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将礼物盒放在铁门附近的一片杂草从中,这里平常就少有人会路过,更不用说晚上了,根本连半点鬼影都不见。
那铁门挺矮,吴时枫作为一个翻墙惯犯,三下五除二就爬了进去,孟泽作为后一个行动的,踩上铁门前瞄了那门锁一眼,然后下一秒就直接推门进去了:“又没锁,你翻过去做什么?”
吴时枫没注意到这点,还以为门一直是锁着的,只好尴尬地笑了几声:“天太黑没看见。”
他一边尬笑一边带着孟泽往里走:“这个幼儿园在我读四年级的时候就停办了,然后这里就成了我和几个小学同学的秘密基地。”
孟泽打着手电往四处看了看,幅度不大,这里有一排已经上锈的设施,老旧得不行。
吴时枫挺兴奋地往一个长得像球的设施里一坐,又招呼孟泽过去:“你帮我推一推。”
孟泽推了两下,设施应该是有被保养过的,推起来不会一卡一卡的,倒是挺顺利。
吴时枫从里边钻出来,又把孟泽推了进去:“我帮你推,很好玩的。”
“……”孟泽并不想体验这种童趣,但吴时枫的态度太热情,让他没法拒绝。
算了,他还只是一个幼儿园刚毕业了十多年的孩子。孟泽在心里替他开脱。
孟泽在那颗大圆球里转来转去,抬头是月明星稀,再往下就是每转一圈都会看见的,吴时枫的笑脸。
吴时枫只盯着他的脸看,不知怎么的,竟从中吧咂出了羡慕的意味。
“别转了,头晕。”孟泽乖乖坐在里边那么久,已经很给吴时枫面子了。
吴时枫伸手把他拉了出来,又紧紧抓住孟泽的手,朝里边走去,月光下能依稀看见两把秋千,木板上刷了白漆,白漆上还有涂鸦,看起来应该出自吴时枫之手。
他挺骄傲地朝吴时枫介绍:“原装的那个秋千坏了,我就自己做了两个,那时候我才读六年级。”
“嗯,厉害。”孟泽说,“动手能力这么强,以后别搬砖了,去当木工也不错。”
他是调侃,吴时枫也没当真,笑着应上:“那你开家具店吗?到时候收留我呗。”
“行。”
“你坐上去试试,我用的绳子挺粗的,我弟坐上去都没事。”吴时枫自己先挑了一个坐。
孟泽犹豫片刻,就着他旁边那个秋千也坐下了,他小时候没读过幼儿园,家底都被孟健民一赌再赌,败得只剩负数了。他那位他妈死后才有幸见过几面的外公是个有钱人,然而自从他妈嫁给他爸以后,就狠心断绝了往来。
所以孟泽一直没能上幼儿园,小时候看见人家能背着耽美文库去幼儿园,没来由得羡慕。
“大胆一点。”吴时枫说,他站起来,在孟泽背后加重力度地推了一下,孟泽吓了一跳,秋千大幅度地摇晃起来。
吴时枫自娱自乐得挺开心,突然想起某电视剧中的一句台词,装出了十分老成的腔调:“那年杏花微雨。”
孟泽接上:“你说你是吴教官。”
最后一句是“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两人谁也没接上这句不吉利的话,只是突然双双笑了。
吴时枫笑够了就问:“你也看电视剧,我以为你这种人顶多看看新闻联播和那什么讲坛。”
“百家讲坛。”孟泽说,“我小时候的爱好——婆媳大战和宫斗宅斗,额外还有一部真虐到我了,好像是叫《我的丑娘》,和我姐一起看的。”
说出来太没面子,孟泽为这部剧还哭了个稀里哗啦。
“没错没错。”吴时枫激动道,“还有那个《樱桃》,你看过没有,就女主是个撒子那个,感人死了。”
孟泽无奈地一点头:“你也是撒子。”
“太激动了,好不容易和你能有一个相似的童年,让我开心开心。”
吴时枫一边说,一边继续帮他推。
孟泽但笑不语,其实心情有点低落,他想说:我们的童年一点也不像。
一开始孟泽在这个秋千上还有点紧张,不过想到身后还有个吴时枫,就渐渐放松了。
“你小时候读的幼儿园好玩吗?”吴时枫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孟泽心想,接着倒是很坦然道:“我没上过幼儿园。”
揭发自己的过去并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但孟泽更不想对吴时枫说谎。
吴时枫的心里“咯噔”一声,语速很快:“为什么?”
