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终于可以安心的吃饺子了,可柳侠刚端起碗,一个饺子没吃下去,就听到西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这声惨叫十分短暂,就好像老母鸡半夜被黄鼠狼突然咬住了脖子时发出的声音。
柳长青还没说话,柳魁、柳川、柳钰、柳凌就已经放下碗跑了出去,虽然只有一嗓子,但他们都能听得出是牛三妮儿的声音。
他们都以为柳福来家要出人命了。
不过没几分钟,几个人就轻轻松松说笑着回来了,柳魁端起碗吃着饺子说:“牛三妮儿可能又胡说八道了,福来哥给了她几巴掌,她又想撒泼哭爹喊娘,柳淼说了声‘你再敢出一点声音我现在就走,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她一下子就不敢哭了,呵呵,人要是不主贵,真没法治。”
一大家人听着收音机说着话,一下热闹到十点多。
柳侠他们回到自己的窑洞,躺进被窝儿里,猫儿搂着柳侠的脖子,轻轻对他说:“小叔,你别不美了,牛三妮儿又不是咱家哩人,她又管不住我,我不怕她。”
柳侠从二十八那天听到柳淼和牛三妮的吵闹后一直心里都很难受,但他觉得自己掩饰的非常好,刚才柳淼跟他说话时,他也表现的很轻松豁达,他没想到猫儿会有感觉,所以他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猫儿的话。
他轻轻拍着猫儿的背说:“没事孩儿,只要你好好哩,小叔现在是真的不在乎别人说啥。”
除夕夜一场中雪把连日的大风天给赶走了,新年在阳光照耀下来临,以后的几天都是晴天,迅速融化的积雪并没有让天气更冷,阳光和残雪里,春天的气息悄然而至。
初十苏晓慧和柳葳要开学了,初七晚上,苏晓慧第一次跟个大孩子一样趴在炕沿上发愁,唉声叹气。
她不想开学,她在家的这十来天轻松愉快,柳雲和柳雷除了晚上八点半以后和吃奶,其他时间根本不用她操心,家里这么多人,这个抱一会儿那个抱一会儿一天就过去了,回到荣泽她该怎么办啊?
孙嫦娥说:“其实孩儿十一个月断奶也差不多了,要不,你把俩孩儿撇家里吧,您大嫂俺俩带着,平常多贴补几个鸡蛋就出来了。”
苏晓慧舍不得还不满一岁就给孩子断奶,而且孩子在她跟前她不抱可以,真让离开她,跟挖她的心一样。
还有一点,婆婆为自己照顾孩子天经地义,妯娌之间可没有这个义务,时间长了,秀梅会愿意吗?
秀梅也替苏晓慧发愁,不过她觉得苏晓慧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两个孩子了,当然得让孩子多吃几年奶,所以她说:“你再难为这几个月吧,不中等放暑假给他们搁家里,咱妈俺俩以后就能看着了,孩儿现在断奶老可怜。”
初八中午快该吃午饭的时候,柳侠他们练完字在院子里打羽毛球,柳葳看到东边山路上有一个人影。
半个小时后,两脚黄泥的孙玉芳被柳钰搀扶着进了家。
因为柳家岭实在太远,这一年多逢年过节都是柳钰单方去孙家沟拜访,说好了孙玉芳不用来回礼,所以柳家人都没想到她会来,家里也没准备,秀梅和苏晓慧一时有点忙乱。
柳侠他们则是兴奋,成天听柳钰说孙玉芳,他们一直都没见过。
孙嫦娥的父母都过世了,家里哥哥们也早就分家单过,当初孙嫦娥要嫁到柳家岭家里都不同意,娘家和她断亲很多年,所以家里孩子们从小都没去过姥姥家。
等孙嫦娥和娘家关系缓和开始往来,孩子们也很少和她一起去,没有感情,去了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只有柳魁近几年因为要送孙嫦娥回去,去的稍微多些,但孙玉芳的父亲和孙嫦娥只是即将出五服的堂兄妹,并不是很亲密,柳魁去的时候也没见过孙玉芳。
孙玉芳穿着望宁时下年轻女孩子里最流行的横条纹西装式上衣,头发在后面束成马尾,还带着根颜色很浅的橙色发带箍,人很漂亮,就是和苏晓慧站在一起,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反倒显得比较土气。
柳家人太多,孙玉芳开始有点拘束,但因为有熟悉的孙嫦娥坐在她身边问长问短,她又主动接过了柳雲抱着玩,所以很快就没那么不自在了
