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泷觉得玉栖弦似乎在哪里变了，他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漠然，若是从前的玉栖弦，恐怕会亲自送女童回去并跟那些凡人说起这件事。
但他却不讨厌这样的玉栖弦，或者说这样的玉栖弦他更喜欢了。
不知是不是月色太美，还是站在月下的玉栖弦太好看，孔泷脑子一热，忽然就脱口而出：
“玉栖弦，你可知我对你，是怎么想的？”
玉栖弦挑了下眉：“不知。”
孔泷笑了一下，他心跳的很快，笑容里也带上了两分羞赧：“我第一次见你，那时候只是为了向师尊证明自己，我师尊算了一卦，告诉我将来会栽在你头上，我气不过便想来找你麻烦，谁知被你给反将一军了。”
玉栖弦的眼睫轻轻颤了下，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听不出喜怒：“继续。”
孔泷并未发现玉栖弦的样子有些奇怪，兀自继续道：
“后来我化作石龙子被你擒住，师尊带我回去，却又说我欠了你因果，让我找个机会还了，我原本只是想着快点完成任务走人，现在却觉得……能有个理由与你纠缠，倒也不错。”
“玉栖弦，你可知，我从未觉得……一个仙修似你这般特别。”
他这般的说话，已经是相当于明示自己的心思了，玉栖弦放在身侧的手指慢慢的收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傲据神态：“原来，你说了半天就是想表达这个么？”
孔泷一噎，以为玉栖弦没听出来自己的意思，干脆便捅破那层窗户纸道：“玉栖弦，我喜欢你！想结为道侣的那种喜欢！”
玉栖弦冷笑：“我听出来了，可惜，我不喜欢你。”说完拂袖就准备离开。
孔泷吃了一惊，连忙抓住他的手，表情惊愕中带着迷惑：“玉栖弦！你不喜我是不是因为我从前暗算你？我承认那是我不对……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玉栖弦看着他，脑海里回忆起他的第一世。
种种不堪画面涌入脑海，玉栖弦眼睛有些红，却低低笑了起来。
他甩开孔泷的手指，表情极冷，说出的话像一把刀子直插对方的心窝：
“原谅你？”
“倘若那时候我败在你们手里，你们会怎么对我？”
孔泷心尖一颤，嘴唇蠕嗫半天说不出一字来。
玉栖弦看他的样子只觉得想发笑，心魔在他的眉心盘踞，蚕食着理性，他的语气第一次充满了恶意，一字一字道：
“你说不出来那我便替你说了吧，你们会废了我的修为，然后砍下我的一条手和一条腿，在把我给丢的远远的，看我怎么像条狗一样狼狈的在地上爬着——不，就算是狗也会活得比我更体面，因为它们至少还能跑能跳。”
“我没有修为，肢体也不全，到时候想要活命，就只能在地上慢慢的爬，只要是个人都能来踩我一脚，轻贱我，欺侮我，而你们会在旁边看着，哈哈笑一阵，离开后便将事情都落在脑后，而我会不知在何时，在哪个角落里死掉，没有人记得。”
玉栖弦每说一字，孔泷的脸色就愈发惨白一分，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然不像是活人了，胸口气血翻腾，孔泷猛地吐出一口血。
嘴唇蠕嗫了几下，最终孔泷只能从口中无力的吐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因为没有必要，我也没有原谅你的心思。”玉栖弦漠然道。
孔泷第一次如此向人表露心意，他曾也是个心高气傲的魔修，只不过在玉栖弦身边一直没有机会表露出来而已，现在心中有愧放下面子道歉，却被从头到脚被嘲了个遍，顿时气息不稳，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
“我……我都如此了，你何必还这样讽刺我？”
玉栖弦“呵呵”一声。
孔泷：“你变了，从前你不是这般的……”
这句话正正好好戳在了玉栖弦的心窝上。
“我变了？”他微笑着，重复道。
“对，我确实变了。”玉栖弦道，他还是笑着，笑得十分温柔，可孔泷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他听玉栖弦道：“玉栖弦早就死了，现在留在这世上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心口忽然一阵剧痛，孔泷震惊的低下头，看到一柄长剑穿过他的胸膛，他的背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剑尖，上面还粘着血迹。
他的血。
