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鸟画成时,这幅画纸上,只有凰鸟。它是这幅画的灵魂,最先画出来的也是它。
有了凰鸟,才有追随它的万千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种族不一的鸟群,它们在这场大战中,有些仍旧迎着雷霆霹雳冲霄直上,有些鸟羽飞落伤痕累累,有些已经失去生命直坠九霄……
她展现的,是这万千群鸟的身姿,每只鸟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同样的一群鸟,在这鸟群中,它仍旧是独一无二的,就如同人,六十多亿人口中,找不到一模一样的第二个人。每只鸟在这场战斗中,都有它独特的与众不同的体现。她的画笔,要将它们每一只都体现出来,因为在她看来,它们都是有生命的,她的画如果不能完整地把它们画下来,画便不是完整的,是残缺的,甚至是缺少生命的。
之后才有天地苍穹,才有乌云闪电,才有大地山峦,才有那燃烧的火海,以及缩在火海下方的山体夹缝中的瑟瑟发抖的一只游荡在广袤无垠的昆仑神山中的小小的小精怪……
那只小精怪就是她,昆仑小怪。一只总是藏在山、石、草、木中让人极难发现的小精怪,那是她藏在画作里面的落款,也正是有着这样的一只小精怪见到了这奇奇怪怪的神奇世界,才有了她的画作……
天色渐晚,屋里的灯光取代了屋外的阳光。
她忽然听到身旁传来“咳”地一声干咳声,扭头望去,便见大早上便带着司机出去、不知道浪到哪里去的温儒老先生正背着手站在旁边,那表情活像要找谁算账似的。
温徵羽顿觉心虚。通常来说,这种情况都很是大势不妙。她抬头朝窗外望去,见到外面天已全黑,不知道已经过了饭点多久,赶紧灰溜溜地放下画笔,抿嘴陪笑道:“爷爷,你回来了呀?”
温老先生笑容可掬地说:“是呀,我吃完宵夜回来了。”
温徵羽吓得身上的汗毛都了竖起来,她二话没有,一句话都不敢吭,赶紧清洗画笔,麻利地收工,头都不敢回地奔下楼去吃饭。
她到客厅看了座钟显示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夜里十点多,估计是她画画太入神,孙苑来叫她吃饭,她又没听见。
这个点,孙苑已经下班。不过灶台上用小火煨着汤,还给她留有小纸条,告诉她冰箱里留有菜,保鲜膜包好的,她放入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吃。她打开冰箱,便见三盘被保鲜膜包好的菜上还贴着小纸条告诉她用什么火热几分钟。
第六章
温徵羽吃饱饭,把碗收去厨房,见到温儒老先生还坐在客厅似乎在等她说事。她坐到底温儒老先生的旁边,探头朝座钟上看了眼时间,说:“都十一点多了。您这是有事?”
温儒老先生面带疑惑地说:“我看你现在那幅画好像是之前画的那幅?叶泠来找过你?”
温徵羽点头,说:“下午来的。”她把叶泠昨天让人递拜帖、今天登门的事都说了,又再想起范锋对她的提醒,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若有所思地问:“爷爷,叶泠……是不是有什么事?”
温儒老先生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问:“能有什么事?”
温徵羽见到她爷爷抬眼皮的小动作,便知道这里面果真有事。她说:“您看,你孙女这都要开始顶门立户了……”她说到一半便见到她爷爷的嘴角抽了抽,她的话音不由得顿了下,无视她爷爷内心的质疑,继续说:“有什么事,您告诉我,多了解些事不是坏处,对不对?”
温儒老先生抬眼瞅了瞅温徵羽,这才说:“你不经商,生意场上的事三言两语难向你说清楚。你与叶泠接触时多留点心,能少来往就少点往来。”
温徵羽心说:“您这还是没说有什么事。”
温儒老先生说:“很晚了,早点休息。”便起身回卧室去了。
温徵羽望着她爷爷上楼的背影,又想了想叶泠的事。如她爷爷所说,她不经商,与叶泠不会有太多往来接触。她与叶泠间的接触除了之前卖宅子外,就这点画作上的联系。叶泠托她画画,她收钱,双方白纸黑字签订合同,公平买卖交易,不存在什么坑蒙拐骗。可范锋给她提醒,她爷爷也给她提醒,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发生过。
她想了想,回卧室,拿起手机给温黎发了条短信:“黎黎姐,睡了没?”
