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儿咧开嘴傻笑着往外走:“外面只有我,我给您准备夜宵去。”
苏雨炼闷闷不乐,有点撒娇的意味:“不要夜宵!你不敢说那人是谁,那我问你问题,你只答是不或不是好吗?看我猜的对不对。”
小酒儿见他不开心,停下脚步,算是默默同意。
“最近一直有人守在我窗外?”
“是。”
“是我认识的人,同样住在这个大院里?”
“是。”
“是雒闲吗?”
小酒儿:“不是。”是雒闲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人。
“不是?!”他以为雒闲明里躲着他,暗地里关心他,结果都是他猜错了?
旁敲侧击不管用,就只能正面迎敌。苏雨炼没等天亮,就闯进了雒闲的房间,冷酷的脸上还藏着三分不好意思:“我——想起了!你——对我有愧!所以平日里都不敢见我——”
雒闲恹恹的从床上起来,饶有兴致的盯着苏雨炼的眼:“说说你的依据。”他知道苏雨炼一直通过各种方法推测自己的过去,也能从他的语意里分辨出他没想起什么。面对他没头没脑的质问,自然从容应对。
苏雨炼:“你躲着我,是因为心虚,做了亏心事,不敢面对我。还有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的话只说了一半,还留了一半,那意思暗指——”
雒闲:“只是没有见面的必要,我们以前虽然认识,也并非形影不离,我有我的事要做。”
苏雨炼有些尴尬,说的好像是他没有事做一样,小声道:“我以为我们起码是朋友,你别躲着我,从生活中提示我原来我生活中的故事,不是有可能帮我找回记忆吗?”
雒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点头道:“如果你要求,我可以每天用一个时辰的时间陪你找记忆。”
这个答案苏雨炼还算满意,想到夜晚窗外站着的人,便紧接着道:“不过你白日这么繁忙我理解,那你夜里都做什么?”
雒闲抱起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小黄狗,淡淡道:“我夜里应该也很繁忙,只不过是边休息边忙。你有别的需求,可以告诉管家。”
苏雨炼眨眨眼睛,装作没有听懂,顿了顿才道:“我是问你派人在我窗外做什么!是保护,还是监视?”雒闲收留他,是对他防范,还是对他照顾。
“可能是我的手下好奇你在夜里做什么吧,我会提醒他,让他尽量不被你发现。”
“……”
第4章 丢却从前,不念过往(3)
李岩安给苏雨炼用的药,大都出于皇宫,比起民间的普通大夫用药要好上许多,李家是御医世家,虽然不能完全治好苏雨炼的病,却能让他虚弱身体稍稍转好。
几日下来,苏雨炼一日比一日起的早,在院子里转圈,逗鸟喂鱼,好不精神。用完早餐,还跟着院子里的武师一起打拳,那专注认真劲,雒闲还是第一次见到。苏雨炼以前不愿意练拳,是因为他觉得练拳不适合他的体质,还很浪费时间,他不能用他有限的生命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他要学的功夫是灵活迅速,能够一招制敌的。死在苏雨炼手下的人,向来来不及出招。
苏雨炼发现雒闲出现,已经是他随着武师休息的时候了。雒闲坐在树下下棋,一个人把控两个人的棋子。
“自己下多没意思。”
雒闲抬起头:“打发时间的习惯而已,你今天不一样,开始练拳了。”
“看着挺好玩,我以前不喜欢打拳?”苏雨炼坐下看棋,手持白子按着原有的棋局接着下。
雒闲落黑子,抬起苏雨炼的左手,托着他的小臂道:“这个地方一直藏有一把刀,比匕首宽长,比大刀短窄。你平时用来防身,是你爹为你量身打造的兵器。你平时把它藏在袖子里,很少有人知道。你一般不出手挑衅别人,一旦需要出手,都会置人于死地。”
苏雨炼抬头,很看重这个问题:“我每一次都杀人吗?”