孔泷踉跄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恰好靠在了玉栖弦的身上，此时二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玉栖弦嘴唇对着孔泷的耳边，他笑道：
“我早就想杀你了。”
说着手腕一转，刺进孔泷心口的青凤剑顿时绞碎了他的心脏。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万清：装什么真爱，你就一个颜狗。
玉栖弦：+1，看你不爽很久了。
孔泷：……你们……（哇的一声哭出来）
祁寒：你也有这一天，爽！
=
我会说我写孔泷出场的那一章就准备好他告白被拒的片段了么【烟
其实写到后面已经不是我在控制角色，而是角色在控制我了，所以说杀孔泷是师兄的意愿哒！（师兄：这锅我不背！
话说收藏2900了，等3000的时候会加更庆祝的√
第52章 第五二坑 因果了结
玉栖弦将青凤剑从孔泷的身体中抽出, 鲜血顺着剑身滴滴答答的洒在地上，孔泷靠在他的肩上，血液将白衣染红了一大片。
玉栖弦就那样任由他靠着，过了好一会，才轻轻的推开，然后那具身体便软软的朝后倒在了地上。
他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恍惚, 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玉栖弦轻轻的“啊”了一声。
脸色忽然苍白起来，玉栖弦倒退了几步, 青凤剑被他紧紧的抓在手中，那上面留下的血再地上划出一道长痕来，玉栖弦踌躇了一下，慢慢的走了过去, 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 他还是过去蹲下来，探了下孔泷的脉搏。
死了。
这次尸体上再不会出现一只小小的石龙子了。
总觉得还有些不可置信，玉栖弦用力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
“……是我做的么？”
是的。
无论是本命灵剑上的血迹, 还是被染红的白衣，加上孔泷脸上惊愕的表情，都很能说明问题了。
玉栖弦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一根绳子被人不断的拧紧，随时都可能断裂, 他的头很疼。
孔泷死了，万清绝不会放过他。
怎么办？
他身上应当是有着什么法器，一旦死亡便会将杀害他的人的影像刻录下来，然后传到万清那里，所以说想要伪装成是别人做的，那是不可能的。
他又要死了么？一切又要重来了么？
识海中，心魔盘踞在那里，他在嘲笑自己，嘲笑他又一次做了无用功。
玉栖弦努力稳了稳心神，他从纳戒里取出补心草，也不做讲究，直接塞进了嘴里。
补心草一入口便化作了一道灵液流入肺腑间，心魔被稍稍压制，元婴、识海中的黑气终于不再那般猖狂，但这压制也只是一时的，若是玉栖弦不能勘破，迟早有一天它又会出来，并且会更加难缠。
可以说这办法只是饮鸩止渴。
感觉到精神状态稍稍回复了一些，玉栖弦再度看向孔泷的尸体，开始思索对策。
结论是基本没什么办法。
“罢，不就是杀人偿命么。”他笑了笑，然后也不嫌弃地上脏，就那么坐在了孔泷身旁。
不知等了有多久，郁灵出现，万清等三人围猎郁灵，玉栖弦看着三个大乘修士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将郁灵杀的节节败退，一时间心神也有些动荡，只可惜心魔未消，元婴中期的壁垒纹丝不动。
忽然注意到苏净水隐匿在不远处，目光死死盯着万清三人，而他身旁的祁寒眼神微眯，眼底杀机暗现，玉栖弦心中咯噔一下。
苏净水现在不能死，虽然他确实该死。
玉栖弦的面色微沉，蓦地从地上站起来，召出灵剑便飞了上去。
眼看海上的争斗已经接近尾声，苏净水心中的阴暗念头蠢蠢欲动，此时正是他极为松懈的时候，祁寒捏紧手中玉诀，正要捏碎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一震，顿时动作被苏净水觉察，对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只一用力祁寒的腕骨便粉碎了。
这一下是极痛的，祁寒拧紧眉头，竭力忍耐才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额上已经是冷汗涟涟，苏净水冷笑着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掰开，把那玉诀收回道：“也是吾粗心大意了，居然把这东西忘在了你这。”
祁寒死死的瞪着他，眼中的厌恶毫无遮掩。
