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家族最初主要活动在欧洲,后期随着殖民向美洲扩散,在亚洲却几乎从未出现。事实上,亚洲这边的猎魔活动,自有猎魔人工会的亚洲分会来主持。按理说,即使怀疑有目标出现,也应该由他们来搜索捕猎,怎么会来了个荆棘鸟家族的人呢?
一阵抽痛打断了顾颐的思索,幸而这个时候,出租车也停下了:“先生,到了。”
前方就是血站,但顾颐的目标并不是那里,而是两条马路以外的一个小吃店。
小吃店的门头很旧,有些脏脏的,这么晚了还有七八个人在里头吃饭,围着一大盆红烧肉,穿得都有些寒酸。
顾颐走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在收银台后面敲着台面说话:“今天给你们吃顿好的,明天多喝点水,过去了该怎么说,你们都知道了。都是自愿献血,谁要是给我说漏了——”
他的话音随着顾颐推门的动作戛然而止,警惕地抬起头来。顾颐用竖起的衣领遮挡着自己半张脸走过去,把一叠钞票放在收银台上,压低了声音:“要两袋,现货。”
第5章 新货色
滨江路是一条略有些老旧的街道,但是颇受外地人欢迎,因为有便宜的地下室出租。
一盏昏黄的灯,照着一条狭窄的走廊,因为没有窗户,就总透着股子霉味儿。
不过这其实不算什么,至少比起某些住户屋里的泡面味儿、臭袜子味儿之类的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这里一溜儿十几间地下室,要是都打开门的时候,那味道可就太丰富了。
顾颐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就闻到了门缝里飘进来的好几种泡面味儿——有红烧牛肉面、鲜虾鱼板面、老坛酸菜面,还有辛拉面,混合在一起,让他一阵反胃。
不过他其实没什么可吐的,应该只是圣水伤害的一点后遗症罢了。这没什么,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完全恢复,这点不适与其说是生理上的,倒不如说是心理上的,毕竟掺着圣水的酒液曾经在他的胃里呆了那么久。
顾颐在黑暗中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手上焦黑的部分已经消失,修长的十指活动如初,完全没有了几个小时之前那可怕的模样。一切都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只有喉咙里那股腥咸却又甜美的味道,即使漱过口也仍旧挥之不去,如同魔鬼的诱惑,让人既觉得厌恶,却又情不自禁想要沉溺。
顾颐用力搓了搓脸,坐起身来。
这间地下室大约二十平米。比起其他的房间,这间屋子简直干净得好像没人住,甚至连屋子里的霉味儿似乎都少一些。
房间只有一扇通风窗,大小仅容一只橘猫钻进钻出。现在那窗户上还蒙着一幅双层黑布帘子,唯有门缝底下透进来一线昏黄的灯光,才不至于让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暗之中,手机闪烁的光屏就愈加显眼,上头是一条短信:证件已经做好,来取。
十几分钟之后,顾颐用水盆里的冷水洗过脸,从枕头底下翻出个信封揣进口袋,提起倚在墙角的伞,拉开了屋门。
“哟,小顾,这是要去上班啊?”一口带点上海腔的普通话适时地从门外传来,顾颐脚步一收:“周阿姨?”
女房东脸上化着淡妆,眼睛里透着恰到好处的精明:“这几天雨多,你那房间没泛潮吧?”
“哦,还好。”这还没到梅雨季节,房间当然还没潮到要长蘑菇,周阿姨这时候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泛潮的事。
“哎哟,那阿姨就放心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单身在外总是不会照顾自己……”周阿姨絮絮叨叨地说了五分钟,才话风一转,“说起来,你这合同也快到期了,还要不要继续租啊?”
“当然是要的。”
“还要继续住啊——”周阿姨低头去研究自己刚做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不是阿姨自夸,这房子虽说旧点,可地角好,交通便利。现在离市内这样近的地方,房租是一天比一天高……也难怪呢,住在这里,跟住到外头去,能省一辆车钱呢。”
顾颐已经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果然周阿姨随即就说到了正题:“也不是阿姨要难为你,眼下这房价物价都涨个没完,阿姨也得过日子是不是?你要再接着住呢,这房租总得再添点。阿姨也不多要,就加两百块吧。这个月就算了,下个月开始,好吧?”
