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张贺点了点头,“上郡正在发疫病,听说是匈奴人故意在水里放病死的牛羊来诅咒汉军, 我准备去探探情况。”
他不说还好,一说樊仲子更是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你疯了吗?你才十岁,疫区是你这样的贵家公子能随便去玩耍的地方吗?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我这不是有师父您照看着嘛。”张贺发起了卖萌攻势。
“别冲我撒娇,这事没得商量。”
“师父,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接近疫区,就远远看一下情况。”
“你看了有什么用?”
“不瞒您老人家说,我家的大婢封姑来自西南边陲,那边的人对于疫病、瘴气都有一套特殊的处理方法,上郡太守的三公子苏武曾和我一起当过太子伴读,等我去那边看看,说不定就有什么利于边民的好法子能告诉太守。”张贺脸不红心不跳地拿封姑编故事,势要打动师父的心,“师父您不是一直教育我要以民为重吗?这可是一次行侠仗义的大好机会,您也不忍心看到边民无端遭受瘟疫而失去性命吧?”
张贺学过心理学,知道要对症下药,樊仲子内心最是古道热肠,怀着一股仗剑天下救民于水火中的大侠之气,和西汉那些游侠不太一样,倒是有些接近金庸小说里的侠客了。所以拿这些大道理劝说,樊仲子很快燃起了斗志。
“我可以带你去一趟边境。”樊仲子满是雄心壮志地说,“但你要乖乖的跟着我,不要乱跑,做好防疫。”
“师父放心,我一向很听话的。”张贺微微一笑。
在离开之前,张贺还是和樊仲子说了一堆需要准备的东西——艾叶、茱萸、菊花、大黄、紫苏、橘叶——这几味药物是要多多益善,钱的话他有的是零花钱,多买一些带着总是好的。
回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张贺想着这次游历来回至少需要一个月左右,所以来宫里和太子皇后说一声,请个假。
“你回来了?”刘据看到张贺连忙走了过来,“你下午去哪里了,到现在才回?”
“太子殿下是这样的,我的师父樊仲子突然喊我过去问话,我就告假去闾里,他说要出去游历,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我们商议了许久,因此回来晚了。”张贺将路上想好的一套说辞拿了出来,“不过我今晚还是要出宫的,而且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不在你身边了,殿下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刘据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你要去哪里?我这么久都要见不着你了?”
“师父说了,名川大山,随兴游历。”张贺当然不能说自己要去上郡,只是神秘地笑道,“贺会带当地的礼物给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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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陛下刚说了,最近边关疫病四起,嘱皇子们不要出去闲逛,殿下这个时候是出不了远门的。”
“那你出去玩的时候,要记得想我啊。”刘据握住了张贺的手,“据也会一直想你的。”
这话如果从一个成年人口中说出来,可能会有些肉麻,但从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口子说出来,却让张贺内心觉得十分熨帖。
“贺也会想念殿下的。”他微笑着回答。
“对了,你跟我进屋来,刚好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刘据拉着张贺的手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贺看到他从那张卧榻下面翻出一个似曾相识的漆盒——那是他小时候用来装各种珍藏的民间小玩意的盒子——打开第一层,将里面放着的一条五彩丝绦拿了出来。
“这是送给我的吗?”张贺惊喜地问道。
刘据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看你家里没给你做这个,五月五还是戴上五彩丝绦比较好,可以驱除一年的病疫。”
张贺连忙摆了摆手说:“这是你的吗?中宫做的如此珍贵我可不敢收。”
“不是阿母做的。”刘据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我特地央倚华教我,我亲手编织的,你看手艺如何?”