苏净水动作微顿，随即抽了他一个耳光：“你就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师傅么？”
祁寒被打的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一点血迹来，看的玉栖弦心头一跳，随即他又按捺住浮动的心绪，对苏净水躬身道：“徒儿见过师尊。”
苏净水瞥了眼郁灵那边，心知自己已经错过了机会，暗道一声可惜，他一掌拍晕祁寒然后丢给玉栖弦道：“你带他回浩渺宗。”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把他关到长临室里！”
玉栖弦目光微闪，道了声是，然后就见苏净水先行回去闭关疗伤了。
望了眼怀里的祁寒，玉栖弦默了一下，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灌入耳中：
“玉栖弦！杀了本座的徒弟这就想走么？！”
无奈的叹了口气，玉栖弦只得将祁寒先送到地面上，然后等着万清那边打完。
那郁灵虽然庞大，但归根究底也只是一个只知道吞吃魂魄的蠢物，被三个大乘修士一点点消减身体，最终终于被彻底消灭了，那巨大的身躯瞬间坍塌，不知成分的碎片堆积在海上，从里面露出了一颗散发着淡淡华光的珠子。
万清一伸手那珠子便自动落进他的手里，然后他直直朝着玉栖弦的方向飞来，眼中杀意迸现。
玉栖弦神色毫无波动，他闭上了眼睛。
一声细小的响声，他重新睁开眼睛，面颊旁边有一点轻微的刺痛，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部的弧度滑落，在玉栖弦的身前，尤扬伸手抓住了万清刺过来的剑刃。
万清瞳孔一缩，随即更加愤怒：“尤扬！你有完没完？！”
尤扬手中更加用力，他是徒手抓住的，玉栖弦光是看着便觉得很疼，但他只是额角浸出一点冷汗，也不顾手上鲜血淋漓道：“师兄才是，你先冷静一下吧。”
万清用力把长剑从尤扬手里抽出，发出了令人感到牙酸的摩擦声，他咬牙切齿道：“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本座的徒弟死了！！”
说完抬起长剑又要劈下，竟是不管尤扬还挡在那里了，然而他的手腕被褚宣给抓住了。
万清第一次对褚宣沉了脸色，他冷冷道：“师兄，连你也要阻止我么？”
褚宣自然知道徒弟对万清意味着什么，万清是受师尊影响最重的弟子之一，因此他也对自己的每个徒弟极为尽心尽力，虽然嘴上嫌弃，却也带着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沉默了一下，褚宣决定还是先不要表明立场，于是避重就轻道：“你拿着的，是我的剑。”
“好，好，好！”万清怒极反笑，一把将剑给扔掉，随即召出了自己的本名灵器。
是一把看上去十分精致的弩，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它的威力绝对不精致。
一见万清祭出那弩来，褚宣便知道自己的话反而起了反效果，好在这时尤扬开口了。
“师兄你先别跳脚，你的徒弟还有救。”
万清的动作停了下来。
尤扬换了没受伤的那只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木制的小盒，递到了万清面前：“这是我来这个小界之前师尊给我的，只要不是神魂俱灭，就能把人给救回来。”
万清：“！”
“为什么师尊独独给了你这么好的……哦我懂了。”他刚要抗议，再一想起尤扬那令人诟病的惹事体质，顿时闭嘴不多说了。
伸手正准比拿过那木盒，尤扬却忽然一缩手，万清抓了个空，抬头怒视对方，却见尤扬道：“这个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是在那之后你便不要为难玉栖弦了。”
万清扫了一眼在尤扬身后神色不明的玉栖弦，“呵呵”笑了一声道：“成交。”
待万清过去救自己的弟子了，尤扬这才转身看向玉栖弦，二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褚宣觉得此时自己在这里呆着尴尬，便悄声离去了。
良久，玉栖弦开口道：“谢谢。”
尤扬淡淡一笑：“这样，我也算是还清欠你的因果了。”
玉栖弦知晓他拿出的那东西有多么珍贵，然而自己怕是很难还清这个人情了：“你不必如此借口，你身为影五之时，我救不救你实际都对你的修炼并无太多影响吧。”
尤扬：“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啊。”
“但是，你要知道，我帮你只是为了遵循影五的意愿。”
玉栖弦抬眼看他。