论辈份,温黎是她的堂姐。温黎的爷爷与她爷爷是亲兄弟。她二爷爷去世得早,她爷爷作为长子,对弟弟家的孩子难免要多照顾几分,小时候温黎的爸忙生意的时候,就经常把温黎寄养在她家。她和温黎的年龄只相差两三岁,还是很能玩到一起的。
不到两分钟,温黎便回了条短信:“你还没睡?又忙画画了?”
温徵羽怕挨训,赶紧回了句:“就要睡了。”跟着她又发了条短信过去:“找你打听个人。”
温黎很快便回了条短信:“!!!你居然还有打听人的时候?”
跟着又来一条:“你想打听谁?来,给姐姐说说。”
温徵羽不理会温黎的调侃,又发了条短信过去:“玉山集团的叶泠。”
过了大概有一两分钟,温黎才发过来一条消息:“你打听她做什么?”
温徵羽回:“她买了我的画,拿去开画展,下1 当前是第: 3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午又拿了我没画完的半幅画过来找我约画。我觉得这人有点怪怪的。”
温黎又发了条信短过来:“!!!”
温徵羽回她:“别光顾着发感叹号呀,知道什么,赶紧说。我快要睡觉了。”
温黎的短信又过来了:“!!!”
稍顿,温黎又发了条:“那你赶紧睡吧。”
温徵羽拨出温黎的电话。
很快,电话通了,温黎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还不睡?”
温徵羽说:“心里惦记着事影响睡眠质量。”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温黎才轻叹口气,说:“行吧,那我就跟你说说。”
温徵羽应了声:“好。”
温黎说:“三叔之前通过私募筹集资金拉公司股票,在他操作公司股票期间,有外来资本介入影响股价,同时,三叔公司的一位高管、也是一位执股的股东、姓向的一位副董,自首并实名举报三叔非法集资,致使三叔自己的资金和筹集到的资金都套在股市中并且迅速蒸发。之后,三叔潜逃海外,名下资产被清算拍卖,玉山集团接手了三叔的公司,经过资产整合重新上市。那位向副董有自首情节、举报立功、又并非法人……目前成为玉山集团名下子公司、也就是三叔原本执掌的公司执股百分之三十的大股东之一。叶泠为占股百分之五十四的实际控股人。”
温徵羽听完愣了好几秒,才问:“私募与非法集资……怎么扯到一起了?”她再不懂经济也知道这两者间有着本质差别。
温黎说:“里面的运作三言两语难说清楚,总之,三叔是实际负责人,某些细节没有把控到位,这责任落到了他头上。那位姓向的和叶泠成了最终的受益者。就这么回事。”
温徵羽满脸愕然地握着电话,半晌无语。
温黎问:“还在吗?”
温徵羽回过神来,说:“在。”
温黎说:“商场如战场,胜负成败也就那么回事,你别太往心里去。”
温徵羽问:“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温黎问:“不然你能怎么办?”
温徵羽:“……”她被噎了下,说:“那我睡觉了。”
温黎对温徵羽的反应似在预料之中,毫不意外,说:“乖,早点睡。”又不放心温徵羽现状地叮嘱句:“以后叶泠那神经病再来找你,你离她远点。你要是过不下去,来我这,姐养你。”
温徵羽虽然是打定主意要靠自己养活自己爷孙俩,但她对着温黎的好意说不出拒绝的话,只道:“等我哪天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一定拖着行李去找你。睡了,晚安。”
温黎放柔声音,说:“睡吧,别多想。”
温徵羽轻轻地应了声“嗯”,向温黎道过晚安挂了电话,理了理思绪,很快便平复了情绪。
无论叶泠用的手段光彩也好,不光彩也罢,那都是叶泠与她爸在商业场上的竞争。两者之间如果不能共赢就必然会有个胜负成败,她爸棋差一着,败了,怨不得人。她爸生意上的事,是她爸的事业,她与爷爷已经为她爸的事业失败买了单。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业、人生,他们爷孙俩能为她爸做的已经做了、尽力了,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她在这件事情中也仅仅是失去了来自家庭中关于金钱方面的助力罢了。这对她来说或许会使她陷入一时的困境,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