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清了清嗓子，转头看着他笑着说了一句：“这个月生活费他还没给我呢。”
顾旭手里掌着顾朗的分红，一个月一个月的发，被顾朗戏称为“生活费”。
不料司辰却挑了挑眉，回道：“给我了。”
“……” 顾朗还没反应过来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司辰扶着他的肩膀向前探了探身，伸手虚触在顾旭身体上。
顾朗屏住呼吸，没敢打扰司辰。
过了两分钟，司辰收回手掌，眉头微皱。
“怎么回事？” 顾朗追问，心底有些忐忑。
“他的灵魂缺少一魄。”
顾朗一怔，他到底是个写小说的，对这些也不算完全听不懂，但是还是有点懵：“那……该怎么办？”
“要找回来，他才能醒。” 司辰沉声说，“那一魄被取走的时候带走了他身上的‘气\'，如果没有‘气’的温养，身体会很快衰败。”
“跟那个什么阵有关？”顾朗皱眉问，有点后悔昨天就这样让林翔走了。
“去看看就知道。”
司辰倒没有下定论，他转身要下楼，顾朗一把拉住了他：“我跟你一起。”
看了他一眼，司辰思索了一下，没有拒绝：“好。”
两人出了房门，就看到紧张等在门外的顾父顾母。
“司辰说，要去阵法那边看看。” 看完再说结论，也省的他爸他妈一上一下的。
顾衡天忙找人带着司辰往树林那边去，并且伸手拦住了顾朗一下。
“司先生去就可以了，你别过去添乱。”
顾朗眉头一挑，刚要说什么，却被司辰抓住了手腕：“不会有危险。”
说着没有理会顾衡天有点发绿的脸色，径直带着人走了下去。
途中，有人跟司辰详细讲解了那天师破阵的情况，末了还道，如果细节上不清楚还可以将人找来，司辰回绝了，仅带着顾朗出了门。
顾宅前是一片树林，中间只隔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原本外围种着木棉，因为顾旭过敏，每年五月多都打喷嚏打的顾朗都替他难受，后来才改成了香樟。
踩在及膝深的杂草上顺着树的缝隙中往里走，顾朗到没有什么不适，当年搬到这的时候顾朗才十岁，拉着方润奇在这小树林里欺负过不少小伙伴。
走了一会儿，顾朗抬头看了看周围，已经进入到了比较深的地方，但是他完全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想象中什么诡异的迷阵也没有出现。
他侧头问司辰：“怎么样？找到了吗？”
司辰没有再前进，在弯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草木，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不是现在那些天师能做出来的阵法。这阵法极为简单，但是却不吝惜灵气的损耗，阵法的材料也是极为贵重，这个时代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气魄和手笔。
况且……
司辰伸手捻起一块几乎融进泥土中的碎片，阵法明显被破坏了一部分，照理说摆阵的材料应该被人收走才对，但却有不少残留，只能说明，这些材料破阵的人并不认识。
看他低头沉思，顾朗也没追问，在这周圈转悠了一遍，他自顾自的后退，不料差点撞上身后的树枝，顾朗踉跄了一下躲了过去，却被枝丫上的一片绿叶吸引了注意。
这是一片普通的叶子，但却又区别于其他的树叶，只因为这叶子实在太过水灵，长势比其他的树叶都好，即使在夜里，也是光泽莹润。
而顾朗也在奇怪，这边树林里的树都奇高，因为树林较密，所以一棵棵都争抢着朝上长，树干上极少长出细小的枝丫。
他不由得伸出手摸摸那片叶子，然而手掌还没触上去，就看到这叶子悠悠的从枝上落了下来，刚好落入顾朗手心，发出清脆的声响，碎裂开来。
顾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整片树林里“哗哗”作响，似乎每一篇树叶都摇晃起来，一丝温和的风拂过顾朗他有些呆愣的面容，不知是风吹响的树叶，还是树叶摇晃带起了风。
只听“咔”的一声，地上也腾起了一阵尘土，而后又缓缓飘散，露出一道道翻新的泥土的痕迹，这痕迹模模糊糊似乎连成了一个圈，圈中嵌着各种玄妙的纹路，看起来倒与顾朗当初在楚炎的罗盘上看到的有些相似，而在中间发出声音的那块地方则是深深地一块凹陷，似乎有什么碎裂掉。
“……” 顾朗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看向正盯着他的司辰，“我可什么……都没做……”
