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好像是卫生院工作人员的人在一个水龙头那里洗菜,还有一个个子特别矮、脖子特别短的丑女人在洗小孩屎布。
柳侠走过去,想洗一下手,昨夜黑出汗多了,脸上也觉得发紧,很不舒服。
他刚走到水龙头旁边,洗屎布的丑女人就乜斜着眼,嫌恶赤裸裸的挂在脸上:“你干啥呢?没看到俺都正用着水管呢吗?”
柳侠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声说:“我想洗一下手,我刚才去上厕所了。”
丑女人的三角眼一下吊了起来:“人家几个都是在洗菜呢,你刚上了厕所,水要是溅在人家的菜上恶心不恶心?菜弄腌臜了你赔啊?”
柳侠气得只想一巴掌扇死这个丑八怪,可他想到了这里是卫生院,猫儿还要在这里住院看病,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说:“人家洗菜,你在一边连屎布都洗了,我就洗一下手咋了不中?”
丑女人一下站了起来,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冷笑的看着柳侠:“你是哪儿个山沟里的土渣皮?这是卫生院的水管,你在这儿洗手就是不中,咋啦?”她站起来的个头儿将将和柳侠持平,可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却是贵族俯视乞丐的姿态。
柳侠刚要回击她几句,却听到身后传来小敏的声音:“那棵杏树对着的病房,看见没有,你过去就看见了,上面写着第七病房。”
他回过身,秀梅和柳钰一人背着一个包裹、柳福来背上背着一个大席筒正好拐进大院子里,秀梅一叠连声的说:“看见了,看见了,谢谢啊,谢谢你啊……”
柳侠转身跑了过去:“大嫂,福来哥,四哥!”
秀梅背来了一床被子,柳福来背的席子里面也卷着一床被子,柳钰的包裹里是二十个红薯掺玉米面的饼子和两个玉米掺白面的馍,还有几个人的课本和家里所有的洋瓷碗。
毫无疑问,两个馍是猫儿的。
秀梅红着眼圈抚摸着猫儿的小脸儿:“孩儿只要能好,以后我一天跑三回去给孩儿挤奶,反正以后不用挣工分了,自己的时间自己想咋着都中。”
柳福来搓着手,一个劲儿的说:“孩儿没事就好了,孩儿没事就好了,我坐一会儿就赶紧回去,七叔跟七婶急的不得了,我得回去跟他们报个信儿去。”
柳钰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猫儿的小手,就站在旁边不敢动了,生怕碰了猫儿头上的东西,柳魁让他把还热着的饼子分给柳凌和柳海,今儿是星期一,他们过一会儿就得去学了。
家里人不放心,他们三个不到四点就从家里出来了,秀梅累得腿直抽筋儿。
就这带来的白开水吃了饼子,七点五十,柳钰、柳凌、柳海去学了。
柳魁没说让柳侠去学,根本不可能的事,不如不说。
快九点的时候,王君禹和小敏,还有另外一个他们叫小焦的护士一起来了。
王君禹又仔细的给猫儿检查了一遍,体温36.8°,心跳稍微有点快,精神不好,其他没什么问题:“孩子呼吸、心跳基本都恢复正常了,氧气可以停了,水大概再有三四十分钟就可以输完,今天白天就不用再输了,如果有必要,晚上再给孩子输一次药,到时候看情况吧,上午先不要让孩子吃东西,下午如果他想吃,先试着给他少喝点煮的比较透的稀饭,奶粉也行,注意稀饭和奶粉都不要太稠,如果不想吃,不要勉强,如果下午孩子能吃进去东西,就尽量不输水,今天孙大夫值班,我会给她交代一下,有问题你们及时找她。”
柳侠问:“今儿不是你来给俺猫儿看了?”他没见过卫生院其他的先生,但他本能的觉得王君禹一定是这里最好的,换其他人让他有点心里没底。
小敏说:“医院都是轮班的,俺叔从昨儿早上一直到现在,昨天一晚上都没消停,他得休息,俺叔今儿也还有事。”
柳魁拍拍柳侠:“幺儿,先生也不能一天到晚不吃不睡的守着咱们,没事。”他又问王君禹:“那您啥时候上班?”
