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睿安心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躲在暗处的苏湛看到严逸离开后，冲进严睿的病房，顺手关上房门。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正在休息的严睿，他警惕地睁大双眼，直到苏湛修长的身影落入眼底，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下。
苏湛走到严睿身边，看到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时，心口传来一阵阵抽痛。
那种痛并没有多剧烈，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年久生钝的刀，轻轻划开你的心脏，起初觉得不足挂齿的伤口，等到再回头看时却已鲜血淋漓。
严睿注意到苏湛脸上的伤口，联想到严逸，不难猜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两人肯定是打过一架。他眨眨眼，想伸手抚摸苏湛的脸，可刚伸出半只手掌，刺骨的顿痛一瞬间蔓延四肢百骸，疼得他眼里直冒泪。
“哪里疼？”苏湛抓住严睿的手贴到温热的面庞，忍不住低头亲吻苍白的双唇来安慰对方，“疼得厉害吗？我去叫医生过来？”
严睿泛着水光的眼眸清澈透亮，张张嘴，嘶哑的嗓音全无往日的悦耳动听：“我没事。”
苏湛心中的罪恶感越发深重，嘴巴像是被贴了胶布一般，好半天也张不开。严睿以为苏湛担心他的病情，又继续安慰他：“你别担心，我马上就会好的。”
”你那点聪明劲都到哪儿去了？”苏湛想要忽视心口密密麻麻溃散的疼痛，但每次多看严睿一眼，疼痛就会加剧，“难道不会对自己好一点？”
严睿心想，如果可以，他也想对自己好一点。
“我真的没事。”严睿憔悴的面容上勾起几分笑容，着实说不上好看。
“你还骗我？”苏湛不否认他希望有个乖巧省事的情人，但并不代表他冷血无情，能对严睿的伤痛视若无睹，“你都疼得掉眼泪了！”
严睿逞强说道：“只是稍微有点……不严重的。”
“你简直是要气死我！”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苏湛不知道严睿是个如此能熬的人，光是听医生说的话，他便觉得疼痛难忍，何况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正在严睿身上蔓延。
严逸进来时，恰好看到苏湛抓着严睿的手，低声嘶吼，模样狰狞。
“你放开我哥！你又想对他做什么！人渣！”严逸扔掉手上的食物，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苏湛拽开，牢牢将严睿护在身后，对着面前的男人怒目而视，“我刚才警告过你，不要再靠近我哥，你他妈听不懂人话？”
“小逸，你——咳咳……”严睿想要阻止严逸的暴行，却因一口气没换上，忍不住咳嗽起来。
“哥，你干嘛那么激动！”严逸赶紧转过身为严睿顺气，嘴里还在愤恨地碎碎念，“为了这种人渣根本不值得！”
“你说够了没？”剧烈的咳嗽让严睿的面色越发惨白。
“哥，你怎么就——”严逸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严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和苏湛的事，我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你插手，明白了吗？”
严睿的话让严逸气得够呛，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苏湛那家伙到底给严睿灌了多少迷魂汤，让严睿这副言听计从的模样，活像是离开了他就活不下去。
“随便你！”严逸丢下一句话，负气离开病房。
苏湛发现，每次严睿教训起严逸来都一板一眼的，完全没有在自己面前时温柔听话的样子。
“我弟弟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只是担心我。”虽说嘴巴上责怪严逸，但严睿心里很清楚，整个严家恐怕没有比严逸更关心他的人了。
“嗯，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苏湛心想，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计较。
依照严睿这身体状况一时半会儿没法痊愈，苏湛既没办法丢下苏笛不管，又放不下对严睿的愧疚，终于在苦思冥想之下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苏湛让Amanda每天将要处理的文件送来医院，这样既可以安抚苏笛，也能照看严睿，可不是一石二鸟之计么。