司辰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顾朗只是将这阵法汲取的树林的灵力还了回去而已，正因为如此，这阵法算是彻底毁灭了。
不过，顾旭的事倒有些麻烦。
他看着土地中央的凹洞，蹲下身，从洞里拿出来一个有了裂纹的银质底座，转头对顾朗说：“阵眼不见了。”
这阵眼周围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想来是摆阵的人自行取走，而这沾染了阵眼气息的底座则成为了第二个阵眼，但相应的阵法的作用也消弱了，否则顾家请来的天师不会破阵破得如此轻松。
“什么意思？” 顾朗疑惑，“我哥还有救吗？”
“这个阵法意在夺取他人的寿命和气运反哺己身。”司辰沉声向他解释，“但是，对顾家不起作用。”
“为什么？”
因为有你。
别过头，司辰避开顾朗的视线，“顾家也有自己的保护措施。”
顾朗对此到没有疑惑，毕竟方润奇对他说过，顾家从五年前就开始搜罗这些奇怪的人了，他自信自己家人不屑于搞些邪魔歪道去害人，但是以他爹的性格，对别人到底会防着些。
“不是因为这阵法，那我哥怎么回事？”
顾朗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话筒里传出他爸带着沉稳中难掩惊喜的声音：“小朗，你哥醒了！”
顾朗眼睛一亮，脸上出现喜色，转身就往家里走，不料走得太急，左脚绊住右脚，整个人往前趴去。
司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待顾朗站定，却没有松手，他扫过顾朗盛着惊喜的眸子，抬起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干……”
“……什么？” 顾朗还没来得急挣扎，就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隔着司辰的手掌感受到一阵明亮。
瞬间撤掉了眼前的遮挡，顾朗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就看到顾旭坐在床上，自己老爹老娘站在床边，一家三口想看鬼一样看着他和司辰。
“卧槽，你这是什么操作？”
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顾朗觉得自己应该晕晕这种“交通”方式，他扶着司辰的手臂，仰头看着他问。
“瞬移。” 司辰回他，“怕你会迷失心神，所以要捂住眼睛。”
那边顾夫人等人只是最初惊吓了一下，倒也没有太惊奇，要知道当初司辰为了说服顾家人还是露了几手的。
顾朗倒是莫名感觉到司辰的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挑挑眉，觉得有点看不懂这人。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在意的时候，顾朗转过头看向靠在床上让家庭医生检查身体的顾朗，他捏了捏手指，总算平复了下心情，才慢悠悠的踱着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边将顾旭挤到角落里。
“看吧，我才几天没看着你，就搞出事儿来了吧！”
他扬起下巴看着顾旭，早就想对他说这句话了，可惜从小到大一直没找到机会。
顾旭瞄了他一眼，眼神温和了一瞬，伸手拿过床头的杯子，喝了口水：“这个月零花钱没有了。”
伸手摸了个桔子剥着，顾朗哼笑一声：“你还真当我还靠你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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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朗嘴里叼着瓣桔子呆住了，他仰着脖子看向司辰，又看了看他哥，明白了什么，他好像……一直没付给司辰生活费来着……
合着都是他哥的钱？
“以后不用他给，我给你报销！” 顾朗咽下桔子，挑眉对司辰说道，却见司辰眉眼一动，表情似乎柔和下来。
想起怎么回事儿，顾朗恨不得拿桔子堵上自己的嘴，刚刚自己啥意思？暗示他昨天那事儿就这样揭过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想起怎么回事儿，顾朗恨不得拿桔子堵上自己的嘴，刚刚自己啥意思？暗示他昨天那事儿就这样揭过了？
