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苑月裴回·一完本[古耽]—— by:cicadaES
cicadaES  发于:2017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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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皇帝李沛一样都是皇后的亲生子女。先帝驾崩以后,诸位亲王皆出宫建府,未出阁的妍铃公主和皇帝则留在了皇都。
深闺寂寞,愁绪难遣。
别离三年,难得团聚。
妍铃万分眷恋地倚在阿衍哥哥身上,娇声同他说些体己话儿。
李衍认真听着妹妹说悄悄话,偶尔看到前方有路面不平,还细心地牵着妹妹绕过去。
崔渚瞧见,心中倒是意外。
端王平日里净缠着人调皮撒娇,但是对上妹妹,他这哥哥当得也是有模有样。
三人便心思各异地来到了旧宫。
这处宫苑是端王与李崔氏从前住过的,如今无人居住。虽然李衍现下暂时回到了皇都,但也被宫内管事安排住在其他地方。
时隔三年再回旧居,百感交集自是不必言说。
李衍望着那熟悉的宫匾,不由想起了童年时光。
小时候,他的日子是那么顺风顺水快活逍遥,只有两件事情叫他不高兴。
第一件,就是皇兄们总爱叫他“小公主”。这个毛病直到现在还没治好,看来是无药可医了。
至于第二件么,那就是无论他小时候多么聪明可爱,李崔氏却只把“幸原公子”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就好像“幸原公子”才是她的亲儿子,真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想本王小时候因为崔渚吃尽苦头,崔渚却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天资聪颖给远在帝王家的表弟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真叫人生气。
幸也是不幸,李崔氏这个毛病,在三年前不药而愈了。
自从崔渚离开王府之后,陈宛太后就对“幸原公子”这四个字讳莫如深,就好像“幸原公子”并不是她的亲侄子,而是一只居心叵测的大尾巴狼。
人世间的大事小情,息息相关又互为因果,真是妙不可言。
李衍正在这儿感慨着人生,不远处,崔渚也在仔细打量着古旧宫墙上的青苔藤蔓,心想,原来就是这个地方养出了“宜安小公主”这么一株奇葩异卉来。
四下寂静无声,妍铃公主耐不住寂寞,问道:“阿衍哥哥,我们能进旧宫去看看吗?”
李衍摇摇头,道:“大门落了锁,进不去的。”
妍铃略显失望,道:“天底下哪儿有自己不能进自己家的道理呢?阿衍哥哥也好,其他哥哥也好,为何你们非得出宫建府不可?难道就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大家都住在一处吗?”
李衍道:“妹妹此言差矣。须知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东西南北,全是我李家天下。无论本王身处何地,不都是在家里么?”
他这话说的是豪气万千,妍铃却叹了口气,道:“哥哥,你明知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哥哥明白。”李衍温柔地摸了摸妍铃的发顶,道,“若是皇兄的后宫能再充盈一些,那么宫里也不会如此冷清,倒害得妹妹如此寂寞。”
妍铃答道:“皇兄与皇嫂感情深厚,自然没有心思充盈后宫。”
李衍笑得别有深意。
妍铃怪道:“怎么?你不信?”
李衍道:“你说他们感情深厚,我是信的。若是你说,皇兄是因为皇嫂的缘故而不肯充实后宫,我是绝不信的。皇兄不过是政务太忙,没空打理后宫罢了。待祭天大典过后,皇兄得了空,后宫里一定会进来一批新人。”
妍铃道:“我才不信呢。我听说,因为皇嫂出身不高的缘故,当年她与皇兄成亲时还颇受了些非议。那时,母后对他说,‘段家的姑娘最多也只能做妾室’。你知道皇兄是怎么说的么?”
这还是李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倒是十分好奇。不只他起了好奇心,连不远处的崔大人都投来了目光。
于是,妍铃骄傲地说:“皇兄说,‘若是母后不许此女做我正妻,那么我此生都不会再娶妻纳女,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就是’。母后将这话回禀给父皇,段姐姐这才当上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听了这话,李衍大失所望,道:“我还当是什么话呢,原来不过是赌咒发誓罢了。”
妍铃惊讶地问:“难道你不觉得皇兄这话说得特别有男子气概么?”
