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少一眼了。”穆雅冉大咧咧的：“路易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路易静静的，也没像段晓辉唐宁他们那样呵斥她的不吉利用词：“会。很想。”
穆雅冉笑了，唇边的笑容温柔的像是五月的桃花，喃喃的簌簌落下：“嗯，我也会想你……”
女人睡着了，路易站在床沿又看了她一会儿，轻手轻脚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抹了下眼睛的功夫，一抬眼正好碰上站在楼梯口腰板倍儿直的穆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半晌，路易几乎和穆父同时开口。
“叔叔，雅冉睡了。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你上楼来，我有话跟你讲。”
穆妈妈从餐厅走过来，表情温和：“不早了老穆，张阿姨做好晚饭了。先让路先生一起吃了饭，你们再谈吧？”
穆父点点头，走了两步下了楼，没得商量的直接下命令：“小子，过来吃饭。”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穆妈妈一直在帮路易布菜，其他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作为一名母亲，眼底最深的哀伤怎么都掩藏不住。
“雅冉跟你说了什么？”书房里，穆父坐在红木茶桌旁，接了电源烧水，熟练的烫杯洗茶。
“雅冉问我那天晚上她的跟踪后续。”路易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
“哦，你怎么答的？”答的大方，问的坦然，穆父居然也一派“这很正常”的神色。
“我说什么都没有，我尊重我女朋友，会等结婚。”路易双手接过穆父递过来的小茶杯：“谢谢。”
穆父不置之否，慢慢品了一口茶，很享受的样子。
“雅冉跟我说了，她跟你一见如故，把你当很好的朋友。”穆父四十多岁，正是男人意气风发最好最有魅力的年龄，只是因为忧心女儿的病情，鬓角早早染了华发，还不少：“我这个女儿，从小身体不好，我和她妈都是宠着惯着，有时候是有些任性……其实她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道？”
路易想了想，还是掺入了个人情绪：“其实，唐宁很适合雅冉。”
“那个傻丫头不这么想。”穆父黯然。或许是一个男人压抑的太久，突然有了疏通的渠道，很想一吐为快的感觉：“从小我看着他们三个孩子打打闹闹的长大，豆丫一直喜欢段晓辉，唐宁喜欢豆丫。我和她妈都挺喜欢唐宁，那孩子虽然有时候性子别扭，可是一眼看得到底，是个能一心待豆丫好的男人。可是有什么用呢？你也知道豆丫的脾气，满拧……段晓辉那小子，呵，客观的说，够狠也够绝情，不是个善茬。可是你看，这个社会这样的人最容易成功，他们可以踩着一切可以垫脚的东西或是人，不择手段往上爬，心无旁骛。其实这一点，作为一个男人社会的一面，我挺欣赏他的。段晓辉家境一般，十八岁高中毕业就出来闯，卖过保险打过工摆过地摊炒过期货，开过公司倒闭再重来。这男人性子硬，靠不上家里，完全是凭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豆丫傻，当年为了帮他，闹着让我分资源去他的小公司，扶他起来。”穆父别有深意的看着路易：“我在广电集团任职，集团企业化后担任总经理，直到现在，段晓辉广告和影视这一块，还在用我的资源。”
路易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吧。我一直觉得孩子们自己的感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可是豆丫这情况你也看到了，”穆父叹口气：“前两年我私下里找过段晓辉，也是豁出去老脸了。过程和利益就不讲了，难看。可是他不同意，斩钉截铁的说一直拿雅冉当妹妹，仅此而已。问题就在于，我一点拿不住他的把柄，这许多年，都是我家这个傻丫头一头热的帮着他张罗，拉关系处人脉。段晓辉对雅冉也好，只是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哪怕喝多了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半点越界都没有。”