一家人对孙玉芳都很满意,姑娘熟悉起来后人挺大方,说话也很实在,家里人特地让她说说想把准备结婚的窑洞改成啥样,她说:“现在这样就中,我没见哩时候还以为咱家哩窑跟望宁附近那些人住哩窑一样,都是不大点儿,黑洞洞的哩,现在一看,咱家哩窑比俺家房子还宽敞呢,不用改也可得劲。”
望宁一带地质结构复杂多样,并不是所有的山都适合挖窑洞住,孙家沟一带就没有住窑洞的人家。
当天孙玉芳肯定是回不去了,晚上孙嫦娥陪着她住在堂屋,第二天早上她和苏晓慧、柳川、柳葳他们一起离开。
走的时候已经说定,回去后她家那边找先生看结婚的好日子,柳钰过些天会去她家一趟,到时候把情况带回来,这边好做准备。
孙嫦娥特意交待了,日子最好选在后半年,因为窑洞扩建后需要干燥一段时间才能住。
柳家目前最大的一件事基本算是有着落了,一家人心里都很高兴。
猫儿是最开心的一个,花婶儿都已经正式登门拜访了,这不就意味着压床的美好时刻指日可待了吗?
送走孙玉芳回到堂屋,小家伙爬上炕就围着炕桌蹦了起来,一边蹦一边喊:“压压床压压床,压来子孙满堂,压压床压压床,压来一室好儿郎……”
柳侠怕他摔着,站在炕边牵着他的一只手看着他绕着圈蹦,顺便给他助兴:“嘿嘿哈嘿嘿哈,嘿嘿嘿嘿哈……”
柳侠是正月十四那天和柳凌、柳海一起离家返校的,他几乎每次都是寝室里最后一个回来的,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次寝室里等着他的,除了自己寝室的六个人,还有车杰。
车杰看到他时笑的那开心模样,让柳侠觉得有什么好事,果然,车杰说:“我们学校期末考试数学题超级难,理科班八十五分以上的只有十八个人,我得了八十四分。”
车杰除了数学进步很大,物理也算是真正赶上来了,期末考试得了九十三分,车家一家人都对柳侠表示感谢的方式听从了詹伟的建议,从原来的打算请柳侠大吃一顿改成了给钱:五十块。
顾小婷的成绩柳侠和她家人都有点说不清,数学四十九,物理和化学分别是五十和四十七,这个成绩比柳侠辅导她之前的考试成绩都好,但因为进步幅度实在不明显,很难说就一定是柳侠辅导的结果,也可能就是顾小婷自己正好蒙对的呢。
考试成绩浮动个五六分七八分还是很正常的,虽然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顾小婷的数理化一直都是非常稳定的一次比一次考的差的状态。
“什么事都可能有个意外的时候,对吧?”顾小婷的妈妈如是说,因为车爸爸委婉的暗示希望他们能对柳侠有点表示。
顾平山没给柳侠奖金,但从他提前找到车爸爸,让他催柳侠返校后能马上开始给车杰和顾小婷补课的举动看,他还是倾向于柳侠的补课有效果。
边上学边打工虽然辛苦,但给生活带来的巨大改善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柳侠回来的当天虽然江城下着雨夹雪,非常阴冷,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跟着车杰一起回家,去给他和顾小婷补课了。
但柳侠要备考英语六级,他希望这次无论如何要考过去,所以,他想把车杰和归小婷的课每星期减少一到两节,以车杰现在的成绩,柳侠觉得他其实已经用不着自己再辅导了。
可他和詹伟一说,詹伟马上就是一连串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姨夫和顾平山本来还想让你再加一节课呢,我替你拒绝了,我爸妈也跟我姨夫说,你现在已经够辛苦了,这学期你还要继续考六级,不让他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张福生也说:“七儿,现在对车杰他们来说,已经进入高考最后的冲锋期了,你这个时候要求减课,他们可能会觉得你是故意摆谱,想提高课时费呢。”
詹伟连忙澄清:“这个倒不会,我姨他们一家都对咱们七儿印象特别好,不会把他想成这种人的。”
毛建勇却摸着下巴说:“嗯——,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是提出加薪最合适的机会啊!七儿,你可以考虑一下老大的建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