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由希的将来该怎么办……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放心……”
相沢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外边响起了叩门声,纸糊的格子拉门被人推开一半。
“正雄哥,可以听听我的想法么?”身着和服的由希跪坐在门廊,还未等对方开口便起身走了过来。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结婚,也不想要‘相沢组夫人’这个头衔,如果能一直留在正雄哥身边我认为也不错……父亲的遗产说实话我根本不会打理,所以不如都交由正雄哥好了,这样您既不用担心股份外流也能够名正言顺地保护我了……”
女孩笑了笑,继续道,“长泽先生跟在您身边少说也有十年,一个优秀而义气的大哥怎么能让部下做出这样的牺牲,与相爱的人结/合哪里会算自私?他若想脱离相沢组去过自己的生活,您应该要理解,他若想留下来继续为组内效力,那您更应该拼命保护他才是啊……”
一席话,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哑口无言。
长泽第一次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女孩,甚至还为之前胡乱下给对方的定义而感到抱歉。
不谙世事的骄纵大小姐?其实面对这些问题她看得比谁都通透。
伊藤做完手术发现距离下班还有三十分钟,在这尴尬的时间段,无论干什么都显得不伦不类,于是他索性拿起了一旁的刊物消磨工夫。
旅游杂志是福田留下的,当时他正打算跟未婚妻做短途旅行,于是便来征求意见。
伊藤翻了翻扉页,发现里面规划的路线还算新鲜,就算是老土的野地露营,所推荐的也都是最新开发地带。
不过这种带河流的区域,长泽肯定不会喜欢,那家伙格外怕水,就连泳池的浅水区也不肯涉足。
想到这里,伊藤不禁勾起了嘴角,然后只稍一秒便抽风似的摇头。
最近总无缘无故地想到那个人,明明都是些不相干的事,可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往他身上扯,好比刚才的露营。
如果是他们两个的话会怎么样,如果是长泽的话会怎么样……诸如此类的妄想,犹如沸水气泡般地往上冒。
啊,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症状……
“那么,我先告辞了。”
长泽从相沢府邸出来心情顿时舒畅了很多,他知道其实相沢原本就对这件事产生了动摇。十几年来如亲人般相处,虽不舍,但对方也一定希望他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再加上由希在一旁帮腔,婚约也就想当然地作废了。
剩下的就是在相沢组的去留问题了,无论哪种结果,他都不会有怨言。
真没想到自己会在三十岁的时候落得一无所有,长泽咧嘴发笑,不知道伊藤了解情况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哎呀哎呀,真想快点见到他……
“长泽先生!”女孩迈着碎步追到门口,将一盒大福塞到了他手中,“这是我昨天做的,味道还不错。”
“谢谢你,由希。”
“没事,如果喜欢下次我再多做点。”
“我指的不是这个……”
“诶?”女孩歪了下头,然后立马笑了,“长泽先生对我来说是兄长般的存在,能够帮助您我也很高兴……”
“只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长泽的表情复杂,但女孩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表示不用担心。
“长泽先生的那位一定很幸福吧,能够被您这样深爱。如果有机会,真想见一见啊……“
“可以哦,只要有你时间。”
长泽看向女孩,目光柔和,以她这种状态应该是在这里长居了吧……虽然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不过她本人高兴就好。
由希送走了长泽独自回到庭院,对着那怒放的椿花出神。
长泽先生真是个温柔可靠的人啊,为了心中所爱可以放弃引以为傲的一切。
那位素未谋面的姐姐也的确让人羡慕……
“不过,可惜了……”
由希轻笑着抚上花瓣,那一抹惨烈而完整的鲜红带着花托,瞬间掉得干脆利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的效率不错,竟然在上午就码完了(泥奏凯
之前一直在思考,男人在下定决心与一个人相守时会不会有关于后悔啊得失啊之类的权衡复杂心理。。。若他们承认外面世界的美妙却还是甘愿舍弃,那肯定是因为爱吧。
然后来科普一下椿这种植物:
椿(ツバキ)是日本的一种花卉,几乎与樱花一样受到人们的尊敬和喜爱。普遍认为“椿”就是中国的“山茶花”中的一种品种,耐冬。中国的山茶有单瓣、复瓣、重瓣三大类,其下又分为12个型。日本的椿不像中国的山茶有那么多的品种,普遍的形态都是单瓣黄蕊,白色和红色最为常见。
中国的山茶凋落时和其它多数花是一样的,一瓣一瓣小心翼翼。而日本的椿(也就是中国的耐冬)往往在开到最旺盛的时候突然间整朵花连着花托一起掉落,就如同日本武士斩首般壮烈凄美,日本人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椿又叫“断头花”。“落椿”是指掉落一地的完整红椿,有着大义凛然、追求理想和信念而看轻生命的意味。
就是酱啦,我们下周再见
第26章 真·第二十四章
伊藤下班回家,发现长泽正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看泡沫剧,饭桌上是之前就准备好的晚餐,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虽然长泽不说,但伊藤多少能从青叶那打听到一些情况,对方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是伊藤始料未及的,可说实话,他并没有多高兴。
从堂堂相沢组若头沦为现在的无业游民,如此大的心理落差,那家伙却选择独自承受,这让伊藤有些窝火,——尽管知道对方不肯开口的原因是怕他担心。
看来爱逞强的坏毛病是永远也改不了了啊……
伊藤无奈地摇头,随后心中的烦闷逐步转化为坚定。
即便真的被那个组织抛弃,他还是会陪在那人身边。就算没有了工作,他也完全有信心让对方的生活不受这件事影响。
既然长泽如此决绝地选择,那伊藤必定不会让他失望。
不过事情好像还未到绝对的境地,据青叶所说,这段时间相沢组内的干部会进行几番表决,以确定长泽的去留。
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可真不好,而且从这家伙的表现来看,他对那个组织还存有诸多眷恋,所以等待宣判的日子无疑是种煎熬。
伊藤望着沙发的方向思忖,不如趁此机会去散散心吧,让那人暂且忘却这些烦恼。
“Mela,你姐姐那边有消息了吗?”中岛询问之前搭救的女人,对方表示自己名叫Pamela,周围人简称Mela。
“还没有,她说签/证上出了点问题,大概得再过两天……”Mela拍了拍手中的圆白菜,“中岛先生,今天要不要试试石锅拌饭?”
