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聊怪谈故事的话，当然可以。”
不以打开冥界大门为目的的话，多少人都可以玩的。
夜色中，忽而传来一抹幽香。
淡淡的，仿佛萦绕在鼻端，又仿佛消隐在天际。
彩云遮蔽明月，远处缓缓行来的女子身影，在夜色下瞧不分明，只见到幽幽的青光，勾勒出曼丽的轮廓。
风更大了些，屋檐下的灯笼飞起，风铃木牌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粉色花瓣打着旋儿悠悠飘舞，似乎都在为她的到来而欢喜。
近了，更近了。
来人的模样，已清晰可见。
女妖换了件浅青色的和服，依然裸露出大片香肩，修长白皙的双腿并未遮掩，还是那般夺人眼球，她声线慵懒，勾唇浅笑的模样带着种甜蜜而危险的鬼魅之气，这危险又更为她增添一分诱人，缓缓道：“妾身青行灯，初次见面。”
万籁俱寂。
众人都失去了言语。
晴明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家的式神们飞快地被收服了。
青行灯的美貌和谈吐，几乎可以征服一切，再加上她平常所做的便是主持百物语……这也就代表，她的战斗经验不足。
……为什么要想这个？昨晚开始，就总是不自觉地关注式神的战力呢……晴明微微摇头。
最近的形势不妙。
黑晴明的计划，似乎并没有受到阻碍，京都的骚乱已经连冥界的阎魔大王都注意到了。大天狗已被黑晴明收服，还有上次遇见的雪女也是，只是不知道，对方那边，还有什么样的式神在。
做个对比的话，已方这边，只看自己的式神……
晴明默默扭头。
还是加上八神的吧。
“晴明，你不玩吗？”埃兰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没事。”
“晴明先生，怕是在担忧黑晴明的事情吧。”八百比丘尼的目光仿佛看透一切，道，“阴界的裂缝越来越大了，尽管晴明先生很努力地在封印，但阴气还是越来越重。”
晴明以折扇轻敲手心，“啊，上次黑晴明说‘京都将被黑暗笼罩，我的夙愿马上就要达成了’，实在是没法不在意啊。”
“夙愿吗……”埃兰重复着这个词，仰头问，“晴明的夙愿是什么呢？”
神乐也走了过来，安静地瞧着他。
银发的阴阳师看着院子里的景象，微微垂下了眼睑，苍青色的眸子在月色下恍若琉璃剔透，“守护京都、平息混乱……只是我的职责。夙愿的话……”他扬起唇角，笑意一直达到了眼底，“希望这庭院里的风景一直不变。”
神乐怔怔地想：为什么晴明看起来……这样悲伤？
她和八神都会在的呀。
女孩这样想着，就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投入了阴阳师怀里，一同扑进去的少年体温很高，在夜晚的凉风中，甚至有些火烫了。
哎呀，感情真好呢。
青行灯朝着这边看来，和八百比丘尼的视线一触即离。
得到最初的那盏青灯后，便送这位充满故事的大阴阳师，一件礼物吧。
第66章 阴阳师
夜更深了。
最容易兴奋起来的山兔已经打起了呵欠，两只长耳朵也耷拉了下去，更别说是其他式神了，姑获鸟将困得不行的幼崽们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以征询的目光看向了晴明。青行灯顺着她的目光，也瞧了过去。
“抱歉，青姬，怠慢你了。”晴明诚恳地表达歉意，而后问身侧的少年，“八神，还要听吗？”
庭院中的人，并非都是喜爱怪谈故事的，小孩熬不了夜也是常有之事，到后来，几乎都是青行灯在说故事了。而全程都在认真参与，只是和他搭话时走了会儿神的埃兰，此时也还听得津津有味。
看了看一地睡得东倒西歪的式神们，埃兰眨了眨眼，对青行灯道：“下次再邀请我，好不好？”
还是在暗室里有感觉。
青行灯柔柔睨了他一眼，“只要不讲第一百个故事，妾身自然是愿意的。”
“约定了。”
对冥界差不多失去好奇心的少年当然不会再这么做。
埃兰卧房。
