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宋以然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名字, 太过朦胧, 空气中的纹波漾起,似乎触动了某种法则。
那些暗红色的花被吹散了, 一双冰冷的手, 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以然一下子觉得有些迷了眼, 那双秀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红花丝儿层层拢起,仿若是迷离的细线,落在他的头发上、眼帘上, 像是暧昧的红痕。
那双苍白的手,从他的肩上微微上移,将他眼上的花丝扯开。
宋以然睁了睁眼, 看到了一个模样极其年轻的男子,虽然年轻, 他的眼里却带着一种浓厚的时间感,无数尘埃与星云在他的眼尾落定。
他嘴角挂着一种温和的笑意, 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错觉,却在某个瞬间,显得邪性。
“头发长了。”
男人细细打量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黑发。
他的声音很低,“在你很小的时候, 我就开始关注着你……准确的说,是从你出生开始。”
“从我……?出生?”
宋以然问道。
“生命不过咫尺,于你而言的十二年,对我来说,不过转瞬。”
男人叹了口气,将手在他的眼尾描摹,“还不到时候。”
“等你什么时候,能够超越那个境界,你自然能念出我的名字,念出这片属于你的地方。”
男人轻轻一推,宋以然却感受到一种万钧的沉重,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男人一直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在层层黑夜中向远眺望,似乎在看着什么。
“唔?”男人伸出指尖,一朵快要枯萎的血红色花似乎痛苦地收缩着,他微微一抬手,那些血线便不断延伸,花的颓败之色更为明显。
“没想到,一朵流浪的花竟然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男人的声音有些缥缈,却又泛着一丝说不出的冷意。
“不过……如果把你作为他的第一个守门人,那好像也不错。”
男人将手往发间微微一撩,嘴角缓缓勾起。
“但是,我还是不太开心啊。”
他的手指轻轻一捏,那朵花便揉碎了,像是无力的轻尘,飘散在这脚下的河域中,等待着下一次的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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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以然被男人推开后,一下子昏迷了过去,在漂浮不定的海域中,他被一个声音不断呼唤着。
“宋君……宋君!”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有些焦急的不二周助。
浅栗发少年看到他醒后,脸色一下子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不如说是压抑成了冷漠。不二周助直起身子,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闪着复杂的光。
“你昏睡了很久……幸村与白石去医务室叫老师了。”
“嗯……”黑发少年坐直身,揉着自己的额头,看上去有些倦怠的样子。
不二周助的手指动了动,他有些想帮他扶正身子,甚至不受控制地递一杯水,但是,他还是抑制了这份冲动。
不二的面色还是冷淡,只是这薄薄的冰层下,汹涌的海浪在不断翻涌,轻轻一碰就可以击碎所有伪装。
宋以然慢慢清醒,感受到了不二周助的疏离,他看向不二睁开的冰蓝色眼眸。
“是我的错觉么……不二君,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宋以然的直觉很敏锐,他当即问道。
“你想多了。”
不二周助阖上了眼睛,又显得无害起来,“我只是不想打扰前辈休息而已。”
“是么?”黑发少年挑了挑眉。
不二周助笑得弯起眼眸,他问道,“那当然,毕竟这只是我和前辈认识的第二天呢。”
他把“第二天”咬字咬得很重,宋以然却感到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隐隐藏着几分不善。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宋以然问道。
不二周助轻轻抱臂,他本身就有种很柔和温暖的气息,做出这个动作后,就显出了和外表不相符合的压迫。
他笑了笑。
“前辈的记性,好像一直不太好呢。”
在黑发少年有些迷茫的眼瞳中,不二周助低下身子,那双眼瞳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他缓缓贴近对方,在呼吸都要交错的距离中,故意地停顿了几秒,感觉到少年的不为所动后,又倏地抬起了头,远离了宋以然。
“好了,开玩笑的啦。”
浅栗发色的少年耸了耸肩膀,他嘴角的笑容弯起,“那一定是前辈的错觉,我可是……打心眼里敬重前辈的呢。”
不二周助又拉开了距离,他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白石藏之介和幸村精市匆匆赶来,另外一个有些白发沧桑的老人也手提医药箱跟在后头,看上去有些狼狈。
“宋君……你没事了么?”
看到宋以然清醒的样子,幸村精市松了口气,当时叫不醒他,幸村素来冷静的心神一下子就慌了起来,面上还是淡然地约了白石去找队医,留着看上去和宋以然关系冷淡些的不二,就是怕出什么意外。
“还是让医生看一下吧。”
白石藏之介担心地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老人便缓缓上前,将药箱打开。
“没事,我只是昨晚有些累了而已。”
宋以然苦笑着拒绝,岂料老人家立即严肃地说教了起来。
“年轻人,现在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我之前就看见一个人手腕受伤到无法动弹……打网球还是很危险的!”
宋以然:……
不二周助在一旁若有所思道,“莫非是指……阿桃和鬼十次郎的那场比赛么?”
“鬼十次郎……就是那个五号球场的守门人么?”宋以然眯起眼睛,他也忘不了那个体魄强壮的少年。
“其他的都等等说,一个一个……不顾身体,一心钻到球袋里了。”老人强硬地把直起身子的宋以然按回了床上,开始检查了起来,眼里颇有几分对不听话孩子的无奈。
宋以然对年迈的老者一向是颇为敬重的,他只能顺着力道躺在枕头上。
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发现身体的确没有大碍,幸村精市、不二周助和白石藏之介都先去参加训练了,并且帮宋以然请了半天假。
当房间内只有两个人后,老人静静地看着黑发少年,竟是叹了口气。
“孩子,你不适合打网球……不,你不适合参加任何剧烈运动。”
——————
待半天假过去后,宋以然带着自己的球袋,走下了楼。
脑海里还回想着之前和队医商量的事情,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倒也是十分坦然。
——唔?
宋以然的耳尖微微一动,他听见了些许和平时挥拍击球不一样的声音。
听起来,球在拍上的旋转极其惊人,速度也极快。不过,声音有些……奇怪的厚重?
他朝着那个角落走去,角落的网球场也是一片被遗弃的地方,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球员在那里活动。
“鬼十次郎?”
宋以然一下子看到了那醒目的爆炸红发,鬼十次郎正面对着他发球,而另外一个男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以及那纯黑的发色。
宋以然的眼眸微微一眯。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声音会比较厚重了。
——鬼十次郎手里,竟然同时捏着五个球!
他的臂力惊人,一挥拍,五个球便如雷霆之势般砸向了那对面的少年。
只是……还没有完!
鬼十次郎刚一打出五个球,便又再从口袋里掏出五个球,重复两次,用时不到零点几秒!
十余个球竟然被鬼十次郎迅速打到了对面。
那个只留着坚毅背影的少年手握球拍,身形迅捷,竟是将不同落点的球都统统击回!
鬼十次郎将所有球停住后,看到了铁丝网外的宋以然。
“怎么,今天你没去五号球场训练么?”
他将球拍靠在肩膀上,神情玩味。
“我有些不舒服,请了假,倒是守门人大人,不好好守着五号球场,来到废弃的场地偷偷练习,这才有点说不过吧?”
宋以然轻笑着回击道。
听到了宋以然的声音,原本背对着他的少年转过身,那少年有着一张极为禁欲的俊美脸庞,发色和宋以然的有些相近,都是纯黑,只是宋以然的发质更柔软一些,而少年的头发直直地垂落着,带着一种执拗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