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也是。”
放弃了去思考各种可能性，法师突然觉得单细胞生物也有值得羡慕的地方。——“单细胞生物”这个词，还是他从戈薇那里学到的呢。
半月后，他们找到了奈落之城。
然而那时，黑发的半妖已然失去了踪迹。
直到找齐四魂之玉，救回琥珀，奈落也没有出现。
第15章 半妖汪
奈落之城。
荒芜、死寂，充满了瘴气和邪气的味道，城里的人类早已化为白骨，无人收殓。
像是亡灵法师的巢穴。
埃兰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身体自带的记忆吗？
不、不对。
他的唇角扬起莫测的弧度，不需要神乐带路，便流畅地走上了通向城主卧室的道路。——宛如早已走过千百遍。
英雄不一定死于足以匹配其身份的战争，或许仅仅是某天散步时跌倒便再也没有站起来；反派也不一定死于和主角的争斗中，或许……仅仅是在一个平常的夜晚，被天外的来客夺走了所有。
但，真的是所有吗？
在这充满不祥气息的城池里，他能够察觉到，有什么在复苏。
夜色幽深。
这座城里，似乎是没有白天的，上空时时都被深紫色的瘴气和邪气覆盖，草木凋零，生命也凋零。
埃兰待了一阵子，突然觉得无趣了。
他主动找了大部分时间都在装死的系统，

这段时间，黑发的半妖发动手下的神乐和神无还有最猛胜去搜寻西国的消息，基本还原出了犬大将这个人物，甚至连他的墓地在哪如何进入都有了头绪，但即使能找到了，又如何呢？
只是尸骸罢了。
如果能回溯时间……
唔，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记得刚刚诞生的时候，自己只是“黑暗”，菲尔只是“光明”，后来，菲尔开始“创造”，他就有了“毁灭”……被网络小说拓展的思维一路延伸，将稀少的已知组合成无数未知，埃兰只觉得仿佛触到了某扇大门的边缘，只需要轻轻一推，新的世界就会对他展现——

大门消失了。
啊，真遗憾呢。
似真似假地感叹一番，埃兰便放下了这件事情。
以人类的思维来衡量神祇，是很无趣的，因为神祇如果和人类一般，早已在无尽的时间中发疯。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也太璀璨，如同焰火，短短的时间燃尽一切，绽放出盛大的光芒，随之而来的，是无法避免的沉寂。
这般模样，如何抵得过寂寞？
即使最开始拥有的是一颗人类的心，经过时间的打磨，也会发生变化。或是漠然，如同光明神菲尔；或是善变，如同黑暗神埃兰。
在日暮神社，系统操纵网页生硬地跳转到某个号称“全球最大女性阅读基地”的网站时，是人都觉得奇怪，进而怀疑和警惕吧？
可埃兰不。
他不但兴致勃勃地看了很多网站上的内容，还接受了许多思想的灌输，可以说是完全在走系统为他铺的路，看起来简直傻白甜到了极点。
与其说这是建立在自身实力上的自信，不如说，只是“有趣”罢了。
系统不得不感叹：如果埃兰不是神祇，他早已经死了无数次了。——不过，如果他不是神祇，也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吧？
悖论。
眼看着即将陷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怪圈，系统连忙停止了运算。
“嗯……七罪之一吗。”埃兰托腮。
和犬夜叉等人相处的时候是挺舒服的，但造成的后果之一就是七宗罪一个不见，七美德倒是不少——纯粹透彻的灵魂，根本不会产生真正的邪念。这种打RPG毫无进展的无力感……
黑发的半妖瘫在地上，呈咸鱼状。
他在思考。
就近取材的话，神无和神乐都可以试试。
埃兰想起了来到这座城里才见到的小女孩，她便是最开始用最猛胜联络奈落的人。
纯白色小和服，纯白的长发，纯白的头饰，手中捧着一面镜子……虽说是神乐的姐姐，却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寡言少语，乖巧听话。她的本质便如同手中的“镜”，很少思考，只是倒映，按照网络上的说法，可称为“三无萝莉”。