孟泽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不想说。”
这就把天又聊死了。
“好,你不想说就不说。”吴时枫盯着孟泽的忽大忽小的背影看,突然就觉得特别心疼,特别……遗憾。
遗憾于相见恨晚,不能早早地出现在这个人的身边,了解和陪伴他的所有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QWQ的营养液+1
谢谢读者雾艮的霸王票+1
爱你们=^_^=
第34章 我的神仙
第二天。
暮雨遥遥落于空山,孟泽压低了帽沿,触目是稀稀落落的青绿和孤零零的一方矮坟。
他们这里的习俗是这样的,没活到一个死了也不可惜的岁数,葬礼也不能大办,特别是未成年的小孩,要偷偷烧了再偷偷埋了,哭都不该大声哭。
孟泽他妈的尸体是被他外公领走的,那天他外公连句安慰都欠奉,直接甩给他一张□□和联系方式,冷冷道:“我每个月会给你打钱,一直到你读完大学为止。你妈……我带走了,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小小的,身高才够上他外公郑新锴肚脐眼的孟泽满眼湿乎乎的,眼泪还没干,他怯生生地接过那两样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东西。
郑新锴的心徒然一软,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孩连忙躲开了,郑新锴的心软得快硬的也快,几秒钟就拾掇好自己的心情,自我否决了要把这个孩子带回去自己养的念头,而后决绝离去。
孟泽只得把那张卡当成希望一样牢牢抓在手里,小孩对金钱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也知道这是他失去所有爱之后。
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了。
“姐……”孟泽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他蹲下来,在坟前摆了一束蓝色满天星,这并不是该用来祭奠逝者的花,但孟谭生前给孟泽指过一本杂志上的这花,说:“真好看,等有钱了我一定要买一束插在家里。”
孟泽是个无神论者,对鬼魂以及来世持“信也没有,不信则无”的态度,他知道孟谭听不见,坟墓里那一罐无机质也不能透过死亡去替他传达任何信息。
把花摆好后他站了起来,大不敬地将手轻轻搭上墓碑,碑文只有寥寥数语,照片是从全家福上边摘下来的,因为找不到孟谭其他笑着的的正脸照。
他就这样站着,站到太阳渐失瑰丽,沉入远山。
仿佛记忆中的那个女孩跋山涉水,终于站到了他的手边。
孟泽从包里找出一个信封,用火漆封过口了,趁着雨停,将信封点了,火光伴随着纸灰旋飞,最终落为满地灰烬。
高一(4)班。
刚刚才下课没多久,孟泽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吴时枫没心情去吃饭,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写物理作业。
“惯性——牛顿第一定律,孟泽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吴时枫心烦意乱地想,“由于惯性……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哎答案选C,他是不是出事了?第二定律,物体的加速度……我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
“操。”吴时枫一摔笔,直觉自己这作业没法做了。
今天孟泽没来,他就只好强打精神好好听课,连笔记都做得用心良苦,想着孟泽进来的时候可以给他看,好让他不落下课程。
但孟泽真的一整天没来,还一点音讯都没有,吴时枫连心都静不下来,整个脑子都是乱麻,把他的所有智商都缠严实了。
余多已经吃完饭回来,带着鸡排和奶茶来四班探望吴时枫,在确定吴时枫面前摆的是物理练习册而不是小说后,余多惊讶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哥,你在做物理练习册?!”
“怎么?”桌面上是孟泽随手丢在笔筒里的一只钢笔,吴时枫用这笔的时候没仔细,墨水在右手第三根手指指节上晕开了一块。
“还用起钢笔来了,你是我那个说好工地见的兄弟了吗?”余多将奶茶和鸡排递给他,吴时枫不知道又开始发什么呆,没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