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冲到路对面,回头看着北面打开了窗户怒视着他们的司机,忍不住笑起来:“你个小臭猫,什么时候嘴学得这么毒了?”
猫儿冲着对面喊:“看什么看?就骂你呢,没一点公德心的王、八蛋。”
柳侠笑着蹬起车子往东走,骑出了十来米,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对面:“我怎么觉得一直在有人看着咱们呢?”
猫儿莫名其妙的也回过头:“谁?不是开车的那个杂碎羔子吧?”
柳侠在对面乱纷纷的人群里寻找着:“不是,不知道是谁,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咱们。”
两个人看了好几分钟,刚才下车的人已经走光了,又有一辆车开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留下一群后开走,他们依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柳侠对猫儿瘪了瘪嘴:“错觉。”骑着车子离开。
这里是一大片当初已经被电厂收购征用、后来又被搁置着未动工建设的农田,电厂财大气粗,虽然暂时没用,却把这里美化了一下,栽种了很多树,白杨、塔松、银杏、洋槐、红叶李,还绕着厂子修了一圈宽敞平整的水泥路。
天空高远蔚蓝白云朵朵,地上草木缤纷微风习习,柳侠慢慢骑着车子,用放慢的节奏吹着《失恋阵线联盟》,猫儿站在后座上一会儿扶着柳侠的肩膀,一会儿展开双臂狼嚎一嗓子。
不知道转了几圈,柳侠问猫儿:“想不想试着坐座上骑?”
猫儿“嗖”地一下直接跳到了他右前方:“想,老那么跨着骑,都不像大人。”
柳侠下车,刮了他鼻子一下:“十一岁,就算是你开个火车也还是小孩儿。”
猫儿不服气地皱皱鼻子,看着他把车座落到最低:“哼,十二岁,按奶奶的算法也可以说是十三四。”
柳侠把车子交给他:“一共才长了十一年,就是别人说你二十三四有用吗?”
猫儿跨着骑上车子,然后试着坐了上去,柳侠跟在后面看,看小家伙屁股一扭一扭拼命想让脚够着脚蹬,可他再扭,脚蹬到最低处的时候他脚尖也够不着。
柳侠大笑起来:“哎呦,扭得真好看呀!”
猫儿气得脸都红了,可不管他怎么变换姿势,还是一样的结果。
猫儿忽然想开了,故意扭着小屁股:“这样骑真美,扭一下,又一下,左一下,右一下,扭扭扭,再扭扭……”
柳侠跟着他跑了两圈,最后紧跑几步站在前面握住了车把:“下来吧,再这么来回扭小鸡儿就被磨没了。”
猫儿跳下来:“谁说的?我的肯定是越磨越大。”
柳侠兜手在他后脑勺来了一下:“这也争,这么小的人要个大鸡儿鸡儿有什么用?炖蘑菇吃啊?”
柳侠在把车子靠在一棵银杏树跟前,自己跨坐在后座上,猫儿坐在横梁上,靠着银杏树。
夕阳把红的黄的树叶照出了更绚烂缤纷的色彩,让看到的人无法不心生欢喜。
柳侠吹起了《草原之夜》,猫儿的口哨还不太熟练,但也基本上也能跟得上柳侠的节奏,他还试着给柳侠吹过门儿。
暮色渐渐降临,几辆后座上夹着锄头或铁锨的自行车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慢慢走远,消失在远处树木掩映的村庄里。
柳侠说:“乖猫,你说,人是不是跟鸟差不多,天黑了,就该回窝儿了。”
猫儿点头:“嗯,倦鸟归巢,那咱也回窝儿吧,小叔?”
柳侠帮他把外套的扣子系好:“走,回窝儿。”
水文队的大门口,猫儿站在后座上伸着右手,柳侠脸向前,左手扶车把,右手在空中举着:“一二,开。”
猫儿伸出一个小巴掌,柳侠伸出一个拳头。
猫儿大笑:“哈哈,我就说了我肯定赢,回家做饭吃喽——”
柳侠嘟嘟囔囔蹬起车子:“生日嘛,去饭店搓一顿才合适,谁生日喜欢在家喝稀饭啊!”
