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愣了一下,他和余潇那些复杂纠葛,小白都是不知道的。更别提两人的感情了。“雁姑告诉你的?”
小白道:“还用得着雁姑告诉我?我可不信你会用那种心疼的眼神看一个师弟。”
方淮不禁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小白亦笑道:“那当然,我可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正前方的树林中站着余潇。
小白往方淮身后一躲,悄声问道:“你们……感情生活还好吧?”
方淮道:“不太好。”
“难怪……”小白躲在他身后,往后退了几步,“他看起来像要把我撕了,我先走一步!”
方淮看着她施展驾云术溜得飞快的背影,感叹雁姑终于找到了有天赋的弟子。
随即回过头,看向余潇,他还跟座石雕一样立在原地,散发着“不想死就别惹我”的气息。
“今日这么快就打坐完毕了?”
余潇冷冷看着他,手里攥着的木剑剑柄上想必已经出现他紧握造成的指痕。
他勒令自己放松手劲,以免把当场把木剑捏碎了,最后看了方淮一眼,齿关里蹦出两个字:“练功。”
第100章 两心知(六)
方淮和余潇刚走到水池旁边,就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砸在水面上,溅起好大的水花,沉下去了。
过了会,那人又浮出水面,呛了几口水,手脚慢慢地往岸边划拉。
方淮还来不及问,天上又飞下来一女子,雁翅纹的衣摆随风扬起,向来神情恬淡的脸上此时隐隐含着怒气,咬牙道:“你还有脸回来?!”
仲瑛已经上了岸,他一头蓬乱的头发已经湿透了,贴在脸上,活像个水鬼,他便把头发往后捋了捋,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尽管大半张脸都被络腮胡覆盖住了,但还是能看出来肿得不轻,身上也是一片狼藉。
“仲前辈,你这是……”方淮看看凌空在水面上的雁姑。
仲瑛一摸自己的颧骨,“嘶”了一声道:“没什么,被尾巴抽了一下。”
他话音未落,背后锁链已至,仲瑛立刻腾空,锁链的余势,连方淮余潇两人也不得不闪身避开。只见仲瑛在空中接连几个起落,躲开雁姑紧随而来的锁链,“哎哟”道:“小雁妹妹,小雁妹妹,我和孟山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即两人便伴随着喊声远去,只有远远两个天空中的黑影,留给水池边的人眺望。
方淮看着,不由笑对余潇道:“还挺热闹的。”
余潇却已向水池中走去。
等到和余潇对练结束,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石洞外,却见外面的石阶上正站着雁姑,脸上已经恢复平静。
方淮道:“我先给他疗伤。”“他”自然指的是余潇。
雁姑点了点头。他便随余潇到石洞中,用治愈法术确保他身上里里外外的伤都复原了,才起身,见余潇闭目盘坐在毯子上,他便转身离开了。
他和雁姑走得离石洞远了些,雁姑询问近况,方淮都说了,雁姑挑眉道:“失忆?”
方淮点点头道:“只有等他慢慢想起来了。”
雁姑道:“那万一他一辈子想不起来呢?”
“不会的。”方淮露出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到了。”
“你有把握就好。”雁姑换了个话题道:“榕声的下落,还是不明。”
找不到下落,也并不是完全的坏事,说明许榕声还没有把命丢掉,倘或有了性命之危,雁姑曾说过,他体内的龙血反而会保护他,就像当初方淮被余潇剖去金丹,龙血立刻融入他体内。如果剖丹的人不是余潇,而是要方淮命的人,有龙血在,那人便不能得逞。
方淮皱眉道:“他母亲那里可有消息?”
“没有。”雁姑道,“他们母子自打太真宫那次分开后,就没见过面。”
方淮沉吟片刻道:“关于他和祭坛的事,我一直在考虑。”随即将自己对那晚祭坛发生的事情的猜测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榕声极有可能被月教的人带走了?”