路易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的揪着T恤的下摆，捏着一角揉来揉去。
穆父意识到有点扯远了，又帮路易倒了一杯茶：“人老了就是唠叨，呵呵。原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正当年，精力充沛干劲十足。也就近两年吧，雅冉的病情反复，频频发作，我开始觉得力不从心，累，从骨子里往外的累。小路，雅冉拿你当朋友，我信她的看人眼光。叔叔今天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有空的时候多陪陪她，她闹脾气了，你让着她点儿。年底那台大手术，我不怕坦白告诉你，美国那边的专家看了雅冉的片子和病历，把握不足五成。我不敢跟她妈妈讲，只能一个人扛。”
路易的头更低了，眼泪一圈圈在眼睛里转着，他只有用力睁大眼睛，不给它掉下来。
“哭什么，”穆父递给他纸巾，语气却也没有多少嗔怪：“小路啊，重感情是好事。可是一个男孩子，在这个社会上做事，心太软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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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再一次从沈欢住处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雷击劈懵了。
牖胴�噩的，目光无法聚焦�?br /> 出了小区门，路易就再也忍不住的一屁股坐到马路边上，脑子都是僵的。
刚刚的一幕幕，强迫性的回放。
晚饭他们两个喝了点红酒，心照不宣。
路易先洗的澡，等着沈欢的功夫，他就偷偷摸摸的右手握了下去。虽然丢脸，总比像上次那样完全没反应的好。
弄了半天，情绪上来也有了点状态，沈欢系着浴巾一推门，又软了。
沈欢不知道他的准备，不过很显然，她也做了些准备——
那张碟片质量并不好，两个人还臊得慌，音量关到几乎听不见，一卡一卡的看。
后来的事情就尴尬了。
片子里的男女主人公热火朝天的时候，沈欢低吟一声抱住他，有反应了。
路易整个人从里到外，跟泡了正月的冰水差不多，拔凉拔凉的——他居然完全进不了状态，彻底不举了……
女孩的小手哆哆嗦嗦摸下去的时候，路易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羞耻、震惊、悲哀、绝望，这一次连借口都不敢找，路易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是沈欢。
路易看了看又不接，放回去。
沈欢打了五遍，换成了短信：“路易别给自己压力。我信你。我爱你。”
路易手指哆嗦着：“分手吧……”摁完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豆大的泪珠打在屏幕上，花白一片。
手机重新亮起来，是有些日子没联系的赵巍。
那个尚且不知愁滋味的熊孩子大嗓门的吼过来，一听就是喝多了：“小路子你干嘛呢？你妹的，有异性没人性，把你老铁我给忘了？”
路易吸了吸鼻子，眼睛微红：“赵巍，我想喝酒。”
“痛快！赞！”赵巍哈哈大笑：“要么说咱兄弟心有灵犀呢，快来快来，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我们正要转战二场。温莎KTV，珠江路的那个，知道地方不？”
“好。”路易听到自己声音变得平静，重新站了起来：“我马上就到。”
这一晚上，从不酗酒的路易几乎是疯了。KTV的啤酒，后来又去烧烤的二锅头，来者不拒，后来连赵巍都给吓醒了——
“我操，路易，你够了啊。吐、吐他妈几回了？再吐就该吐血了吧？你给我……适可而止！那谁！赵老二宋石头，你俩别跳，谁跳……哥灭谁，neng死你们一个来一个来的！”
路易摇摇晃晃的，坐都坐不稳，醉醺醺的伸出两根指头，看了看又换成三，然后不确定的抓抓脑袋，再多竖起一根变成四：“四次，嘿嘿，我记得……”
赵巍简直被他打败了，拿起桌上最后一串冷掉的肉串，军旗样的一挥：“撤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路易胡噜着毛刺刺的发茬，舌头发直：“巍子，我还想喝怎么办？”