如果把这个世界当做一个冒险游戏，犬夜叉等人是“主角”的话，奈落和他的所属便是“反派”了，但神无的灵魂却如冰面般剔透，几乎没有杂质，难以施加影响。
相比起来，神乐就好多了。
青色的风是她的本质，红色的火是她的性格，即使自我告诫要谨言慎行，但在奈落丝毫不把她的生命列入考虑的态度，激起了她深埋于骨中的骄傲，让她不可避免地走向背叛的命运……是的，命运。
简直命中注定。
心脏被掌握在奈落手里吗，说起来，神乐的心脏长什么样？妖怪的和人类的应该不一样吧？咦，这么说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贯穿的是“鬼蜘蛛之心”而不是“奈落之心”了？
——阴影中，小小的黑色蜘蛛爬行着，露出一双猩红的眼。
埃兰倚在窗边，翻出樱花酿造的清酒，喝起来的姿态全无矜持，却有一种奇妙的典雅。这便是神祇的魅力了。“自身即本源”使得神祇的一举一动中都带有法则的渲染，按照二次元用语……“天人合一”“自带背景BGM”？
神乐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拥有海藻般长发的美男子姿态慵懒，浅酌的模样瞧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风韵，他放下杯盏，朝她微笑，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
那上面，趴伏着一只黑色的蜘蛛。
神乐瞳孔紧缩。
“奈落？”
“神乐，”拖长的调子似是嘲讽似是感叹，薄唇中吐出不可思议的言语，“杀了我。”
“什——”
“过来。”
黑色的瞳孔宛若漩涡，吸引着一切光线，无数景象在其中旋转：鲜血流淌的海洋，火焰吞噬的王城，挣扎呐喊的魂魄……
这是埃兰曾亲眼所见的，世界毁灭之景。
这是[地狱]。
“奈落”一词，出自佛经的‘那落伽”，指“无法脱离的十八层地狱”/“无限坠落的虚空”。一旦堕落到“奈落之底”，便无法再爬上来。
双眸逐渐空茫，木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幽静的室内响起，神乐慢慢走近了，而后，缓缓伸出了有着尖利指甲的右手——
“呃”
好久没重温了呢，被掏出心脏的感觉。
用身体里最后的力气支撑起自己，埃兰抬起沾染着血液的手，抚摸着女人的脸庞，“真乖呢，神乐，吞噬我吧，然后，你就是‘奈落’。”
他的表情中，带着说不出的平静与邪恶。
这是幅残酷的画面。
长发的男子倒在地上，心口被撕开，充满邪气的鲜血不断涌出，将他整个人浸染，红与黑的搭配罪恶而夺目。艳丽的女子蹲在这奄奄一息的男子身旁，双目空茫地啃食着他的身体，面无表情地将伤口扩大，如同机械。
埃兰悬浮在不远处，托着下巴瞧着，打了个呵欠，“还没找到心脏吗？”
他此时，是一个球。
好吧，详细点，发现奈落的残存意识还在这个城里后，他找到了寄托着残魂的小蜘蛛，然后在壮大了神乐的反叛之心后，果断将不完全版奈落扔进了身体，自己跑出来围观了。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以敏锐的洞察力仔细观察，便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发现室内的黑色小球。
那是本源的凝缩形态。
黑暗神自认为，剧本还是OK的。
神乐找到了她的心脏。
女人抱着这朝思暮想的、自己失去的一部分，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而在这泪水中，她的理智也渐渐回笼。
慢动作般抬头，奈落凌乱的、不再动弹的残骸就在眼前。
“……”
发生了什么？
眼泪模糊了视线，神乐抬起沾满血迹的手擦拭泪水，白皙的脸庞上多出一道道殷红的痕迹。
鼻端是鲜血的芬芳，昭示着不可遮掩的事实：
她杀了奈落。
怎么会？
怎么能？
那可是奈落啊！
脑海中一片混沌，刚刚发生的事情竟然已经想不起细节，但无可辩驳的是，奈落死了，死在她面前，并且很大可能……不，就是她亲手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