顾颐的租房合同还有三个月才到期,如果要实行新房租也该在旧合同完成之后。不过顾颐也没说什么:“我知道了。”市场即是如此,想在人类之中生活,就只能遵从人类的规则。
“哎——这就对了。”顾颐答应得如此痛快,周阿姨顿时眉开眼笑,“阿姨家正好换下来个旧空调,你要不要?只要五百块,阿姨还给你找人来装。再过些日子就热起来了,还是装一个好。”
顾颐笑了笑:“不用了。谢谢阿姨。”空调这个东西,他还真的不需要。
旧空调没推销出去,周阿姨略有点失望,也就没了跟顾颐说话的心情,转头敲下一户的门,继续谈房租去了。
顾颐沿着楼梯走到大门口。虽然是下午四点,外面的天色却是阴的,雨丝若有若无地飘着,空气里充满了泥土的气味。这天气很适合出门,顾颐撑开雨伞,大步走了出去。
他去的地方比滨江路还要老旧一点儿,喊拆迁已经喊了好几年,可至今没什么动静——几条狭窄的胡同,从外头看颇有点儿怀旧的意思,里头却是鱼龙混杂。
顾颐穿过泥泞的路面,走向一座小楼。楼门外有两个把头发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这可是最新的货,日本过来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以黄毛为主的那个怀疑地看着对方手里的药片,“什么新货?我怎么没听说过?”
“告诉你是新货了,没听过很稀奇?”另一个是半脑袋的红毛,把手里的东西在黄毛眼前一晃,“不是关系好,我还不拿来给你呢。这个比冰软和,时间也不算短,而且后劲儿小。一粒大概三四个小时,过后什么事都没有。”
距离虽远,但顾颐仍旧听见了。在海天干过几年,他当然知道他们所说的冰,指的是一种含少量冰毒的软性毒品,跟摇头丸、K粉或麻古一样,在夜店里颇为流行。红毛的话意思是说这种小药片服用之后致幻作用比较轻,时间较短,但没有什么后遗症状。
黄毛脸上就露出嫌弃的神色来:“才四个小时……”不说别的,摇头丸的作用时间能达到六小时以上,相比之下,这种药片的性价比显然不大划算,“你这个还比那个贵一倍……”
“切!”红毛还以鄙夷的神色,“说了后劲小,你懂不懂啊?我试过,感觉舒服得很,药劲儿过了立刻活蹦乱跳,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摇头丸在服用的时候的确感觉强烈,可药效过去就会觉得疲惫抑郁,很容易上瘾。说起来,现在流行的各种软性毒品大都如此。
黄毛更觉得没意思了:“不上瘾,谁还来问你要货啊?”
“我说你怎么不明白!”红毛有点着急,“有钱人不怕死啊?用了之后不伤身,这就是好处!你懂不懂!”一种能给人带来快感却又绝对安全的东西,肯定会有销量。
“贵点怕什么。”红毛说完,又嗤了一声,“就那些高级地方,客人难道还怕花钱?我跟你说,也就是看你那边客人都要好货,我才来找你……”他们也是有各自地盘的,并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进。如果他也能进海天那样的地方,哪里还用得着找黄毛这个蠢货?这么明白的道理这个蠢货都不明白,要不是占了本地人的好处,海天那边的地盘哪轮得到他?
黄毛这才有点心动:“那——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那感觉啊……”红毛脸上浮现出一种陶醉的表情,“跟别的都不大一样,就好像你躺在云上漂,那个舒服啊,你都不想睁开眼……”
他平日说起荤话来一套一套的,可真要形容点什么,其实言辞也有些匮乏,翻来覆去说了半天就是舒服自在,眼看黄毛表情有些失望,好歹又想起一句:“就跟马上要高潮似的,主要是用完了之后啥毛病都没有——对了!警察查不出来!”
“嗯?”这句话引起了黄毛的兴趣。他的客户比红毛的身份要更高些——不像那些破罐子破摔的混混,局子里号子里进进出出早都不在乎了——他的客户大部分都有相当的社会地位,“警察查不出来”对于他们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