赵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你他妈的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倒是吱一声啊。”
路易迟钝的大脑转了转。“吱……”
宋石头哈哈大笑，亲热的去扯路易：“哥们儿忒逗……巍子你快拉倒吧，小路兄弟能有啥事，就是见着咱哥儿几个高兴呗，对不？”
路易重重的点头，傻笑：“高兴，真他妈高兴透了，中头奖了……”
“走，一块儿放水去。”宋石头叼上烟卷，口齿不清的哼唱：“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
路易乖乖跟着起来，一个踉跄差点大头朝下，栽到烤盘里。
“哎哎……”赵巍连忙扯住他：“你行不行啊？”
“他妈的男人能说不行吗？！”宋石头瘦高，一把搂住路易肩膀，冲赵巍摆了个鄙视的手势：“问问你老二，行吗？”
赵巍立刻跳了：“老子不行你行？”
“我行，哈哈。”宋石头得意洋洋，不嫌幼稚：“我能泚两米，你能吗？”
“我不行。”路易憨态可掬的摆摆手：“我真不行……”
烧烤是路边摊，根本没厕所。来这儿喝酒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到不远的巷子里面找地方解决。
宋石头和路易勾肩搭背的，一边还不忘指指点点的臭显摆：“喏，里面那栋四层小楼，专家楼，据说是前苏联专家住过的……还有那个门口挂灯笼的，看着没？听说是哪个小明星来开的酒吧，里面东西死贵……还有，对了，最里面有个会所，这里看不见，可高端了，都是市长省长公安局长来捧场的……这儿地儿好，山清水秀好撒尿。”
宋石头啧啧两声，围着汽车转了半圈：“大奔，S600，得两百万吧……有钱人……就这撒了，哥们儿，你一个轱辘，我一个轱辘，棍气吧。剩下俩，一会儿让赵巍和他二哥来……”
路易喝的神志不清，憨笑着点头：“成！呃……这车怎么有点眼熟……？”
第15章 第十五章
段晓辉跟生意伙伴谈完事情，宾主尽欢，出了会所往前走了几十米，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喧嚣声。
转个弯，眼前情景豁然开朗。
段晓辉临时叫来开车的司机小何愤怒的说着什么，手里费力的抓着两个醉醺醺的大男孩，面前还有两个一看就是醉鬼一伙的家伙。一对四。
姚总的司机走过来，表情奇怪，像是憋着笑：“姚总，段总。”
“怎么了这是？”姚总问。
司机清了清喉咙：“小何逮着俩喝多了的家伙，那俩小子要往段总的车胎上撒尿。”
姚总哈哈大笑，拍着段晓辉肩膀：“段总别恼火，好兆头。那俩一看就是童子鸡，童子尿好，利发！”
段晓辉也轻松扬起嘴角，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哈哈，托您吉言。没事，我来处理。姚总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了生意伙伴，段晓辉再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发现事情的精彩之处。
“段总。”小何气的要命，手上死死攥着那两个犯罪未遂的烂醉酒鬼，不给他们挣脱：“我打110了，警察马上过来。”
段晓辉点点头，又走近两步，站在那个明显醉的连他爸都不一定认识的小兔崽子面前，耐心十足：“路易你喝酒了？”
边上掠阵的赵巍看了看，恍然大悟的指着段晓辉：“我记得你……那个电梯白衬衫帅哥……咦，你认识路易？”
段晓辉看了一眼赵巍，旋即转向路易：“路易，抬头，我是谁？”
小刺猬头抬起，歪着脑袋打量他，目光迷离，毫无防备的笑：“你……你是……我男朋友……”
段晓辉的心重重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路易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赵巍指着路易笑的跌软：“这小子……哈哈男朋友，真喝傻了……艾玛笑完了……废了……”
男孩软软的挣扎着，试图甩开小何的钳制，扑到段晓辉这边：“好，我们回家……”
“放手。”段晓辉看着小何低喝。小何松手的时候，男人手臂一揽，直接半扶半抱的架住了路易往下秃噜的绵软身体：“小何，你留下来处理警察的事情，车钥匙给我，我没喝酒。你们三个，喝完就赶紧回家。”