“在我还是影五的时候，杀人，训练，任务便是我人生的全部了，有一次任务中我受了重伤，并且严重到我以后都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有用了，于是我被追杀，被挑断手筋脚筋，毒哑了喉咙，奄奄一息的躺在暗巷里，然后你出现了。”
玉栖弦微微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我修的道便是要顺应自己的本心，因此我帮你，也是顺应了影五的本心。”尤扬说到这里，似有些感慨，“在你我眼中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影五心里却是一生难以偿还的恩情。”
“……我知晓了。”玉栖弦道。
尤扬望了一眼万清去的方向道：“既然这般，那么你我之间也就两清了，之后应当是不会再相见了。”
玉栖弦看着他，却道：“恩，再见。”
**
祁寒醒了过来，他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只记得他因为一时的犹豫而失败，然后苏净水打晕了他。
他想要撑起身子，碰到地上的手刚一施力，腕骨处便传来了钻心的痛楚。
祁寒苍白着脸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他看向四周，却发现周围漆黑一片，虽有丰裕的灵气，却空间狭小。
他不由感到了一股难耐的窒息感。
“喂！有人么！”他张嘴喊道，并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敲击着墙壁。
“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对你放松，想不到一转眼，你就快要突破金丹中期了。”苏净水带着嘲弄意味的声音响起。
祁寒眯了眯眼，他的修为竟被勘破了，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体内的天材和地宝。
“那又如何？师兄呢？”祁寒道。
他记得那时看到玉栖弦时，对方的白衣上沾满了血迹，那也是那时引得他心神大震的原因之一。
听到祁寒提到玉栖弦，苏净水诡异的沉默一阵后，道：“他好的很，至少比你现在好多了，不过……恐怕也拖不了太久呵。”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想出来，就尽早给我突破元婴吧，拖太晚的话，说不定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苏净水只留下这句话便不再开口，任凭祁寒怎么说，都没有再回应。
云止忽然醒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虚弱：“祁寒，这里不太对劲，你最好快点出去……”
祁寒抿了抿唇，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最关键的是他明知突破了元婴苏净水必然要对自己下手了，可还是不得不加紧修炼。
当真是让人想喷些污言秽语出来。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祁寒：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期待和师兄撕破脸的那天了^_^
玉栖弦：……
祁寒：到时候……呵呵^_^
玉栖弦：……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开始方了。
=
大家猜猜还有多少章苏净水领便当？
第53章 第五三坑 图穷匕见
祁寒在那黑暗的空间里整整困了十年。
从一开始他还想逃出去, 但是但后来已经放弃了这个念想。
他也曾猜想过这里会不会是一个阵法，云止在这里面修炼变得虚弱，到了第五年的时候无论祁寒怎么呼喊他，都无法得到应答了。
没有人再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话，祁寒一开始还感到不适应，但后面也就习惯了，或者说到后面他已经无暇在意这个了。
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机制, 但是在云止消失后祁寒发觉自己的意识渐渐变得混乱，每天除了习惯性的吸收灵气修炼，其他的事情都无法思考太多, 如果他想要考虑怎么逃出去，怎么反抗苏净水，便会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