自从在这住下后,Mela就主动包揽了所有家务。相处的过程中,中岛觉得对方性格率真可爱,是个非常值得结交的朋友。然而,他也正为此事苦恼。
假如Mela是“其他人”该有多好……
那天见到对方的真容后过了一小时,中岛便借口跑去警/视厅,是的,他几乎一眼就认出Mela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可等到了警/局他却不知该怎么办了。法/医的报告清清楚楚,而且搜查一课也已结案,上级更是强调不准干涉,如此一来无事生非的反而是自己。况且他确实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件事的可疑,努力查找的动力无非是一股脑的蛮劲。
再者,若是没能探清对方底细就跑去质问,说不定连最后一丝可能都会破灭。
中岛认为自己现在所缺的是插手这个案件的理由和Mela的信任。
“中岛先生?”Mela又问了一遍,对方这才回过神。
“嗯,石锅拌饭我很期待哦!”中岛努力从鼻尖挤出一丝微笑,向来不善隐藏心事的他,忍上那么多天也算是极限了。
“对了,我昨天看到一个新闻,说是8楼住户的内/衣掉到了7楼阳台,然后楼下的夫妻为此吵了好久……”Mela转身动作麻利地切着佐料,“你说8楼明知道事情的起因在于自己,为什么就不肯过去解释呢?丢了东西,失主就应该出面认领才对啊……”
“失主?认领?”中岛皱眉重复。
“对啊,一般不都有那个程序吗?”
“嗯,没错。”中岛抬起头,仿佛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他并非没事找事,只不过寻到了之前的失主。让对方去警/局认领自己的失物,这样的理由足够让人信服了吧?而且从Mela角度看,他所表现出的目的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尽管深知自己演技堪忧,但为了真相中岛还是决定一试。
“说到失物招领,我上个月刚好在新宿目击了一桩抢/劫/案,犯/人倒是当场抓住,不过合金箱的主人据说一直都没有出现……”
中岛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厨房里“咔咔咔”的切菜声似乎有逐步放慢的态势。
“啊,对了,那个失主我有注意到喔,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总觉得跟你长得有几分像……”
“啪”!话还未说完那边就传来菜刀平放在砧板的声音,中岛见状下意识地绷住了神经,因为Mela正提着刀面目表情地走到他跟前。
“那个人,是我。”女人的语气镇定。
伊藤拖着似梦非醒的身躯下了夜班,在停车场看见家里的那位正靠在自己车前抽烟,脚边零零散散地掉落着几个烟头,似乎是等了一会儿。
“来了啊……”对方从口袋里掏出罐热牛奶塞到他手中,而后将头轻侧,“我们的车在那边。”
伊藤这才发现男人今天的穿着与往常不大一样。
带着兜帽的深蓝色冲锋衣虽严密地隔绝了外界,但依旧掩盖不了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黑/道气场;看似普通的工装裤不用猜也知道价格不菲,只是在长腿的欺压下显得略有些短,暧/昧不清地束在登山靴里,——真是合适到令人讨厌的装扮。
“这一身还不错吧?”
长泽语中透着得意,可对方的回应并不热情,“……看起来就像个送披萨的。”
“真的吗?”长泽抓起衣襟细细打量,竟也忍不住地笑了,“说起来,你的那件更像哦~啊,到了。”
长泽在一辆越野车前停下,从后座拿出一件红色冲锋衣,“你皮肤白,穿这个颜色好看。”
“这是做什么?”
“露营啊!”长泽一脸的理所当然,“路程有些远,你正好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伊藤傻傻拿着外套,似乎难以回神,不过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对方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步调了。
在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严冬时分,车内的暖气打得稍稍过了头,温热的气流熏得伊藤直犯困。
他看了看身旁开车的人,觉得莫名安心,而后很自然地握住了对方的手。长泽勾起嘴角,轻轻摩挲那人指腹。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去露营?”
