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吧你？”吴时枫语气很冲道，“让我出去免费为你工作吗？”
吴雷连忙解释道：“不是……是读书，爸爸花钱你好好读书，工作后赚到的钱爸爸都不要，你存着娶媳妇。”
吴时枫猛得站起来，觉得这事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需要。”他把椅子重重地向后一推，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吴雷也没泄气，继续劝导陈爱玲以及吴清影：“爱玲啊，是我对不起你们。可事情已经这样了……”
“我弟你一个都别想带走，合着跟着你到别人家去受继母虐待吗？”吴清影丝毫不给面子地说。
“哪能虐待啊？”吴雷说，“说句实话你们可能不爱听，我这么多年也没能再生出个小孩来，所以时枫要过去我们家，绝对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想，时枫今年虚岁都十八了，是个大孩子了，以后不得买房结婚生娃娃啦？按你们家现在的家庭情况，怎么供两个男孩子买房？我也是为了时枫的前程考虑，去外面读完书，随便再出去找个工作，哪个工资不比在我们这里高？”
陈爱玲有点动摇，吴雷说的也在理，他们家维持现在的生活倒也还可以。
但是以后两孩子都要娶妻生子怎么办？现在哪个姑娘家不用个十万二十万的礼金娶？
而且如果吴时枫争气，书读得进去也就罢了，偏偏他还不是那块料……
吴雷见陈爱玲沉默，就继续乘胜追击：“你这个当妈的也得劝劝他，就算是以后要回国发展，咱们到外边摸爬滚打几年，不就有点小钱了吗？回来也好做些投资什么的，不至于白手起家不是？”
这回连吴清影都动摇了，她和她妈那点可怜巴巴的工资，供吴时枫和吴时岚读大学都够呛，更别说什么买房娶妻生子了，简直是扯淡。
“那边大学我也给时枫找好了，你们得劝劝这孩子。”吴雷现在岁数也不小了，就想着能有个孩子给养老送终。
吴时枫的脾气他清楚，就算嘴上说的难听，只要多养在身边几年，你对他好，以后你出点什么事，他不至于不照顾你。
吴雷走后，陈爱玲和吴清影商量了半天，一方面是舍不得吴时枫出国，一方面又苦于他的前程。
吴时岚一直被当成小孩，刚刚没能插上话，现在吴雷走了就发表自己的意思：“我不想让哥走，那么远的地方，到时候要和吴雷一个样怎么办？”
“瞎说，你哥是这样的人吗？”陈爱玲说。
“那你当初觉得吴雷就是这样的人吗？”吴时岚大呼小叫道。
陈爱玲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时枫不是这样的孩子，而且就算他赚钱不认人了，那他也没有亏欠我们什么。家里穷是我的责任，和你们都没有关系。”
……
吴时枫打开英语书背单词，背了有一会儿后发现自己心烦意乱的，竟一个都没记住。陈爱玲端了一盘子切好的苹果走进他的房间：“还在做作业呢，吃点苹果。”
吴清影去厕所里卸了个妆，也溜达进了吴时枫的房间，虽然进来是要谈正事的，但在看见他手中的英语书后，还是忍不住嘲讽道：“母猪都会上树了，我弟居然会读书。”
“最近读书读的怎么样？有没有谈恋爱？”吴清影没轻没重地一拍他肩膀。
“一般。”吴时枫撩开她的手，“谈什么恋爱，哪有人乐意要你弟。我真可怜啊，都没有人要我。”
他越说越委屈，俨然一个悲观主义者：“都掏心掏肺了人家也看不上我……”
他们家对谈恋爱这事一向比较开放，男女生都一样宽容，不过也得把握一个度，别小小年纪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更别小小年纪被人家把肚子搞大了就行。
谈个中规中矩的小恋爱，除了他外婆家那边八卦的亲戚，几个家人是不会过多得好奇的。
“哎呦。”吴清影笑了笑，“你怎么还有今天呢，前段时间不还是春风得意的吗？被哪个小姑娘打击到了，哈哈哈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真是好样的，是得治治你个天杀的，跟公交站似的玩意，每隔几分钟就辞旧迎新……”
吴时枫反唇相讥道：“你就是嫉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女人内心饥渴得跟撒哈拉沙漠似的，年前还在朋友圈管我要我同桌的联系方式。”
“连高中生都不放过，啧啧。”
“怎么了？小鲜肉不配我这种妙龄少女难道配你啊？”
吴时枫：“……”