典型的和室，宽敞而舒适，华美而精致的青灯就搁在卧具旁，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到达，幽幽的青光也明亮了些许。青行灯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长长的灯柄，仿佛在和灯盏交流着什么，而后慎重施礼，“谢谢，八神。”
美貌的女妖绽开浅笑，视线在室内游走，落在几案上的镜子上。
镜面古朴，边缘繁复的花纹缭绕，并不能够一眼勾住人的视线，但愈是瞧得久，就愈加容易被吸引。青行灯凝视着这面镜子，有些疑惑，“这面云外镜……妾身记得，应是在荒川之主处。”
云外镜，属于付丧神的一种，是镜子历经百年后幻化而成的妖怪，又名镜妖。
普通的云外镜，能反映遥远地方的影像，而这一面，或许是没有诞生灵智的补偿，它能够反映的，是持有者的过往，可谓万中无一的珍品。
埃兰点头，“嗯，他送给我了！”少年补充，“这盏灯也是。”
青行灯有些意外。
沉稳自负的古老存在荒川之主和不安分的心智处于幼年期的八神——后者失去记忆的事情，在方才聊怪谈时她已听闻了——这样的两个大妖怪，理应毫无交集才是。
八神失忆前的朋友吗？
还是说……
想到自己这两日的经历，青行灯猜到了什么，不由微微摇头，对荒川之主起了种同病相怜之情。与此同时，青行灯还少见地涌起了一股敬佩，目光柔和地看向了某人：阴阳师晴明，真是辛苦了啊。
晴明：？？？
青行灯笑吟吟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妾身可以将云外镜改动一番，不知各位如何想呢？”
在卧房里的，是晴明、埃兰、神乐和夜叉，以及经过昨夜后更加粘人的小白。在青行灯解释了改动会出现的效果后，夜叉首先赞成。在荒川之主的宝库里时，他拿起这面镜子的时候，可是看见了不怎么愿意回忆的过往。
小白有些踌躇，“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青行灯的提议，是让云外镜不再拥有现出持有者过往的能力，转而成为能够呈现敌人往昔的镜子。这在战斗之时或许可以帮助其主找到克敌之法，出奇制胜，但未免失之光明。
“没有关系的。”青行灯解释，“只要不催动灵/妖力，将镜面的光照射到敌人身上，云外镜便不会发挥作用。”美貌的女妖抬起宽大的袖摆，掩住嘴唇，“晴明一定会好好使用的吧？”
埃兰不解，“如果是照到谁都能显示的话，照自己不也可以吗？”
神乐点头，“这样的话，并不限制是敌人还是朋友啊。”
面对少年和女孩求知的眼神，青衣的女子作出惊讶的模样，含笑道：“哎呀，被识破了。没错，并不单指敌人哦。”
“那么，劳烦青姬了。”
晴明下了决定。
光芒明明灭灭，在云外镜和青行灯之间闪烁，过了很久，美貌的女妖才停下，长长舒了口气，“不负所托。”青行灯微笑着道，“妾身方才想起近来听到的传闻，说的是荒川河多了一位驭使风的大妖怪，他温柔而强大，从一个穷凶极恶、要吃掉所有妖怪的恐怖恶鬼口中保护了大家，因而广受尊崇……”
夜叉：“……”
神乐：“……”
晴明：“……”
小白：“……哎？”
埃兰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干嘛？”
“如此，妾身便告辞了。”青行灯走出屋子，在灯盏长长的手柄坐下，姿态竟无比契合，自她脚下，骤然出现许多青色的蝴蝶，拥着她往高处飞去，姿态美不胜收，夜风中传来淡淡的幽香，宛如幻惑的梦境。
神乐憧憬地望着，想象着自己长大后的模样，又将视线转到了小伙伴身上。
八神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晴明拎着埃兰去了书房。
他发现，自己有太多东西不知道了，比如云外镜，比如八岐大蛇。
在双重结界的防护下，埃兰说了很多绝不可以让外界听闻的消息，少年明显没有意识到这些信息的价值在何处，晴明不知该头疼他的迟钝还是欣慰他的坦诚，揉了揉额头道：“烧死八岐大蛇之后，你觉得很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