张贺接过来一看,刚才没看仔细,细看这五彩丝绦确实编得有些歪歪扭扭,却又一股稚嫩拙的美感。张贺上一世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就没有受过多少亲情照顾,长大后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拼搏在演艺圈里混,因此别人对他有一些照拂,他都感激在心。而刘据贵为太子,竟然亲手给他编礼物,这份心意无法不使他动容。
他有些感动地抬头说道:“太子……贺真的很感激。”
“我帮你系上。”刘据主动凑过身去,在丝绦上绑了一个八铢钱大小的铜镜,表面光滑,光可鉴人,在张贺手腕上将这五彩丝绦系了上去,“这是一枚可以驱除邪祟的宝镜,我暂时借给你了,愿你在外面游历时平平安安。”
和卫子夫禀报了这次出门游历的安排之后,张贺告别了刘据,简单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就离开了未央宫。回到张府之后,他将游历的事情和秦芸张汤一说,张汤对此倒没有意见,毕竟是年幼时就能审讯老鼠写出老道的刑罚判词的人,秦芸慈母心肠,不舍得儿子出去那么长时间,抱着张贺眼圈泛红。
张贺花了好一番口舌才说动秦芸,她当下就去给儿子准备各种出门携带的行李。
第二天一早,张贺就早早起来了,他身边只带着忠心的老奴王福,敲响了樊仲子家的大门,开门的确实赵丁。
“赵大哥。”张贺爽朗地打招呼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听说有热闹看,我当然义不容辞了。”赵丁笑眯眯地说。
张贺一歪脑袋朝他身后打量去,只见院子里除了樊仲子还站在两个佩剑的少年,想来是他的其他徒弟。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石宁,旁边略高那位是他的弟弟石蒙。”樊仲子说道,“都是曾经拜我学过剑术的义士,此番去边境凶险,他们兄弟俩剑术高超,听闻此事之后也要一并前往,我就给带上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废话多两个高手出行更加安全了,张贺自是求之不得,“贺最为年幼,剑术上也才粗略学了一些皮毛,一路上还要仰仗两位兄台了。”
石宁的性情看起来十分高冷,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致意,倒是石蒙热情地凑上来,问道:“小兄弟今年几岁了?什么时候我们来过两招剑术。”
“石老二你就别以大欺小了。”樊仲子喝止了对方,“张贺是朝廷命官家的大公子,学剑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做什么要和你比试?”
这个时候听见赵丁在大门口拍掌笑道:“马可算来了。”
只听一阵鸾铃响起,四匹毛色光亮的高大马匹被几个马奴牵着走到了门口,这些马的两侧都装有鼓鼓囊囊的包袱,想来是张贺前一天让师父采购的药材。
张贺让王福从包裹里拿出四副高桥马鞍和马镫,将它们披挂在马背和侧腹。
“这是什么好东西?”赵丁惊讶道。
“军队和宫里才有的马具,其他属于机密,概不外传。”张贺伸出小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你们就用着吧,别问是什么。”
赵丁就识趣地不追问了,只是将张贺抱上其中一匹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去:“我们骑马去,你年龄尚幼,我带着你。”
“那就有劳赵大哥了。”四匹马在闾里狭窄的巷道里发出嘶鸣,在张贺挥手告别了王福之后,从洛城门而出,在关中平原上一路朝着东渭桥急驰而去。
渭水碧波涛涛,夏天的落花和一些水草夹杂在一起,绕着漩涡打转,仿佛也在为他们践行。
张贺看着远处青绿色的大山重峦叠嶂,内心充满的豪情壮志:代郡,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贺:本宝宝要单独开副本刷怪了
刘据:好生气哦我还在未央宫练级
张贺:嘿嘿
卫伉:报告系统,这里有个人作弊
第44章 代郡
桑干县, 是代郡太守官府所在地,此时在县城外不远处, 一条官道旁边摆着临时的铺子, 上面买些时令水果和酒饮。
只见官道远处尘土飞扬,四匹快马从天边疾驰而来,在最前面的黑色大马上坐着一个面皮略黑的精壮汉子, 在他前面还坐着一个看起来年仅十岁的小公子,穿着一件青色的短袍,看起来姿容秀丽,头发在脑后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
在他后面一匹马上有个看起来略瘦但目光锐利的黑衣男子, 再往后是两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正是前几天从长安出发,一路往代郡赶来的张贺一行。
赵丁翻身下马, 又扶了张贺一把, 对铺子后面坐着的白胡子老叟问道:“长者可否给一碗水喝?我们远道而来, 一路上已经渴得喉咙冒烟。”
那老叟点点头, 用木勺从桶里舀出一勺水, 递给赵丁。
赵丁道声谢谢, 先捧给张贺:“今天一个上午都没来得及喝口水, 你一定渴极了, 先喝吧。”
张贺回头说道:“师父先饮。”
樊仲子笑着拍了拍张贺的肩,接过去喝了一口又递回来:“你多喝些。”
张贺前世和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 简直就好像连续几天做了马拉松训练一般,早已口干舌燥,连忙灌了好几大口, 方才觉得嗓子没有冒烟的感觉了。
趁着其他人喝水的当子,张贺在老叟的摊子上挑了几样水果,一边和他搭讪问话:“我们在往这边来的路上,听说最近代郡有瘟疫,我是来这里投亲的,公可知这疫情严重不严重?像我这样的进城可是无妨?”
