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集装箱里有个上部分缺了角、还算完好的小盆子，是为了接住雨水准备的，角落里还有几个零散的只有半截的瓶子。
现在，小盆子很干净，盛满了清水。
库洛洛看着里面的倒影，喃喃道：“原来我是这样的啊。”
他几乎记不清了。
每天摸滚打爬，为了生存而奔波，生活在垃圾堆里，谁会去关注自己的容貌？
但他看这盆水，不是真的为了看自己的模样。
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小小空间里的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D在吗，还是不在？
无法判断。
库洛洛知道对方可以在虚实之间转换，而以短暂的接触来看，D的身体比例和成人相同，在这样小的地方待着应该会很不自在，所以他是出去了吧。一直守着自己是很没有意思，可是D出去了的话，还会回来吗？
烧退了，伤口还没有好全。
这样的情况，运气不错的话可以抢到食物，更有可能抢不到。
库洛洛无法遏制心中的恐慌。
虽然细微，却确实存在。
尽管D常常出门，以前也都回来了，但……如果这次不回来呢？
做个幽灵是很有好处的。
比如说，明明在却可以假装不在。埃兰观察着库洛洛的反应，支着下巴看着对方的神情变化，兴致勃勃。唔，如果穿过小孩的身体，他会像小说里那样觉得浑身发冷吗？埃兰突发奇想，试了试发现不会。
库洛洛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黑暗神失落道：“果然我不是纯正的幽灵。”
没有使用神力的时候，人类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但系统可以。
看过宿主诸多行为的系统表示波澜不惊，淡淡提醒，玄幻奇幻小说里面写的，就不要当真了。
RPG游戏，即角色扮演，而在每个世界里，黑暗神都玩着真人RPG。
给自己加设定然后入戏这种情况，系统不是第一次见了。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看破红尘.jpg
埃兰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换了话题，“库洛洛的身体状态怎么样？我的剧本已经写好了。”
系统冷静地扫描了小孩的情况，道：
无偿的馈赠？不存在的。
D回来了，准备履行给予力量的承诺，也要求他支付报酬。库洛洛松了口气。交易——这个词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证明他有着被D利用的价值——如果连这点都没有，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埃兰还算体贴地给小孩说明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我会附在你的身上，代替你控制身体。”
没等库洛洛发表意见，他就行动了。
新奇的体验。
视线突然降低，手脚不太协调，腰上的伤口还在痛，但不怎么影响行动。试着走了几步后，埃兰掌握了这具身体的用法，灵活地钻出了集装箱。
库洛洛强自镇定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你要去哪儿？」
埃兰语气兴奋，尾音上扬：「带你去做少爷~」
「……！」
第166章 流星街
人多了，就会形成社会。
流星街便是如此。
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生存，每个人和其他人之间都或多或少地建立起了联系，有些是无意的，有些是刻意的，而加里和博比就是后者，他们是主动依附莱昂医生的——医生，这个词在流星街重逾千金。
比喻不怎么恰当。
在这样的环境里，千金真的有用吗？
听到“莱昂医生”这个词，并知道对方在隔壁区域独居的时候，埃兰得出了两点结论。
首先他很强。拥有一两手医生的技能，还有比较大的可能拥有药品，那么如果不够强，早就被抢劫带绑架，或者死亡，或者被迫/主动加入某个组织，可直到现在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其次他有能力夺取资源。作为稀有的存在，他一定有方法和渠道得到各种物资，比如说小孩成长所需要的书籍。
飘过去看了以后，埃兰非常惊喜地发现，在歪瓜裂枣遍地的流星街，莱昂医生的长相竟然在水准以上！
就决定是你了！
要把库洛洛送到莱昂身边很简单。——对方是个恋童癖。
真是意外之喜。
埃兰苦恼地向系统询问意见：

它觉得都不会。那完全是惊吓吧。
埃兰这几天出门，把流星街的大概情况理了理。正如先前所看到的，流星街外围的污染非常严重，而越往里，环境越干净，渐渐出现了整洁的街道和高大的楼房，那儿居住的是议会和其下属，不愿意加入议会的强者，则分布在外围和内里之间的中段。在这里，不穿防护服也能生存，被丢弃婴儿会被养到6岁，然后出现在这里。
中段的人是最多的。
按照路标来看，流星街有13区，去除外围的13区和议会所在的1区和2区，中段还有10个区，而库洛洛所在地方是7区。
莱昂住在6区，不算太远。
埃兰准备让库洛洛通过加里和博比到对方身边去。
加里和博比住的地方，是个卡车车厢。比起库洛洛的窝来大多了，在里面转个身走几步没有问题的，在周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顺便说下，这两人常常活动的区域是6区，到7区来是有目的的——找点好货色给医生送过去。
莱昂不需要打手。
获得他的“庇护”，很简单也很不简单，就是给他送去合心意的孩童，以此来换取珍贵的药品，和狐假虎威的资格。
加里走出卡车车型的时候，满面愁容，6区好看又能抓的小孩基本都被搜罗走了，7区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他坐在高高的垃圾堆上发呆，视线无意识地四处游移，看到一只秃鹰在啄食尸体——
这是流星街最常见的景色之一。
等下，不是尸体？
加里分明看到，那个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小孩身体抖了一下。
有点新奇。
没有丝毫想救人的想法，加里撑着脸颊继续看着。黑色的秃鹰没有像以往那样首先啄食猎物的眼睛和肛门这样容易穿透的组织，而是在吃着侧腰。
库洛洛又抖了抖。
没有好全的伤口再次被撕裂了。
埃兰没有退出附体状态，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转移了痛觉——黑暗神可没有受虐的兴趣。埃兰不太有诚意地安慰，「坚持就是胜利。」
「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很快就知道了。」剧透是不对的。
没错，埃兰最终觉得还是让库洛洛自己去发现会比较惊喜。
“呼啦啦”，又有5只秃鹰降落下来，看起来都营养不太好，羽毛凌乱的样子让加里明白它们是族群中的弱者，但对付先来的这只黑色秃鹰，不会是问题。毕竟5对1。但接下来的发展，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黑色的秃鹰大发神威，爪和喙无比锐利，翅膀的扑击有力，轻而易举地赶走了这些同类，发出了欣喜而得意的尖锐叫声。
叫声之后，天空上又有一群秃鹰落了下来，足足10多只。
加里觉得这只秃鹰肯定要糟。然而——
纵使比例悬殊，它依然赢了。
“……”
这只是什么新品种吗？
加里注意到，经历大战的秃鹰显得有些疲惫，整只鸟都恹恹的，而就在这时，又有同类自天空飞过——秃鹰飞快地咬了一口猎物腰间的血肉吞下，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的状态，警惕地防备着。
天空中的那群没有飞下来。
秃鹰刚刚松了口气，就被扭断了脖子。
是加里。
他使用了念，无声无息地靠近这敏锐的动物，结束了它的生命。
随手将死去的秃鹰扔到一边，加里打量着地上趴着的小孩，仿佛发现了某种宝藏，“小子，你好像不简单啊。”
库洛洛咬着牙，还在忍耐疼痛。
「可以昏过去了。」
「不……」太被动了。
「乖，睡吧。」埃兰哄道。
「不……」
「你要反抗我吗？」
「……」
库洛洛放弃忍耐，任由疼痛将意识带离。
最后还是来硬的了，埃兰仿佛听见好感度骤降的声音。不过那种东西，本来也不重要。
瘦小的身体放松下来。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