赵巍喝了不少，好歹还有一丝警惕之心：“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让你带路易走？万一你是坏人，把路易卖了怎么办？”
段晓辉笑了，伸出空着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食指和中指夹着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明天你可以电话让秘书转给我。还有，你觉得你朋友要是卖钱，有我这辆车贵吗？”
车子都走了，赵老二高八度的声音响彻夜空：“我勒个大槽啊，达耀的段晓辉！宋石头你们在他车子上撒尿，你们死定了！渣都剩不下！”
宋石头哭丧着脸：“我明天去赔不是，就说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象行不行？幻象自己是条狗……”
赵巍摸着下巴：“达耀啊，怎么这么熟？……”
小何：“来不及了，我们老板最近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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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晓辉没想到，喝醉酒的路易这么……磨人。
一路上，横在后座的小路同学哼哼唧唧的，倒是还算安稳。除了一次干呕又没吐出东西来，剩下时间基本平稳过度。
段晓辉是把他背上七楼的，因为这家伙已经醉成了烂泥，扶都扶不起来。
饶是段晓辉平时锻炼身体，称得上身强体健，可是大热天的，这样背着一个醉鬼爬七楼，也是够人喝一壶了。
翻路易口袋找钥匙的时候，男孩开始捣乱。
一边笑一边试图打开他的手：“痒……呵……滚……”
段晓辉的衬衫都湿透了，贴在背上，黏腻的难受：“路易别闹，马上到了啊。”
进了门，把路易丢在床上开开风扇，段晓辉这才有心思歇口气打量四周。
路易过的……确实挺缺钱的。
狭长的单室间几乎称得上空旷，一张单人床一个柜子一把椅子，架在床边的电风扇吱吱呀呀的，屋里连空调冰箱都没有。
段晓辉嘴角轻扯，微微摇摇头。
房间太过闷热，没一会儿段晓辉就有点受不了了。解开衬衫上头的两颗扣子，又把衬衫袖子卷起来，还是热。
“唔……头晕……好想吐……”床上原本死鱼样的男孩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呕吐。结果一晚上吐得太多，这会儿除了清水，再吐就是胆汁了。
段晓辉走过去，坐在床沿，耐心的轻拍男孩瘦削的后背：“路易我送你去医院吧？”
路易抬起手，有气无力的摇了摇：“不去……没事……哥喝水……”
那个称呼几乎戳着了段晓辉的心，他憋不住脸上的喜色，伏低身体不敢置信的问：“你叫我什么？路易你再叫一遍，叫了我就代你倒水。”
男孩歪过头，困惑的看着他，半晌呲牙一乐：“傻子。”
段总：“……”
傻子没辙的去倒水，可是开水太烫，冷却来不及。
段晓辉想到自己车里有一瓶下午喝了一口的矿泉水，当下也顾不得麻烦，拿了钥匙就蹬蹬蹬跑下楼去拿。
结果才拿了水从车里出来，楼上楼下的都能听到路易惊慌的声音：“哥！哥你藏哪儿去了？哥你别走，回来……”
男孩语气里的慌张和依赖让段晓辉没出息的软了腿，恨不能直接肋生双翅飞上去。
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上楼，段晓辉那口气都没喘匀，就被脚步踉跄的醉鬼直接撞过来抱住腰，过大的冲力差点让两个人都滚到地上。
“路易……喝水。”段晓辉浑身肌肉都有点用力过猛的微微颤着，笨拙的试图翻过来怀里这破孩子的身体，给他喝水。
结果人家路同学完全忘了自己要喝水这码事儿，摇晃着箍住男人的腰，就是不撒手。
“哥你不走？”小路子可怜兮兮的抬头，摘了眼镜的一双丹凤眼很漂亮，不知道是酒喝的还是委屈的，眼眶微微红着，看的人心软：“别走。”
“不走。”段晓辉抹了一把汗：“哥不走，你先喝水好不好？”
怀里的小家伙满意的笑了，嘴角弯翘的一刹那，真是把段晓辉看痴了，一颗百炼成钢的老心生生化成了糖稀，拎不成个儿。
“洗澡……”路易松开手臂，跌跌撞撞的往卫生间去：“我先……”
男孩一边走，一边不老实的开始脱衣服。脚底下拌了蒜，完全不耽误他手上的正事儿。
段晓辉咽了下口水，看着那个只穿了小内裤，近乎全-裸的背影，废了多大的劲儿才忍住——没飚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