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冷水泼在脸上，牙齿在初冬的空气中打了个寒颤。
看着镜子中脸颊还挂在水滴的自己，李肖然觉得镜子里人似乎变了。
一个人能改变另一人到什么程度。李肖然不知道，可是他干净的下巴和鬓角和衣领上沾染着淡淡的木质香气。都在诉说他的改变。
内在的东西呢？李肖然不敢去想。
但是他知道，一年前的自己明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可这会儿的他都学会在工作中摸鱼了。
不对，是摸猪。
李肖然痛心疾首地谴责自己。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出发前想发给周铖的表情包还停留在相机的界面中。
“揉你屁股jpg.”
李肖然最终还是清空的键入栏。
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的一瞬间，心里的猫像是闹起了脾气，重重地挠了他一下。
他也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自己不大好，可却又说不出来不好在哪里，只能强迫性地将注意力转移回案件。
揣着一心窝子的调味料，刚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就听见他们惊喜地喊声——“头儿，有发现！孙昀有一位交往了七年的女朋友！”
第29章 日记

“女朋友？”李肖然将心头的杂念都压了下来，“名字？地址？有人联系过了吗？”
“头儿，不知道名字。”
李肖然眉心打了个褶。
许沁指着本子给他看，“他日记中从七年前就出现了个‘她’。”
“没有名字？”李肖然现在就想迫切地弄清楚孙昀的社会关系。可是无论是家属还是其他人都联系不上，现在看来女朋友是个最为重要的线索。
“日里称她为‘琳’。”许沁复述着日记里的内容——
“今天我看见了她，她像是棵挺拔的小白杨。她对着我笑，叫我不要紧张。”
……
“老师说，她是我们的班导，她带着我们去宿舍，我没有带被子，她跟我说她宿舍有多的，让我去拿。”
……
“今天我提早了去了会议室，看到她低头和一个男孩子在说话，很亲密。我发现我不开心了，我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
“我写的纸条被她发现了，她在上面用漂亮的钢笔字写下了她的名字，名字很好听，就像她的声音一样像是雨后带着清新的森林。”
……
“头儿，一直到现在，他日记里一直都是这个女生。”
“马上去联系孙昀的大学的班主任，问出当年他的班导，以及他当时舍友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是。”
李肖然抽走了最新的一本日记转身走向法医室，他觉得日记里面能找到孙昀死亡的理由。
“方姐，孙昀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姓方的女法医摘了口罩，“你稍等一会儿，十五分钟就好。”
李肖然也懒得走回主楼去，倚着墙壁就翻阅了起了他最后一年的日记。
“琳不对我笑了，我想带她回家见见我的父母，可是她不愿意。”
……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
“是不是我还不够听话？”
……
“琳说她要结婚了，可是有谁能比我更爱她？”
……
“琳一定是有苦衷的，也许是我不够优秀，不能给她带来什么。”
……
“琳和她的结婚对象在我们的床上——”李肖然皱起了眉头，这后面是一团浓浓的墨汁。
之后的很多天都没有再记日记。
直到11月3日日记才有了内容——
“她跟我道歉了，说还是我最爱她。我说我要卖掉房子，她不同意，说是我们爱的小屋。可是我想卖掉它，因为我不想看到她跟别人的痕迹。”
十一月三号？李肖然掏出手机的备忘录，确认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约见的时间，只看了五分钟，孙昀就说有朋友来找他。
“我离不开她，但是我还是想卖掉房子。”这是四号的内容。
“琳同意我卖掉房子了，她还带了一个想买房子的朋友过来。可是我想卖给之前看房子的那两个人。”这是五号。
“琳打了我，之后又抱着我说对不起我。我不怪她，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她。”这是六号。
“我跟琳做了，半年以来的第一次，我以为她腻了我。我好开心。”这是七号。
八号是没有内容的，只有一大团一大团的黑墨和钢笔划破纸面的痕迹。
“琳说她只是应付她的结婚对象，她跟我一起卖房子，卖了房子再买一栋我喜欢的，我还是选择约了之前看房的那两个人。”这是九号的内容，但是在下面，用圆珠笔补了一段，“琳走了，她说她不要我了，让我不要缠着她。”
李肖然对照着自己的时间表，因为这个“琳”所以当初孙昀才改了第二次约见的时间。
第十号早上的日记写的很凌乱，“我要赶紧把房子卖掉，我要逃走！！！”
下面一段的笔记却恢复了平静——
“我决定把房子卖给那个人了，我喜欢那两个人给我的感觉。”
李肖然深吸了一口气，翻到了下一页。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琳来了，她跟我说，离了她没有人会要我的。可是，现在明明是你不要我了。你厌弃了我，可我还是爱你……”
后面的墨迹被水晕开了。
“李组，实践报告出来了。”
李肖然猛地抬头，他想他已经可以猜得出报告结果了。
“死亡时间是10号的21点前后，死后尸体未被移动过，死亡地点就是在浴缸中。死者身上未发现其他致命伤，伤口仅为右手手腕处三处切创伤，可以判断死者死于失血过多。”
“自杀？”
方姐笑了笑，把尸检报告塞给他，“我可不上你的当，这个得你们自己去判断。”
“行，谢了。”李肖然点点头。
一路想着日记里的内容，李肖然心里沉甸甸的。比我凶杀案他其实更不愿意看见是自杀。
一个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需要多大的痛苦和多少的勇气。
将尸检报告扔给孙贤，孙贤快速地看向结论，哀嚎道：“头儿，是自杀啊？”
“继续去联系孙昀的父母，还有必须找到孙昀的女朋友！”李肖然没有心思跟他打趣，按说这个案件以自杀结案，后面的事就不归他们管了。可是或许是几面之缘，尤其是日记中孙昀反复提及他和周铖。他总是想替他做点事情。
就算是自杀，也应该弄清楚自杀的原因。
有些人不是凶手却胜似凶手。
李肖然站在阳台点了根烟，其实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模模糊糊看到周铖他们剧组的摄影棚。
吐出了一口烟，李肖然拨了周铖的电话，虽然知道他多半没有时间接，但是听着单调的滴——滴——李肖然却莫名地觉得心安。
“喂？”
“周铖？”李肖然吃惊他竟然接了。
周铖听着他有些含糊的声音，声音沉了几分，“又抽烟了？”
“就一根。”李肖然笑，把烟掐了。
周铖了然，“有烦心事？”
“嗯，也不算。就是突然有点觉得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
“人性，还有爱情。”李肖然想起日记里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深切的爱，却落到了那样的一个下场，顿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肖然。”周铖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他的声音突然放大在李肖然的耳边，“我不会变的。”
我说的是爱情，谁问你了？李肖然脑内快速滚动着弹屏，半晌才找回了他的语言能力。
“胡说，你也要变老的，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白头发吧？”
电话那头周铖的笑容变大了，“我老了也是帅老头。”
“无图无真相。”
“我刚刚拍了一组剧照，就是老了的样子，看不看？”
两分钟后，李肖然美滋滋地抱着手机看到了被他骗到手的照片。
照片里的周铖头发花白，深邃的目光望向镜头，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手上画的特效妆，皮肤已经有了松弛，可依然能从照片上都能看出凌厉之感。
匕首……
李肖然猛然抬头。
不对！孙昀是自杀的话，那他自杀的工具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