他挑眉冷眼看过去：“咱俩的事儿带会儿再处理，先说我哥怎么回事儿？你刚刚不是说他少了一魄吗，现在回来了？”
顾朗看司辰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江湖骗子，他想起昨天差点“失身”的危险，没个好气，语气是十足的不客气，看得顾家其他人侧目。
不过司辰倒像是习惯了这种对待，似乎顾朗怎么做都惹不到他。
他沉声回答：“没回来。”
顾夫人和顾衡天虽不明所以，但闻言面色也有些严肃。
“那怎么回事儿？”顾朗一愣，“我哥这会儿为什么会醒。”
说着他紧张的转头抓住顾旭的肩膀，凑近了将人打量了一番：“你是我哥吧？”
不等顾旭回答，又转头看向司辰：“不是什么其他的玩意儿跑进我哥身体里了吧？”
顾旭：“……”
“你说，我小时候第一次打你是为了什么？”
“不小心吃了你珍藏的西瓜……” 顾旭看着他弟弟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想起小时候的事儿简直哭笑不得。
顾朗眯了眯眼，又贱兮兮的凑过去：“那你第一次打我是为了什么？”
顾旭这次倒没有回答，看着顾朗，脸色黑沉黑沉的。
虽然顾朗小时候各种闹腾，但顾旭比顾朗大了六岁，又是早熟的性子，从来没跟他闹过，唯一一次，忍无可忍抱着顾朗打屁股是因为……
顾旭第一次梦遗的时候，早上跑来叫他起床的顾朗偷走了他的内裤，边甩边吆喝着跑遍了整个顾宅。
偷偷瞄了眼顾旭的脸色，其实当时他只以为顾旭尿床了来着……
“咳，应该是我哥没错。” 顾朗一脸认真的朝着司辰点了点头，随后又奇怪的嘟囔，“总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
就算回光返照也该被你气死了，听到顾朗的嘟囔，顾旭黑着脸剐了他一眼。
但这次司辰却没有回答顾朗的问题，反而看了看时间，道：“该睡觉了。”
听到司辰的话，顾衡天眼中闪过一抹明了，站起身清咳了一声：“是晚了，你哥的事明天再说，先休息吧。”
说完牵着顾夫人的手就要往外走，顾旭也适时的表现出一丝疲累，缓缓瞌上了眼眸。
顾朗有些不明所以，屋内众人回避的态度，让他感到有点不对劲儿。
他眉毛一竖，看着正要出门的三人，冷声道：“站住，谁让你们走了？”
说完就被走过来的顾夫人伸手弹了个脑瓜崩，顾夫人戳着他的额头：“跟谁说话呢这是？”
“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瞒着我？” 顾朗捂着脑门，态度却不见软化。
他两步上前，拉住司辰：“我问你呢，我哥这是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我哥出事就瞒着我，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顾朗视线扫过顾夫人和顾衡天，甚至连床上虚弱状态的顾旭都没放过。
“因为你。”
知道今天是瞒不过去了，司辰低垂的眸子看向他，声音沉沉的。
“我？” 顾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干什么了？”
“你想让顾旭醒来，所以即使他缺失了一魄，还是醒了。”
闻言，顾朗头皮一紧，觉得浑身有些发毛，他干笑了两声：“你开玩笑吧，什么叫我想什么就是什么？”
“哈、哈…说的就跟你们是我想象出来的一样。”
顾朗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屋里所有的人都看向自己，面无表情。
司辰一双眼睛像黑洞一样，死死地盯住自己，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顾朗下意识的松开抓着司辰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他本能的朝着顾夫人靠近：“妈！”
结果一转头，却看到顾夫人朝自己扯开了一抹笑，然而几乎瞬间，她脸上的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转眼就变成几个幽深的空洞。
顾朗瞪大了眼睛，喉咙发紧，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既想靠近去看看，又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结果偏移了方向，撞到了顾衡天身上。顾朗一把抓住顾衡天的胳膊，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爸！我妈是……”