苏湛自以为行动瞒过苏笛，没想到苏笛竟然偷偷跟踪他来到医院，并且见到了那个一直被苏湛藏在身后的男人。严睿长得确实好看，五官精致小巧，特别是眼角的泪痣，为那张本就惊艳夺目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媚色，难怪苏湛会那么喜欢。
来给严睿换点滴的护士见苏笛站在门口，以为他是来探望严睿的客人：“诶，你是来看望严先生的吧，怎么不进去？”
“我不是——”
苏笛还来不及反驳，多嘴的护士已经走了进去，一边招呼门口的苏笛，一边对严睿说道：“严先生，你朋友来看你呢。”
“朋友？”严睿和苏湛异口同声地抬头，目光转向磨磨蹭蹭走进来的苏笛。
苏湛一见苏笛，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膝盖上的文件掉了一地：“小笛，你怎么会过来的？”
苏笛看了一眼苏湛，余光撇向严睿，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来看看严先生。”
不用苏湛做介绍，严睿就猜出眼前的人就是苏湛的弟弟。他不会忘记那晚，苏湛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轻声细语的模样，连眼底的温柔都漫了出来。
严睿不由自主攥紧藏在被下的掌心，脸上柔和的笑意无懈可击：“你好。”
“你好，严先生。”苏笛快步走到苏湛跟前，当着严睿的面，挽起男人的手，听话乖巧的模样活脱脱和严睿从一个模子刻出来，“哥哥，你不做一下介绍嘛？我都从来没见过严先生呢，你们是朋友吗？”
苏湛知道苏笛是故意让他难看，但放着严睿的面，他又不能发火，只能硬着头皮介绍道：“这是严睿，我的好朋友。这是我弟弟，他叫苏笛。”
好朋友这三个字直击严睿心底，虽然知道这是苏湛骗苏笛的借口，但这样的介绍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多少令他心寒。
严睿眼中转瞬即逝的失望没有逃过苏笛的眼睛，他勾起唇角，脸上的笑意肆无忌惮放大，像是嘲笑严睿的满腔痴情：“严先生，我哥哥肯定是受了你不少照顾，我代父母谢谢你了。”
这是苏笛和严睿的初见，说不上多么争锋相对，但苏笛却将严睿的面目牢牢记在了心底，但凡想要跟他争夺苏湛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湛找了个借口，将苏笛拉出病房外，两条剑眉紧皱，低沉的嗓音里少了几分往日的温柔：“你跟踪我？”
“分明是哥哥你瞒着我不想要我知道吧？”苏笛撇撇嘴，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只是想和你喜欢的人打声招呼而已，这没什么错吧？”
“我说过了，严睿是我的朋友。”
“真的吗？”苏笛一双如墨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苏湛问道，“真的只是朋友吗？”
尴尬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四目相对，直到苏湛率先打退堂鼓：“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我打电话让司机送你回家。”
苏湛对严睿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苏笛紧张起来，换作以前苏湛肯定会毫不在意地和他说，只是玩玩而已，不是真心的。
这次，苏湛却选择蒙混过关。
第07章
将苏笛送走后，苏湛无视住院区的禁烟令，皱着眉站在病房门口抽起烟来。才抽了没几口，就被途经病房的护士瞧见，声色俱厉地训斥道：“这位先生，住院区有禁烟令，不能在这里抽烟，要抽烟的话请去外面吧。”
好不容易放松的情绪瞬间被破坏，苏湛烦躁地在窗沿上捻灭星火闪耀的烟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护士，像是挑衅似的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下次别这样了。”急着替病人换药的护士也没和苏湛多做口舌之争，随口警告了一句，便匆匆离开。
苏湛不是个烟瘾很重的人，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抽上几口，总是很有节制，但最近一股无名的烦躁扰得他心烦意乱，令他不得不频频抽烟来获得片刻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严睿听到病房外传来动静，他迅速地钻进被窝，闭上眼眼睛，假装睡觉。苏湛看到熟睡的严睿，刻意放缓动作，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减少噪音。
苏湛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床畔，弯下腰替严睿捏好被角，目光扫过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时，情不自禁地吻上对方的额角，如描似画的黑眸里蕴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