“我明天早上八点接班,卫生院很小,门诊和病房没分那么清楚,晚上值班是门诊和病房一块值。”
柳侠一听要明天晚上王君禹才会回来,顿时蔫了。
猫儿在拔针的时候醒了,柳侠在他的小脸儿上亲了好几下,猫儿虽然看起来蔫蔫的特别无力,还是对着柳侠笑了一下,但随即就又闭上眼睛。
柳侠鼻子酸酸的,又亲了小家伙几下,看着他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儿,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可柳侠没想到,让他心疼的要死又出离愤怒的事还在后面。
第9章 在卫生院
猫儿拔了针头,柳侠抱着他的时候就没那么拘束着了,秀梅把凉席、被子都铺好了,柳侠搂着猫儿躺被窝儿里,秀梅把柳侠和柳魁外面能洗的衣裳都拿水管子那里过了一遍水,衣服上都是汗干了以后留下的白碱印子。
洗完了衣裳,秀梅差不多也算歇过来了,她决定回娘家一趟,她娘家在望宁东北方向,不到十里路。
柳侠大概知道大嫂去娘家干什么,他看着脸色纠结抱歉的大哥,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柳福来和秀梅一起走了,柳长青他们在家里不知道情况肯定着急,柳福来得回去报信儿。
柳侠终于敢睡了,猫儿在他怀里呼吸很平稳,让柳侠的心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他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猫儿的名字“柳岸”,一下就醒了。
“十六床,是叫柳岸吧?起来去拿药。”
柳魁已经坐起来了,他接过叫小焦的护士手里的药方:“啥药?王先生说俺孩儿现在如果吃东西可能还会吐,他还说输水的时候药都已经加进去了,不让他用喂的药。”
小焦说:“是输水的药,你快点吧,你把药取回来我还得配药呢,小孩儿扎针也可费事。”
柳侠怕惊着猫儿,没敢起来,他就躺着问:“俺孩儿的针刚拔了,先生说今儿白天不用再输水了……”
“哪个先生给您说的今儿不用再输水了?我咋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忽然想起,声音里带出的质问和故意挑衅意味十足。
柳侠听到这个声音吃了一惊,他一个手轻轻的拍着猫儿的后背,看着门口那个几乎没有脖子的丑女人:就是早上不让他用水管的那个女人,只不过这个丑八怪现在穿上了白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
柳侠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感觉。
柳魁已经下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对丑女人说:“俺孩儿的针九点多才拨,输了两大瓶水了,现在还不到十二点,能不能……”
丑女人翻着眼睛,那么矮的身材却用睥睨天下的的神态看着高大挺拔的柳魁:“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让现在输就是有必要现在输,咋了?今儿我值班,要不你去给我签个字,您孩儿今儿要是出啥事没有我的责任,是你们家属拒不配合,不执行医嘱,那您随便不输。”
即便猫儿现在已经不像昨天晚上翻着白眼不能呼吸,即便王君禹说了猫儿已经没什么危险了,柳魁也还是不可能签这个字,这5 当前是第: 7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个女人说的对,他不是医生,他担不起一个小生命可能万分之一的失误带来的后果。
即便明知道这个女人的态度有问题,柳魁还是只能服从,而且他看了药方,上面的药和昨天王君禹开的一模一样,这让他多少放了点心:“我这就去取药。”
柳侠半支着身体,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口的女人。
丑女人哼了一声,翻个白眼,扭头走了:她才不屑和这种山沟里没见识的穷骨头制气呢!
小焦指了指正睡着的猫儿:“孩儿,你把您孩儿挪到床这头儿,这边儿亮点儿,一会儿扎针的时候看的清楚。”
可即便是已经挪到了门口,针还是没有扎进去。
柳侠抱着已经哭得声嘶力竭、脸涨的乌紫的猫儿,手都在哆嗦:半个小时了,猫儿的头发被刮的斑斑拉拉,扎了三针,头上鼓起了三个包,有一个还在不停的渗血,柳魁一直得用棉球摁着。
小焦又从瓶子里抽了一针管药,却停在那里,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对丑女人说:“孙大夫,这样不中,要不我去喊喊小敏吧,我、我真的……这孩儿也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