她这就想起了钩蛇入侵结界那晚,施阳抱着陆无疏不放的情景。该不会是从那晚开始的罢?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那一晚令了陆无疏去搭救施阳,如今施阳才有了这癖好,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顿时就心软,又对殿内弟子道:“准备些冰镇了的绿豆汤,过了酉时罚够时辰后给小九喝。”说完就走了。
朱止岚一行人又跑到殿外,蹲在施阳身边问原因,又拿了扇子帮他扇扇,“小九你做什么惹师父那么生气?”
就是帮着师姐们画了幅画,结果师父会错意了而已,他也没做过分的事啊。施阳心里苦,但是又不能直接告知师兄师姐,“就是犯了点错,师父责罚一下,不碍事。”
“你要是个已经结丹的弟子,这点惩罚倒是也没什么,权当是为了修炼,但是你才筑基结束,这个惩罚力度就有些过了。”朱止岚道。
“师兄是觉得我不行?”
朱止岚一时语塞。
“权当是为了修炼罢,能凝神静气、集中注意不让这芦花鼎掉下来,也是一种修炼方式,师兄师姐们不必为了我向师父求情。”施阳的脸因为倒立有些微微发红,但是此刻身体也没什么不适,只是觉得脚底的这芦花鼎有些沉。
“你别逞强,我们就在殿里看着你,真不行了帮你端着。”方柏言道。
“知道了师兄,你们快去殿里歇着,这天多热,犯不着跟我一起折腾。”
众瑶光台弟子听了也就退到了瑶光殿中,看施阳笔笔直直的倒立,双脚顶着芦花鼎丝毫不动。
瑶光殿内的弟子也是顶过芦花鼎的。刚开始觉得没什么,到后来就会越发吃力,可能是倒立久了,所以越到最后就越要看个人修炼的程度,稍不留心,这鼎肯定是要掉下来的。
施阳倒立了一会儿,觉得这地面被太阳烤的有点烫,手掌下没得垫东西,自然是被烫得有点难受,但是偏偏还不能讲衣袖垫在手掌下边。如果脚底没有那芦花鼎随便弄几下就好了,关键是还有了个芦花鼎,施阳动都动不了。
他思忖了半天,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自己给闹腾的,不过韶光台师姐们的请求真的不忍心拒绝。
施阳还在想着等惩罚结束了怎么跟师父解释一下,结果就看到了一双鞋边绣着松纹的雪白靴子出现在自己边上,雪白的衣摆处还绣着淡淡的蓝绿色松纹。这不是金光台弟子还会是哪儿的?此人还用沉香薰香,虽然气味较淡,但天气一热,那股甜凉的香味只要一靠近就能闻出来。
此刻站在施阳眼前的金光台弟子正是被施阳偷偷作画像的陆无疏。
自己被这么罚,也有他的一些原因。施阳心道,怎么越不想见谁就越见到谁,虽然就只是一双靴子。他还是自己师父误会的对象呢!这会儿来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施阳觉得还好陆无疏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是什么原因被罚,不然他得用什么目光看待自己?恐怕憋笑都要憋出内伤。
“画了两日,可画完了?”陆无疏说道,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丝戏谑。
施阳闻言睁大了眼睛。
他居然发现了!这是施阳第一个反应。他怎么发现的?明明自己就藏得非常好。就算发现了,现如今跑来这儿给自己这么说一句是什么意思?施阳有种寒毛直立的感觉。
施阳本来还觉得自己被罚是自己活该,结果陆无疏这么来一句,施阳顿时想把自己的锅扒拉下来扔给陆无疏来背。人总是要给自己找些犯错的理由。
施阳刚要问陆无疏到瑶光殿来的原因,结果眼前的那双白靴子就挪开了,应该是往瑶光殿去了。
瑶光殿内弟子见陆无疏到来后寒暄了几句。施阳隐约听到陆无疏说是来找沐阳师叔的。朱止岚从瑶光殿侧门带去见楚南风,接着施阳就听不到陆无疏的声音了。
等到施阳倒立到酉时的时候,他感觉他的四肢应该是长到狗身上去了,完全不属于他。浑身湿汗淋漓,整个人都黏糊糊的。施阳受罚结束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进瑶光殿找水喝。