白面馒头,鸡蛋甜汤,白菜炒豆腐。
两个人躺在床上,柳侠摸着热乎乎的肚皮,问猫儿:“今天高兴吗乖?”
猫儿趴在他胸前,轻轻点头:“特别高兴。”
“因为小叔带着你出去玩?”
“因为小叔在家。”
柳侠抚摸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说:“以后你生日,只要不是真脱不了身的事,咱们两个都请假。
我今天想了一中午,咱们就是都活到一百岁,也不过八、九十个生日,每个生日都请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他日子多干点就回来了。”
猫儿往上爬,搂着柳侠的脖子,头扎在他颈窝里,轻轻叫了声:“小叔!”
柳侠把小家伙的头捧起来,挨着亲了一遍脸颊、鼻子、额头:“宝贝,生日快乐。”
第四卷 喧嚣红尘
第133章 柳侠的二十一岁
几乎所有美丽的秋天都是消失于一场寒风,今年的这场寒风还捎带着送来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柳侠就在大雪纷飞中渡过了自己二十一岁的生日。
很多年后,柳侠回忆往事时觉得,于他而言,,二十一岁好像是一个分水岭,他开始真正的进入了成人世界,因为,他过了二十一岁生日后的那一小段时间,参与了那么多同事、朋友、亲人的事情。
单位里,一周时间他上了三份礼,杜涛、王建军结婚,还有书记杨洪的母亲八十大寿,单位人都上礼,柳侠也跟着上了十块钱。
家里这边,腊月初一,孙玉芳在望宁卫生院平安生下一个儿子,柳长青为他取名柳萱,取萱草忘忧之意。
柳长青希望这个孩子的降生,能让柳长春一家彻底从失去两个女主人的不幸忧愁中走出来,恢复生机。
为了表示祝贺,柳侠他们兄弟几个都独立地给柳钰送了贺礼,柳侠送的是一个两用的婴儿车,折起来可以当车子推,打开可以当小床。
腊月初六,柳淼和文永芳结婚,除了柳长青、孙嫦娥代表半个娘家为文永芳准备了两整套铺盖和梳妆台、写字台、板箱等陪嫁,柳侠和柳川还一起给文永芳买了辆永久牌女式自行车。
虽然从望宁到柳家岭自行车骑不了,但从马寨到望宁是可以骑的。
柳凌从京都给文永芳寄来了一个海鸥牌女式手表。
腊月十五,柳侠给张福生寄过去三十块钱,祝贺张乔乔出生。
在收到柳凌寄回来的手表和简短的来信后,柳侠终于无法按捺最近心中越来越严重的不安,决定给陈震北写封信,问一下五哥的近况,拜托陈震北如果方便,照顾一下柳凌。
柳侠觉得柳凌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麻烦、他自己解决不了却又无法向家人启齿寻求帮助的事情,这件事对柳凌的影响应该非常之大,否则不会让他在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在给柳侠写信的时候都不敢多谈他自己当前的情况。
一周后,柳侠收到了陈震北的回信。
幺儿你好:
代问猫儿好!
收到你的信很意外,也很高兴,在此之前的几个月,我以为可能这辈子我和你们家的人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机会了。
收到你的信,我看了好几遍,我看得出你对你五哥的担忧,为了是否给你回信,我踌躇了整整一天,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你五哥现在的情况,最近我们都很忙,很少见面。
不过,我知道你五哥他确实遇到了可能无法解决的烦心事,具体是什么事,在你五哥愿意对你说之前,我不可能对你或任何人说。
所以很抱歉幺儿,我能告诉你的仅仅是你五哥他现在工作和身体都很正常,却不能跟你说他过的很好很快乐,虽然那是我最希望的,但我知道,他不快乐。
不过你不用担心,从小凌的角度来说,只要他下定了决心要抛开这件事,他就能很快回到他以前充实快乐的生活状态,并且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至于你托付我关照他的事,对不起幺儿,我只能再次对你说声抱歉。
我正在考虑退伍,所以以后,我是说我退伍后的全部人生,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和你五哥共事,因此我也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照顾你五哥,无论他以后遇到什么。
一念及此,痛彻肺腑,但这是我自愿选择的人生,我想我应该可以承受,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自私如我,也不能(后面是两行多被涂抹得看不清楚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