李衍道:“男人阿,热血上头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皇兄也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你看他的后宫里现在还不是养着一水儿的妃子美人?虽然人数算不上多,但说什么‘此生不再娶妻纳女’,可真是贻笑大方。”
妍铃秀眉微蹙,说:“不管皇兄的后宫里有多少妃子,我都知道,他最喜欢的还是皇嫂一个人。若是我的夫君以后也能对我如此深情就好了。哪怕只是面上装一装、口中说一说,也比那些装都懒得装的男人好得多!”
李衍坏坏一笑,促狭地说:“原来如此,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原来咱家小铃儿长大了,想寻个驸马爷了。”
妍铃面色一红,用力地捶了一把李衍,嗔道:“阿衍哥哥好不害臊!”
李衍一手抓住了妹妹的粉拳,一手还背在身后,笑道:“未出阁的小公主想要找驸马爷才是不害臊呢,不如叫哥哥帮帮你罢?对了,你看中书令崔大人如何?他还能入你的眼么?”
说着,李衍笑嘻嘻地回头去看崔渚。
不看还好,一看崔渚,李衍心里等时“咯噔”一下。
只见那幸原公子立在苑墙之下,面色不善,周身寒气冰冷如霜。
崔雁洲这冷脸是什么意思?
李衍疑惑不解,方才恭王拿本王跟他开玩笑,他生生闷气也就算了。怎么现在我拿妍铃与他开玩笑,他倒是更生气了?他不就是喜欢我妹妹这种活泼顽皮的女子么?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李衍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一桩旧事!
想当初崔渚来与端王辞别的时候,误以为端王要抛弃“宜安妹妹”,就当场跪地求端王将“宜安妹妹”嫁给他。
李世荣赶紧劝他,说“宜安姑娘”出身不高,配不上幸原公子云云。
于是,崔渚就说:“既然如此,就让宜安妹妹做我的妾。雁洲发誓,只要有了宜安妹妹,那么我此生都不会再娶妻纳女。”
虽然当时李衍没有给崔渚什么回应,但他心里确确实实是被打动了的。哪怕过了三年光阴,李衍再想起这话来,还是脸红心跳臊得不行。
但是,刚才听了皇兄那番与崔渚十分相似的告白之后,李衍却说“男人热血上头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这话虽然是在与妹妹开玩笑,却不巧戳中了崔渚的痛点,简直就是把幸原公子的一腔深情丢在地上,还拿脚踩上了一踩。
李衍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怪不得崔家表哥脸色这么难看,亏我还整天埋怨别人不会说话,到头来,天底下最不会说话的人反倒是我李宜安!
第16章 第十六回
李衍懊恼得几乎快要咬破嘴唇,但是碍着妍铃在场,他又不好解释什么。
眼看崔渚愈来愈寒气森森,李衍慌得内衫都被冷汗浸湿。
正待着急,妍铃却严肃地说:“哥哥,你别再拿崔大人开玩笑了。他又不能还嘴,多可怜呀。”
李衍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连声道:“是是是……对对对……都是哥哥不好……”
李妍铃这才满意,又指向院墙内的一棵树,道:“哥哥你看,那棵树是不是你小时候跌下来过的那一棵?”
李衍抬头一看,妍铃指的那棵大树,确实就是多年前将他困得进退两难的罪魁祸首,不但当时把他吓得两股战战,后来还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阴魂不散地困扰了他十数年。
不过,三年不见,这棵大树不但比李衍的记忆里矮上许多,也并不像梦中那般形状可怖,在月色中,倒是显得亭亭如盖,葱茏秀美。
李衍又看崔渚,心中有了对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小时候,我总觉得爬树特别好玩。母亲叫我不要爬高,我还不肯听,后来惹出了大祸,真叫我追悔莫及却无法亡羊补牢……现在看来,爬树确实没什么意思呀。”
这话听在另外两人耳中,意味却各不相同。
妍铃听了,只以为哥哥在说爬树的事情;崔渚听了,却登时明白过来,李衍虽然口中说的是“爬树”,但言外之意,其实指的是他三年前男扮女装耍弄表哥的事情。
崔渚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神色不由缓和许多。
但心中仍然不甚喜悦。因为端王说是“追悔莫及”,但后面又跟了个“无法亡羊补牢”,这就是自相矛盾了。
要知道三年光阴,端王难道就连个提笔写信的功夫都没有么?