楚南风也是个嘴硬心软的角儿,早已让弟子备好了冰镇过的绿豆汤给施阳消暑。施阳咕嘟咕嘟的喝掉了三大碗,终于觉得稍微凉快了些。喝完一看自己的手,手掌早已被烫红。
“你怎的被师父这么罚?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越规的事情?”秦莞穆看着施阳喝绿豆汤时一上一下的喉结,再看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疼的样子,马上给施阳递了一块拧干的擦脸巾,“师父平日可不会这么罚人。”
“哎,不提了,不提了,师父是误会了些什么,他日好好与她解释一番就好。”施阳拿了那块棉质擦脸巾抹了把脸,将自己已经被汗水浸透里的细碎刘海撩到了头顶,露出了十分好看的宽额头,“看师父这么罚我,不也帮我准备了绿豆汤?她的心还是挺软的嘛。”施阳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就开始调侃自己的师父。所幸楚南风并不在瑶光殿。
“瑶光殿弟子各个都跳脱,就属你最跳脱,进了师门才不到三月就被这么罚,以后再乱来有你受的。”秦莞穆用手指戳了戳施阳的额头,接过已经浸了汗渍的巾布,放到水盆内搓洗了一下,又递给施阳,“以后没规矩也要有个度。”
“知道啦二师姐,你怎么跟我长姐似的,家中就她训我最多。”施阳笑着道。
“训你是为了你以后少吃苦,难道以后还想这么来几出?”
“不敢了,不敢了,够折腾。我宁愿去后山扎一天的马步也不要这么顶着芦花鼎倒立一个多时辰。”施阳甩甩手,敲敲发酸的胯骨,“师姐,你说被这鼎这么一压会不会长不高啊?”
“哪有那么夸张,师父前几日还在说你这段时间个子窜得飞快,说你刚入师门那会儿不过跟她一般高,如今都高她半个头,跟雨后新笋一样,哪是被这鼎压一下就长不高了的?”秦莞穆顿了顿,“就是长太快感觉人都瘦削了些,师父还在担心将你养太瘦了,日后你回钱塘老家见爹娘怪起师父来。”
“哪儿的话,拜师是我自己要拜,又不是师父非要收的我。”听秦莞穆一说起爹娘,施阳就愣了一下,想来已经有好几月没见爹娘了,但是没学成前是不能下山的,虽然偶尔可以跟着师兄师姐下山玩玩,但是范围还是在结界内的一些小城里,不能去到结界外边。“师姐,你们去猎妖,半路中会去看望爹娘吗?”
秦莞穆愣了一下,笑容凝在脸上,似乎是被施阳戳到了什么伤心事。
施阳看秦莞穆面色不对,立马调转了话题:“额,二师姐,惜月师姐的伤应该不碍事了罢?”
秦莞穆抿了抿嘴,脸上又挂起了温婉的笑,“伤口都已经结痂了,就是天气太热,她老抱怨身上包那么些纱布捂得慌,所以这些天晚上我都会去惜月师妹那儿睡,帮她吹吹风也好。”
听师姐这么抱怨天气热,施阳也来了气,“理应这山上会凉爽一些,没想到也是这么的热,好几日都不下雨,师姐要不我们去长泽边上玩玩水?”
秦莞穆摇头道:“那儿虚天女弟子去不得,虽没明令禁止,但是虚天女弟子都不会去接近,你要去那儿纳凉,找师兄师弟一起去就行。”
原来是女修去不得啊,该不会是在那儿打坐的师兄一个个都有光膀子的习惯罢?施阳心说,怪不得韶光台那些师姐们要他过去画画,原来还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定。
施阳想起陆无疏在那儿光着膀子打坐,又想起自己画画又挨了罚,顿时觉得自己这张嘴说的真不是人话,说清楚就行了,还支支吾吾说个半天把师父绕进去,就是自己活该。不过陆无疏的那句话还真是让人心有余悸。“二师姐,你们怎么都说无疏师兄待人温和?”
“陆渊师兄啊,虽然没跟他一起下山猎过妖,但是听师兄师弟说他对一道下山猎妖的虚天弟子都是照顾有加的,就是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其实……”秦莞穆说到这儿话就停了,定定的看着施阳的身后。
“其实什么?我倒不觉得。”施阳将沾了水的布巾捂在自己的手掌上,“没跟着他下山过,他待人温不温和我不知道。”
“小九,不说了。”秦莞穆的眉头微蹙,冲施阳打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