然而突然却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卡住了声音，因为他转头看到，顾衡天根本没有脸，整个脸的部位都是一片树叶的样子，却布满了裂缝，像极了碎在自己手中的那片叶子。
顾朗忙转过头去看顾旭，却看到顾旭也是皱着眉一脸严肃的看着这边，他松了口气，踉踉跄跄的往顾旭床边走去。
“哥！” 顾朗的声音几乎颤抖起来，浑身都几乎绵软，扶着床坐下，抓狂的揪住自己的头发，“哥，这是怎么回事儿，爸和妈他们……”
“没事，别怕。” 顾旭拍拍他的背，安慰着。
这时顾衡天想这边走了一步，随着他的走动，脸上碎的碎片一片片往下掉。他动了动嘴叫了一声顾朗，碎片掉的更厉害了。
顾朗想应他一声，看着自己老爸这个样子，他手足无措，心里简直一团乱麻。
顾旭按住他的头，将人虚拢在怀里，声音如同儿时哄他睡觉一般轻柔：“不要看，没事的，别怕。”
紧闭着眼埋头在顾旭颈窝，顾朗抱紧了顾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怎么回事儿？爸妈是怎么了？
他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一横，抬起头来，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能让自己哥哥独自面对。
睁开眼，他整个人却僵住了。
顾朗下巴放在顾旭肩膀上，直愣愣的看着床上。在他眼前，顾旭面色苍白，眼眸紧闭的躺在那儿。
那抱着自己的是……
躺在床上的顾旭整个上半身都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而自腰部开始，却坐起了另外一个上半身，此时正抱着自己，手还轻拍着自己背部。
猛地用力推开顾旭，顾朗仔细的看着他的脸，顾不上身后走上来的父母，厉声问：“你是谁？”
“我是谁？” “顾旭”诡异的笑了，嘴角的弧度甚至扯到耳垂。
顾朗牙齿发颤，慢慢的后退，却被他抓住了肩膀。
“顾旭”伸手捏着顾朗的下巴，讲他的头转向一侧：“我还要问你是谁呢。”
“看。”
顾朗顺着他的力道转过头，看过去，眼前是顾旭屋里的落地窗，屋外一片漆黑，窗上的玻璃刚好成为了一面镜子，映出了顾朗的身影。
长发及地，身着广袖长袍，说不出的灵动飘逸，但看在顾朗眼中却是一片诡异，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顾朗想低下头看看自己，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只能瞪大了眼睛深深的往玻璃深处的黑暗望去。
一个圆形的模模糊糊的影子逐渐浮现。
那是什么？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逐过去，顾朗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看清楚，看清楚！
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虚幻，连镜中顾朗的镜像都被他忽略，在他眼中只有逐渐清晰地那个影子。
“跟我走。”
司辰的声音如同春雷炸响，顾朗一惊，转头看过去，竟然收回了对身体的控制。
顾朗的思绪似乎模糊了一瞬，他看着司辰漆黑的双眸，却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和恐惧。
他想挥手打开司辰的手，而司辰却不为所动，死死地看着他，说：“跟我回去。”
“不！我不！”顾朗捂住脑袋，觉得自己似乎要跟他走才对，却又隐隐有着一种毫无原因的抵触，觉得这人说不出的可怖。
“我好不容易才……”
司辰皱眉，不容拒绝的伸手抓住了顾朗。
“啊！你滚！” 顾朗猛地坐起身来，只听“砰”的一声，他感觉脑门受到了重击，“嗷”的叫了一声抑制不住的躺了下去。
迷迷糊糊睁看眼，就看到司辰捂着头，面无表情的看他。
顾朗愣了一瞬，在往上看，看到的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月光透过树梢淅淅零零的洒了下来，周围还是黑蒙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