其实,端王殿下和他的皇兄一样,只知道耍耍嘴上功夫罢了。
妍铃说,“哪怕只是面上装一装、口中说一说,也比那些装都懒得装的男人好得多”。这句话,崔渚却是不能赞同的。
在他看来,若是一个人言行不一,平日里只会一味哄骗他人来博取私利,那还不如那些能够爽快承认心中真实想法的人。
幸原公子平生最厌恶为谋私利而说谎的人。端王李衍毫无疑问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崔渚在三年前已经被他伤透了心。
明明早该把这种家伙忘到脑后的,但崔渚却为他日思夜想寝不能寐,还为此改变了性格气度。崔渚真是琢磨不透自己的心了。
李衍忐忑不安地等着表哥回应,但崔渚始终幽幽不语。于是李衍愈加紧张地观察崔渚形容,看表哥一会儿皱眉摇头一会儿又舒展开来,心中实在疑惑,也不知道聪明绝顶的幸原公子能不能想通他话中深意。
这时,妍铃忽然说道:“我觉得,不是爬树变得没意思了,而是哥哥长大了。人长大了,自然不会再喜欢从前喜欢的东西了。”
李衍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我今天受教了。”
又仰起脑袋,认认真真地看那棵树,道:“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十分愧疚。从前我明明那么喜欢爬这棵树。待我长大以后,却将它彻彻底底地忘到了脑后。刚刚若不是妹妹指出来,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它呢,实在是惭愧,惭愧。”
妍铃挽住李衍的胳膊,笑道:“无妨。等你回了陈宛府,就可以在怀雁楼边上再起一座怀树楼了!”
李衍吓了一跳,忙躲着崔渚,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知道怀……你怎么会知道那楼的名字?”
妍铃惊奇地说:“阿衍哥哥,你怎么脸红了?难道你题的‘怀雁’二字真的是在怀念哪只莺莺燕燕么?”
端王自然不是在怀念什么莺莺燕燕,他怀念的就是真真正正的“雁”!
现下妍铃公主居然当着“雁”的面,把这个名字给脆生生念了出来。简直叫李衍无地自容,只想把妹妹的嘴给捂起来一了百了。
正待李衍羞愤异常几欲遁地而走的时候,“雁”忽然开了口。
只听崔大人冷冷清清地说:“你怀念树,树却未必怀念你。你对树问心有愧,树却未必记得你。你以为没有了你,树就寂寞伤神、孤苦伶仃了么?其实,这棵树有日月雨露滋润,还有鸟雀蝴蝶陪伴,于它而言,有你无你,根本无关紧要。”
李衍愣了一愣,细细思索崔渚的弦外之音。
妍铃则问:“崔大人这番话,就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意思么?”
崔渚答道:“内涵并不同,但略有共通之处。”
李衍顿觉胸中烦闷异常。
难道幸原公子的意思是说,本王压根儿不用对他愧疚,他崔大人宾朋满堂热热闹闹,对他来说,有我李衍也好,无我李衍也罢,根本无关紧要?