“无妨。”老叟摇头道,“听闻只是塞外草原疫病流行,太守已经让百姓做好清洁洒扫,我这样的老头子也还好好地在外面卖瓜果,想来并不严重。”
看来这疫病还没有扩散开来,张贺又继续打听了一些细节,知道只是出塞侦查的一些汉军感染了病源,现在发病的几乎都在军营,民间只有少数几例,一切尚在可控范围内。
“我们去军营看看吧。”张贺提议道。
樊仲子顺了顺自己的胡子,脸上表情有点犯难:“虽然为师武艺高强,但这擅闯军营不太好吧……”
“谁说我们要闯了?”张贺笑道,“我带你们去见一个熟人。”
苏武自从跟随苏建来到代郡之后,一直在父亲旁边帮忙,这天他刚在太守府内批阅一些边关文书,听到小吏飞奔来报:“苏公子,门口有名小少年求见,说是你在未央宫里认识的朋友。”
“未央宫?”苏武听得一脸莫名,虽然心中很快冒出几个名字,但那几位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远离长安来到边关?
所以他怀揣着一颗好奇的心来到门口,看到阳光下朝自己笑得一脸灿烂的张贺时,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近日忙于处理瘟疫的事情过于疲乏而出现了幻觉。
“子卿,贺此番前来没有叨扰你吧?”苏武自从参与父亲的事务之后,为了方便被其他官吏称呼,就提前给自己取了个字,张贺此时喊的正是他的字。
“张贺你怎么来了?”苏武惊讶道,“令尊能放心你来这里?”
“我跟家里说跟师父出长安游历,并没有说要去哪里。”张贺摊手道,“所以他们不知道我来了代郡,还请兄长为我保密。”
“好。”苏武是个厚道人,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你这个时候来代郡做什么?最近有瘟疫,可是闹着玩的。”
“我已经知道了。”张贺对苏武说,“别忘记我现在还跟着太子呢,这消息我可灵通着,那朝廷派出的义家姐弟俩可已抵达代郡?”
