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瑛拿起那封婚书,仔细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哈哈大笑道:“那么,岳丈大人在此休息一晚,等明早雨停,小婿就送你出山!”
尹元急忙道:“万万不可!”
“嗯?”仲瑛道,“有何不可?”
“这雨明早不会停的。”
“你怎知道?”
尹元摇了摇头,听着洞外的雨声,脸色又灰败起来,“不光明早不会停,只怕接下来一个月都不会停。”
“哦?”仲瑛看着他,挑起眉道,“你到这山中来,究竟做了什么?”
尹元只恳求他道:“此事延后再说,求你先将我带出山,我怕……”
他脸上露出忧惧之色,却没有说是怕什么。
仲瑛在这山中住了十余年,什么毒虫猛兽没见过,他不肯说,他也懒得问,道:“那你就忍着。”说着把尹元后衣领一提,扛在肩头。
少年的身躯高大修长,扛着人大步走进洞外的雨幕,随后长腿一发力,就在群山中跳跃飞奔起来。
不过两个时辰,就将尹元带到了面向睢阳城的山脚下。
把人扔在地上,仲瑛摸了把雨水,又骂了声“贼老天”,踢了踢地上躺着不动的尹元道:“我就把你放这了,等你有力气了,你自己爬起来走吧。”
尹元微弱地应了一声。
仲瑛看着他,目露讽意,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山中,淋雨淋着淋着倒习惯了,他也不想回洞府去,那草床被血染了,仲瑛自己虽邋遢,但对气味十分敏感,很讨厌自己的地盘有别人的味道。
天上又雷声大作,仲瑛抬头看了看,心想若真应了那尹元的话,大雨一个月都不止,岂不烦死人?
想了想,便朝群山环绕的中央,那座龙池奔去。
他平日打坐,都在龙池旁,练剑时还会走到池水没过肩膀处,在水中打拳练剑。一则可以锻炼对力量的掌握,而这池水中灵气氤氲,对身体大有好处。
仲瑛来到龙池边,只见偌大的湖面,被雨幕遮的看不清边际。天地茫茫,少年一时兴起,拔出佩剑,在淋漓大雨中舞起剑来。
伴随着轰然的雷声,浩荡剑意也在雨幕中震荡开来,从天而降的雨滴也因此改了坠落的方向,倘或尹元此刻在场,一定会后悔自己对这乞丐少年的判断。
仲瑛舞过一套剑法,尽了兴,便走到湖边岩石上,准备打会儿坐。
然而才走进水边,忽然感到眼前灰扑扑的雨景中,有绚烂的光芒一闪即逝。
仲瑛脚步一顿,愣了一下,刚刚那看到的是……尾巴?
原本搭在岩石上,仲瑛一走近,立刻缩进了水里。
仲瑛看着那暗沉沉的水里,雨水滑进他眼眶,他眨了眨眼。
应该没有看错。
而且那是什么?仲瑛在山中十余年,日日都到池边,也常常潜入湖中,这湖面下的生灵他都熟悉,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尾巴。
还要上面的麟彩,比他见过的所有金银、翡翠、宝石都要美丽耀眼。
仲瑛立在岩石上,盯着水面看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放出神识扫荡,也没找到那尾巴的踪迹。
少年人心性执拗,天不怕地不怕,却满是好奇心,越不让他知道,他越要知道。
仲瑛绕着湖面走了走,索性一个猛子扎进湖里,到处寻找。
直到把整个龙池都找了一遍,还捣了许多灵龟灵蛇的巢穴,都没找到。
仲瑛只好又浮上岸,蹲在岸边,一时百无聊赖,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你在湖里39 当前是第: 41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吧?你是什么,蛇?”
“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看我练剑?”