李衍这番却是完全想反了。
崔渚话中的“树”,指的其实是端王。
由于端王男扮女装欺骗崔渚的缘故,崔渚回到家乡以后性情大变,再也不敢随意亲近他人。可是那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对于端王来说却算不了什么。他一样是备受疼爱快活逍遥,直接把倒霉的崔家表哥给忘到了脑后。
这对表兄弟俩虽然各怀心事,却同样因为对方的缘故而黯然神伤。
妍铃公主待得实在无聊,便拉着李衍说:“哥哥,我们回去罢。你得来女宾席看一眼,母后、太妃和其他姐妹们都想跟你说话呢。”
李衍勉强扯出个微笑,又转头看崔渚。
崔渚还未说话,妍铃公主就说:“亲哥哥能来女宾席,表哥哥却不行。”
李衍羞臊不已,道:“你别再学三哥的玩笑话了。”
妍铃咯咯直笑,牵着李衍回去宴会厅。
李衍一边被妹妹拉着往前走,一边回头看,崔渚仍然立在苑墙之下。
只见幸原公子将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着那棵被端王忘到脑后的大树。孤独长影,映着清清月色,更是寂寞无双,萧条难耐。
一直到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崔渚才姗姗归席。待到散席,李衍还想同崔渚说几句话,但崔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宫礼官还等着引诸位亲王回到各自住所,李衍无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崔渚背影渐行渐远。
那夜便是转辗反侧,第二日,端王一早起来,想着该去看望崔家表哥,还未出门,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原来是恭王李潇为昨晚惹哭端王的事特意来登门谢罪。
其实李衍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看哥哥诚心道歉,就将他迎进屋内。
为表诚意,恭王还特地带了礼物。这礼物可是珍贵异常。恭王李潇的封地临近海滨,今年海岛进贡了两串海水明珠。每颗珠子大小相同,皎洁如月美晕熠熠。
恰逢皇帝举办祭天大典,恭王就将两串海珠一并带来皇都,一串献给皇太后,还有一串就送到了端王面前。
李潇一味想讨弟弟开心,但李衍心想,就算你送我再好的珠子,我也戴不了,回头还是要转赠给母亲。
而陈宛太后如今成日在道观修行,珠宝首饰一律不戴。我要是拿了三哥哥的这串海珠,岂不就是暴殄天物么?
于是端王婉言谢绝,将海珠又推回了恭王手中。
恭王也不与亲兄弟客气,见端王实在不愿收礼,就说:“阿衍,你不愿意收礼物也就算了,哥哥要请你吃顿酒,你总该赏脸罢?我听说皇城里近年开张了许多新肆,反正你我今日都闲着没事,不如去玩耍一二?”
须知端王平生最爱凑热闹,珍贵珠宝看不上眼,但吃酒玩耍却正合他心意,当场喜笑颜开连声称好。兄弟俩一拍即合。端王回内室换好便服,就与恭王坐上马车一起出门玩耍。
恭王对皇城里吃喝玩乐之处了如指掌,一路指引车夫,很快来到皇城西边一处繁华街市。
端王坐在车中,听闻车外繁华喧闹,心中喜悦,掀开车帘坐观街景。这一看,就发现这条街市十分不同寻常。
看那街道中行的是脚步轻快的富贵男子,楼阁上立着的是笑眼如波的美貌女子,店头外大红灯笼早早点亮,肆门前皆是招徕顾客的浓妆妇女。
恭王殿下说是要请端王吃酒,却将他引来了烟花柳巷之地!
端王本来是兴冲冲的,见状大失所望,扯着恭王的袖子说:“三哥哥,你明明说要去吃酒,却原来是要狎妓!”
恭王得意地说:“弟弟有所不知,吃酒时若是有美人陪伴,再有丝竹悦耳、舞蹈悦目,就是人间第一美事了。”
端王却不能苟同。他兄弟两人吃酒自是逍遥快活,但若是还有外人在场,那他们说话时还得顾及身份,不能只呼彼此姓名,也忒麻烦了些。
说话间,恭王已经指挥着马车在街市中最阔气最热闹的店家门口停下。
见恭王如蛟龙入海般畅快无比,端王也不好扫了哥哥兴致,只能跟着他一起下车。
此店名唤“银屏阁”,建筑华丽,装饰贵气。
门口立着一名迎宾老妇,已经殷勤地凑到了车下。兄弟俩下车后,就被这锦衣华服的迎宾老妇引到厢房。
进屋一看,李衍倒是惊叹不已。
原来这家银屏阁名副其实,不光桌椅板凳、碗筷杯盏,就连门扉窗框、灯笼烛台全都包银镶珠,华光熠熠,贵丽无双。
放眼望去,银屏荧荧,金烛摇摇,叫人晃得睁不开眼,几乎连路都走不直了。
李家兄弟跟着老妇进入厢房,才往软榻上一坐,又见老妇拍拍手掌,厢房两边侧门一齐打开,登时涌进了数位窈窕少女与乐者琴师。
这些少女环肥燕瘦风姿绰约,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眉梢眼角俱是媚意。
恭王环视一圈,不禁满意极了,又对端王说:“哥哥方才说的对罢?此情此景,是不是人间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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