“还不是某人故意在茶几上丢了本旅游杂志。”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
“那是当然!”
长泽笑着看向左侧,但映入眼帘是爱人打着瞌睡的脸,温暖的眼神里瞬间揉进一丝心疼,车速在不露声色间放慢。
雾岛打了伊藤好几通电话,那边都显示不在服务区。
“不会是存心躲我吧?”雾岛的嘴像是要嘟到了鼻尖,“难得关心一下他跟流/氓大/佬的进展,没想到这么不领情……”
放下手机,他继续把自己裹进被窝,疑惑着父亲为何不来叫起床。
是不是去公司了呢……那老家伙若能把精力多放点在产业拓展上,他也不至于会被看得那么紧。
可是啊,没人盯梢的生活又总觉得哪里不自在。
咦,等等……为什么会不自在?
雾岛坐起身,惊觉自己的心理似乎在一点一点地被父亲改变,变化的成果让他极度不安。
惊慌之中,他再次抓过手机,酝酿着下一波出逃计划。
伊藤在一阵柔软的亲吻中醒来,飘荡在鼻尖是似有若无的烟草气息跟青草芳香,原来他们早已抵达目的地。
长泽拉人下车,像是炫耀般地带他去看自己独立搭建的帐篷,言语间满是眉飞色舞。果然男人不管多少岁,对于野外生存的游戏永远兴致高昂。
伊藤环视一周,发现他们的驻扎地是带河流的那片区域。
“怎么选在这里?”
“不是你在上面画的圈吗?”
“可是……”你怕水啊……
长泽笑着递上刚煮好的咖啡,“你喜欢就够了。”
中岛下班回家看到Mela跟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碌,于是不禁想起那天的情景。
女人与他对峙,没过几秒就放下刀子颤抖着跪在跟前,恳求他不要报/警。眼泪混着鼻涕在满是淤青的脸上显得一塌糊涂,中岛不忍继续追问,于是只得作罢。
“见不得女人哭”想必是中岛裕之这一生最难以启齿的弱点吧?但他多少能看出Mela心中背负着沉重的秘密。
“晚餐马上就好,今天是辣炒年糕哦!”
中岛笑着点头,然后去阳台收衣物。拍打被褥的过程中,他的余光总是被小区一角吸引,那边似乎有个阴影,一晃一晃地让人不由去在意。可当中岛再次定神,那边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歪了下脑袋,该不会是长期盯梢留下的职业病吧?
晚饭席间两人都不说话。那天过后Mela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这样的结果于中岛而言说好也不好。
他寻思着待会再问问,然而对方却先他一步打破了沉默。
“中岛先生……是警/察吗?”女人问得小心翼翼。
中岛觉得事到如今没什么可隐瞒的,况且坦诚相待也很重要,于是便干脆地点头。
那边再次陷入沉默。
“但我只是个没前途的警/员,讲话太直凡事爱计较,同事们都不喜欢我呢。”中岛自嘲般笑笑。
Mela抬起头,眼眶泛着微红,“那……我可以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您吗?所有,全部。”
晚间,伊藤跟长泽相拥靠坐在树干,静静聆听夜风拂过枝叶的声音。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水吗?”长泽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不是怕么?”
“没有害怕啦……只是讨厌而已。”
“……所以为什么呢?”这个时候还嘴硬,真是太不可爱了。
“因为我母亲。”长泽转头亲吻伊藤的前额,而后开始了他从未跟人提起的童年往事。
“我爸是个懦弱的酒鬼,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但主要原因不是父亲酗酒,而是母亲对我的虐待。
“她对当时的生活不满,父亲又整天不在家,于是只好把火气撒在我身上。那个时候家里的浴缸对我来说大得可怕……”
「司平以后可不能像爸爸那样嗜酒如命哦……」
……
「妈妈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
「听好了,在浴缸里要憋气两分钟以上哦,不可以擅自起来。」
……
「加油,很快就好了!」
……
「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为什么这么快就爬起来了?!给我下去!快给我下去!」
……
从头顶上方漂过的水流,因不断缺氧所造成的窒息,在年幼的长泽看来都是难以承受的压力,可是比起这些,他更不想让母亲失望,所以只得一味地忍耐。
对于母亲跟水的恐惧,到底哪个会形成得更快?又是哪个会更让人害怕呢?
“不过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戒酒跟在水里憋气有什么关系。”
对方语气故作轻松,但伊藤知道他的心里充满苦涩。童年阴影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存在,并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今后的人生。
不过长泽会告诉他这些,伊藤心中还是存有欣喜,能够坦诚分享脆弱的一面,这说明自己已真正进入他的内心。
不再是原先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啊……
“话说回来,”长泽摸着下颚,“我们好像都没有在露天的野外做过……也没尝试过车/震,不如这次……”
话题转得够快,伊藤轻声咋舌,随后比划着手势,“你带那个东西了吗?”
“诶,为什么要带?”
虽是一层薄橡胶,但对男人来说佩戴与否简直两个世界。
伊藤看着长泽的反应,断定对方没有准备。
“没带我就不要。”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