这话问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讲正事呢。”陈爱玲喂了他们一人一块苹果，成功让这两人闭了嘴，然后道，“时枫，今天你也听吴雷说了……”
吴时枫的脸迅速地冷了下来：“你让他别做梦了。”
陈爱玲也很有耐心，把吴雷刚刚说的话翻来覆去又讲了好几遍，然后安慰吴时枫道：“妈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们得为了你的将来考虑……”
“老弟，姐先问你一句，就刚刚说的那个不爱你的小姑娘，人家学习怎么样？”吴清影问。
吴时枫没敢说那人根本不是小姑娘，只好回答道：“科科都拔尖，逆天学霸。”
吴清影说：“这就对了，你想你就算现在好好学习，还能赶得上人家吗？到时候就算能去一个城市上大学，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大学。人家上了好大学，起点就高了，最后你和她也是要分道扬镳的。你的工资还没人家多，人家小姑娘凭啥跟你呀？”
这个问题吴时枫不是没想过，现在看起来孟泽和自己的距离还不算是太远，可是以后呢？
以孟泽的成绩和才华，做的肯定也是拔尖的工作，而他呢……
就算他们和好了，最后也会因为志不同道不和而分手的吧？吴时枫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把他和孟泽的未来构造的太理想化，甚至于根本没有去思考那些构想的可行性。
譬如他想和孟泽在一起，养活他和想收养的猫，可是他没有能力，也没有钱。
比如他想和孟泽一辈子，可是却没想过要怎么和家里人出柜，又怎么维持他们的感情一辈子都不变？
他就像只未开化的猴子，兴奋地一头栽进情爱里，失去了原本就稀薄的理性和成熟。结果丢了智商也丢了爱情。
我能答应他吗？吴时枫举棋不定地想，未来的变故太多了，谁都无法预测。理性的做法，他确乎跟着吴雷，未来会跟开阔些。
他的工资至少要和孟泽比肩，他也至少该完全的独立，才能换的一个和孟泽在一起比较妥当的基础。
而不是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他被家里扫地出门了而孟泽养他。
玩笑话永远都只能是玩笑话。
“我考虑一下吧。”吴时枫没有断然回绝，又斟词酌句道，“他怎么说的？”
“他”自然指的是吴雷，陈爱玲语重心长道：“他留了电话和微信，说学校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你要不要和他聊聊？妈和姐都希望你能过的好，未来能不能报答妈妈，妈妈都不在乎，前提是你要活的好。”
吴时枫松了口，对他而言，跟着他爸出国确实不是什么坏事：“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
吴雷没读过几年书，但在从前就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气质，不怎么会爆粗，也不怎么会真动脾气。
吴时枫自己来加他，这让他很意外。
这么多年的失职，他说对家里这些孩子和老婆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但吴雷嘴软，心却硬，他不想回来再背着这一大家子的负担了。
最关键的是，他对陈爱玲，已经没有感情了。
所以他把所有为夫为父的耐心，都倾注在了这个三孩子中他最宠的吴时枫身上，吴时枫小时候特别懂事，家里条件不好，也不会逼着他和陈爱玲要买什么。
顶多嘴上说想要，你要不给他，他也不闹，就偷偷把每天买零嘴的钱存下来，到最后这个他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会买到手。
脾气好，嘴也甜，逮着个亲戚喊得人家不得不多给点压岁钱了。
吴时枫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问他：那个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吴雷：你只要肯出去，我和小梅阿姨什么时候都能把你弄进去，不用等的。
吴时枫沉默了好一会，没回答他。他舍得了朝夕相处的家人，舍得了在这里的朋友和生活，舍得了孟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