“你躲着我吗?你怕什么,我又不会伤你。”
“你的尾巴真好看,嘿嘿。”
山中许多灵兽,都是开了灵智的,况且那光彩如此耀目,仲瑛猜肯定是顶阶的灵兽。
他又等了一会儿,湖面除了雨声,什么动静。只好失望地站起来。
然而站起来,看到脚下的岩石,忽然灵机一动,于是故作失望地大叹一口气,转身走开。
他大步离开岸边,走进水池周围的树林,仿佛要打道回府了。实则到了树林里,便慢慢掩藏了气息,制造已经离开的假象,然后绕了个弯,从另一边接近湖面。
他一面屏息,一面运转体内功法,身子微微浮空,缓缓地沿着水岸,朝方才那块岩石走去。
走到距离岩石数十丈的地方,他停住了。
只见岩石上卧着一个人影,趴伏在上面一动不动。
仲瑛更加大气不敢出,脚下却加快速度,悄悄来至岩石旁边。
那是个男人。是个年轻男人,身上□□,背上覆盖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皮肤是苍冷的白,漆黑的发丝散步其上,身体每一处的线条都恰到好处,皮肉包裹的宽大的骨架更是完美。
居然是人?仲瑛咽了咽喉头,俯下身去。
这人没反应。
仲瑛留意着他周身动静,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他的背。
“你……?”
这人仍是一动不动。仲瑛好奇不怕死的毛病又犯了,双手握住对方的肩膀,触手的肌肉柔韧滑腻,他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
仲瑛随即醒悟过来,他这是怎么了?对个男人的身体起了意?
他手臂一用力,将人翻了过来。
随即呼吸窒住了。
仲瑛张着嘴呆看片刻,下意识摸了摸这人的胸膛,起伏的线条绝对不属于女人。
不是女人,怎么长了这样一张要人命的脸?
当然不是说仲瑛怀里的青年长了张女人的脸,而是仲瑛认为,能“要他命”的只会是女人。
仲瑛盯着这人紧闭的眼皮,倘或,倘或这双眼睛睁开眼了,会是怎样的勾魂摄魄?
他正这么想着,盯着的那双眼忽然眼皮一掀,露出冰冷的瞳孔来。
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兽类盯住了,仲瑛身体一绷,手飞快地摸向腰间的剑柄。
但青年比他更快,一把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捞过他的颈项,抬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第97章 两心知(三)
这一分开,好似从梦中惊醒。
外面传来绵绵雨声,两个人看着彼此,余潇猛地起身。
方淮也慢吞吞地坐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这次余潇没有像上次吻得那么狂躁用力,应该肿得不那么厉害。
虽然石洞里非常昏暗,但方淮还是感觉到了余潇身上的僵硬和抗拒。
看来缺失的记忆,没办法用两个吻就弥补回来啊。
他无奈地笑了笑,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这才休养了几天,别逞强了。”
他估摸着他在这里,余潇是不会安心休养的,于是向离开石洞的台阶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余潇冷冷的声音道:“你不是方淮,你是谁?”
方淮顿了顿道:“我是方淮。”他转过身,叹了口气,索性从宝囊中取出夜明珠,将石洞照亮,看着余潇笑道:“太白的首席真传,你从前都是叫我师兄的。”
余潇脸色一沉道:“那你方才都是戏弄我?”
“我何曾戏弄你。”方淮注视着他道,“在我们未决裂前,我确实都叫你阿潇。”他像回忆起了什么,目光落在某处,轻声道:“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余潇有所震动道:“你……”
方淮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的一切,上一世,这一世。”
余潇死死盯着他,过了一会儿,脸上又恢复到面无表情。
“你方才说决裂。”余潇道,“你我是仇敌?那你在此做什么?”
“我们决裂过,但又和好了。”余潇的眼神明显表示他不信,方淮只好摊摊手。大概是余潇此刻的样子太严肃,他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金丹在我体内吗?”
余潇不接话,方淮接着悠然自得道:“你做了坏事,我很生气,你为了讨好我,就把金丹送给我了。”
余潇的脸色由没有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大概他很久都没有被人这么调戏过了。
方淮笑眯眯道:“哦,对了,你还一直偷偷跟着我,为了接近我,还经常变成一只小麒麟,趁我打坐时坐在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