“我是这么猜的。”方淮道,“但一切还只是我的想法,没有证据……”他又将余潇告诉他的水镜老人一事跟雁姑说了。
雁姑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会一直留在这岛上吗?”
方淮顿了顿道:“他现在还需要我。”
“要是他不需要了呢?”
方淮反应过来道:“你想让我出岛去查榕声的事?我是有这个打算。”
雁姑颔首道:“既然你猜和月教有关,那我就去魔界走一趟,那小子好歹也给我磕了头,认了我做师父。总不能一直叫他这么下落不明。”
方淮道:“你立刻就去?还以为你会留下来侍奉龙君。”
雁姑摇了摇头道:“仙君当年嘱咐我的时候就说,做完他嘱咐的这些事,我就不再是他的奴仆了。”却又咬牙道:“就是没想到,那个混账也来了……”
方淮猜她说的混账是仲瑛,没好接话。好在雁姑很快平息了怒气,对方淮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魔界探探情况,你等抽得出身了,就去查查……”
“我去查查阵法的事。”方淮接过话道,“总觉得不把那阵法弄明白,就还有许多疑惑不能解。”
两人于是由此议定,次日告诉了小白,方淮的建议是小白留在岛上,然而她翻了个白眼道:“我还是跟着雁姑罢,我可不想留下来做你们两个的电灯泡。”
雁姑难得好奇道:“‘电灯泡’是何物?”
“……没什么。”方淮道。
雁姑和小白还有毓疏在岛上停留了几日,倒是热闹许多。雁姑见了仲瑛就没好脸色,但连龙君都许他进岛心了,她自然不会违抗主上的意愿。最闹腾的是毓疏,它才是第一个讨厌仲瑛的,因为它当年就是被仲瑛抓来——抓来当宠物讨好龙君——扔到岛上的。
于是仲瑛要么是被雁姑刀子似的眼风扫,要么就是毓疏的真身撒开蹄子追着要踩他。这些以他的修为自然不怕,但人是龙君的人,兽是龙君的宠物——还是他送的,都伤不得。躲开了这些,一天三回地溜进后山去,想看看老情人,又回回被龙尾巴抽飞出来。
岛上如此热闹,只有一个人越来越沉寂。那就是余潇。
当然他自从失忆后醒来就没有过高兴的样子,不过似乎从雁姑一行人到岛上以后,他的心情就变得极差,连方淮都感觉到了。
雁姑她们计划离开的前一天,到了傍晚,方淮在池中站定,甩了甩剑身上的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看着余潇,后者的身体稍微松懈,立刻颤抖起来,他把身体透支得太厉害了。
这两日都是这样,方淮不由皱紧了眉,虽然知道余潇不会回答他,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了?本来这种练功的办法几乎就是在自虐,这人还这样不管不顾,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然而他的关心在对方眼里,也不过是假惺惺,或是在自作多情。
方淮心里也有些火气,想着索性明日不陪他练了。却听余潇道:“你要走?”
方淮一怔,抬头看去,那人却仿佛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几乎是话出口的同时就转过身,背对着他一步步朝岸上走去,背影僵硬得很。
方淮愣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余潇这是……难道他以为,他会和雁姑她们一起走?
以为他要走,所以心情才这么坏的吗?
方淮心中生出一丝喜悦,飞身上了岸,走到余潇身边道:“我……”
他想跟余潇解释,他不会这么走,起码还要看着余潇的身体更好一些了,不会在这种极端的练功方式中崩溃了,他才会放心地暂时离开去查阵法的事。
但等他张口,脑中却忽然响起仲瑛的话:“别看他对你故作疏离,他看你那眼神可藏不住,你也别太老实了,必要之时,还得下剂猛药。”
余潇看自己的眼神……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并没在其中看到有什么眷恋之类的感情,对仲瑛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不过也许可以趁此机会试一试?
想法电光火石间就产生了,于是方淮咳嗽一声道:“是。你不是厌恶我么?如今岛上有仲前辈,可以请他陪你练功,我还有一位朋友,至今下落不明,我得出岛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