雒闲愣了愣,垂眼看棋淡淡道:“只有一次没有。”雒闲想起在苏雨炼失忆之前看着他的眼神,愤怒、仇恨、悲伤,仿佛失去了一切的样子,让他最终放弃抵抗,任他宰割。
苏雨炼释然的舒了一口气,取白子:“幸好。”
“幸好?”
苏雨炼落子傻笑:“现在觉得杀了那么多人太丧心病狂了,幸好我手软过。”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左手小臂可能有记忆,一直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把刀。现在看来不要也罢,省的害人性命,徒添罪孽。”
雒闲凝视着他:“你以前绝对不会说这种话。”苏雨炼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所以杀人有罪他也不怕,生死有命,他怪不得别人,别人死了也怪不得他,最好大家都活不长久。
苏雨炼:“我相信你很了解我,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口中的我,一点都不像我。”
“你现在也不像我记忆中的你。”
苏雨炼的笑容,稍稍有些调皮的意思:“哪个更好一点?”
雒闲:“现在。”起码不恨他,活的不煎熬。
小酒儿端来了几盘点心搁在一旁,苏雨炼伸手拿了一块递到雒闲嘴边道:“小酒儿的手艺你尝过吧,一天比一天做的好吃。”雒闲看着嘴边的食物,并不张口,反而转过脸去拒绝。苏雨炼耸肩,将手上的软糕塞进自己的嘴里,慢悠悠的道:“我想过几天搬出去住。”
“去哪儿?”雒闲和小酒儿都是一愣,两人异口同声。
苏雨炼乐了:“你们俩干嘛这个反应,不是说我爹死后我就孤身一人吗?我早晚要出住,随便去哪。所以,重点是我要借点银子生活。”
小酒儿忧心重重:“你现在生着病,还失去了记忆,出去住谁照顾你啊,待在我们府上不好吗?”
“就是因为生着病,所以剩下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自然要出去,做我可能害怕留下遗憾的事。至于记忆——”他看向雒闲抿唇道,“我听到的、猜测的都是不好的。反正快要死了,何必庸人自扰找记忆。还有时间,我不如弹琴听曲,吹笛子。”生死对面,其他的都太微小。他从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他身上的每一块肉、每一块骨头都是他的负担。特别是几次发病之后,他都觉得自己下一次发病会挺不过来。
小酒儿:“您想做什么,在我们府上都可以做啊。”
苏雨炼刮她的鼻子:“小酒儿,真是个好姑娘。小爷要是能活过三十岁,就把你娶回家当媳妇了。”
雒闲:“我不同意你出去住,也不会借给你银子。”苏雨炼之前总缠着他找记忆,整个人都和从前不一样了,雒闲几乎就要确信他们可以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他却突然要离开,雒闲怎么会答应。
苏雨炼拉他的袖子:“你不是说真的吧,反正我在不在对你而言都一样啊。”特别是前几天,雒闲还把他当空气,仍在一旁不管不问。
小酒儿红红的脸上带着深沉的担忧:“你必须在这里养病。”
苏雨炼:“我清楚我自己的情况,最近几天翻还了你家的医书,那个李太医也说过,我的病治不好,所以我在哪都是一样的。”
雒闲难得固执:“既然一样,那就留下。”
苏雨炼:“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们之前是多好的朋友,又发生了多大的事,导致了我们之间多大的矛盾,猜是猜不出来的。我记得我问过你,我回家之后如何联系你。你说,如果我想起来以前的事,我就会知道我们是否还会联系。仔细想想这句话就能理解它的意思,我如果想起来了,我们就不会联系了。”
雒闲摇头:“这只是你的猜测。”他知道他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们不必算过去的旧账。
苏雨炼难得的认真:“这是事实。想到你对我照顾有加,我以为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不敢面对我才躲我。事实上我才知道过去的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我猜是我做错了什么,导致我们之间有隔阂,我才想到兴许是我的错,做了不好的事。既然不好,我们不如就这样不再追究,保持距离。而我该受的惩罚,我一直受着,直到我死。”
雒闲不耐:“不是你想的那样,该受惩罚的从来都不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