“比你们早了两天到这里。”苏武回答,“女医正忙着给军营里生病的士兵救治,特使与家君一起巡视。”
“带我去一趟军营吧,我的师父略通歧黄之术,对瘟疫有些独到的见解,我此番前来就是特地带师父来看看代郡这边的情况,以期根治之法的。”
张贺特地吹捧了一番樊仲子,为了就是抬高师父的地位方便他行事,这也是师徒两人在路上悄悄约好的。樊仲子也很疑惑为什么张贺自己的点子要借用他的名义说出来,张贺解释道是因为他年龄尚幼,说出的话没有威望,还是得要师父那样长安闻名的游侠来开口,才能让人觉得可以采信——这套说辞当然是用来唬弄樊仲子的,其实真正的灵感来源是柯南和毛利小五郎,对此张贺自然是不会和任何人提起的。
代郡南望雁门雄关,西至黄河,北达阴山,在几个边郡中地势险要,过去也经常被匈奴攻入掠夺,所以大汉派驻了军队长期驻扎于此,主要用于出塞巡视和守卫边关。
这代郡军营坐落于一座风景优美的小山谷,一座城楼扼守在山谷出口,苏建也是跟随卫青多年的老部下,对于军队管理很有一套,所以张贺跟随苏建来到军营里的时候,只见红黑色的军旗烈烈,士兵军容整齐,隐隐有肃杀之气。
但这处军营此时却被一股不和谐的病气萦绕。苏建在上书前已经将生病的士兵单独隔绝,张贺只能隔着栅栏远远观看,只见草地上躺着一些奄奄一息的士兵,有几个已经面容都瘦得脱了水,眼白发黄,他们没有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丢掉性命,却因为病痛折磨在死亡线上徘徊。
还有一些没有生病的士兵,因为是他们的兄弟、友人,便过来照料他们,看得张贺很是感伤。
张贺虽然不懂医术,但他在现代经历过非典、禽流感,非典最厉害的时候他当时就读的影视学院都有人成为接触者,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和那个人同一个网吧上过网的人都被带去隔壁,观察一段时间之后无异样才让他们离开。至于那些有发烧症状的,则直接进了医院重点观察。
当时学校里还让人来寝室喷射消毒-药水,食堂淡而无味的免费汤也升级成了带着浓浓药味的预防非典专用药汤,并且班主任再三强调,寝室每天都要测量体温,只要超过38°的必须上报学校。就这么全民惊惶了一段时间,非典总算平安过去,张贺所在的学校也没有造成人员损失。
所以按照非典的经验,张贺很快发现了军营里隔离的地方距离还是太近,不能做到深度隔离,而那些探视照顾病人的人,如果就这么自由来去,很容易将病毒扩散到整个军队。
当然张贺不知道的是,西汉军队对瘟疫的处理方式虽然已经有了隔离的思路,但还非常简陋,到了东汉延熹五年才出现了最早的专业军队传染疾病隔离场所庵庐。
张贺偷偷将樊仲子拉到一边,对他附耳说了一番。
这时候苏武回头对张贺说:“这里离感染瘟疫的病人距离也不远,你不适宜久待,情况了解了就回去吧。”
“好,我们这就回去。”张贺一边说一边暗地里拽了一把樊仲子的袖子。
只见樊仲子伸出手摸了两把胡子,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开口说道:“山人有一妙计,可以暂解瘟疫蔓延之忧,苏公子可愿意代为向太守传达?”
这“山人自有妙计”是张贺在看三国演义电视剧时,听到诸葛亮说过,他觉得这句话用来装逼非常不错,就在刚刚和樊仲子密谋的时候非常热情地推荐这句做了开场白。
苏武涉世未深,很快被忽悠到了:“家君正盼有解决之法,先生果有妙计,等家君和特使归来武定当带您前去见面。”
苏建在军营里也有专用的指挥帐篷,此时帐篷里空无一人,显然是主人外出。苏武仗着小儿子的身份,以主人的姿态将几人带了进去,让他们在帐篷里歇息等候。
等到日头西移,一轮火红的夕阳在阴山余脉上将沉未沉之时,苏建终于回来了。苏建之前住在长安城的时候,张贺偶尔找苏武玩时见过他几次,苏建和苏武一样长了一张老实厚道的好人脸,在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却长得颇有个性。
那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看起来眼神阴鸷,五官如刀削一般刻薄,两颊略微凹进,一看就非常凶恶不好相处,穿着一件精致的官服,腰间佩戴着天子令牌,想来就是此次的特使义纵了。
而何他并肩而行的一位圆脸中年妇人看起来却表情温婉,脸上一笑露出一个酒窝,虽然长相普通但却看起来颇有亲和力,应该是义纵的姐姐,此处张贺想要看看对付瘟疫到底能否祭出高招的女医义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