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样,手上的钱还缺了一点。
手有点哆嗦,张辰将可怜的几张钞票点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缺点,他怅然看着墙壁,不行,他要重新规划一下。颤巍巍的从抽屉里拿出笔纸,在夕阳西下的光线下一次次的反复计算,眼睛都看不清楚,老花镜的度数也不够,可惜他没钱去换眼镜。
那点钞票还不如买点其他的,其他的部件。
屋内越来越暗,张辰站起身走到墙边拉了下拉绳,昏暗灯光下他又拉开一个抽屉。
里面用玻璃压着一张照片,黑白照片,里面是两个年轻人,穿着那个时代的衣服站的笔直。虽然五官样貌在岁月残忍的手中被抹去,但在张辰的心中,他身边那人仍旧那么年轻,那么温润,笑起来带着一丝的羞涩。
那是……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爱了一辈子的人。
也是他最亏欠的人。
“徐进……”老人颤抖的声音被风吹散。
他对不起他,再也没脸去找他。
又是一日,张辰咳嗽几声,觉得胸部疼痛难忍,如同无数虫蚁啃咬,他又猛烈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张辰看着地面的血渍,有些发愣。
但很快,他踩了踩,将血渍掩藏到了泥土下。
终于又拿到了几个部件,他可以再好好的调整下,现在时间还不太准,一天都会慢个几分钟,声音也没调整好。
月光……曾经他最喜欢的月光奏鸣曲,可惜现在荒腔走板,听上去很是渗人,就算装上了太阳能板,但还是会在阴雨天停下,呆呆傻傻的指针动都不动一分。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是高了点,一般的座钟是二十四小时要上发条,而纽扣电池的大概一年或者一年半。可是他想要做个长长久久,不需要上发条的闹钟给他。
这是他曾经答应过承诺过,也许他早忘了,但自己却牢牢的放在了心上。
钟体还是粗糙,需要打磨一下,不然容易划花了手,指针做的也让他不满意,可是没有更好的材料和部件,他只能做到这样。
张辰叹了口气,等下要去看看太阳能板。正想站起身,他又一块块的将墙壁砌好,现在身体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这个钟是为他所做,其他人都不需要知道。
将梯子搭到房梁,张辰气喘的和破了的风箱,他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开始往上爬,往上爬,想着是不是调整下角度,或者要不要换个板子?可是现在也没什么钱,这板子不便宜。就算再节衣缩食也省不下几个钱。
一级,又一级,疼痛如同大锤一般猝不及防的狠狠撞到他的胸口,老人眼前发黑,手根本抓不住梯子,摇摇晃晃的直接往地上倒去。
砰-的一声。
老人闭着眼睛躺在冷冰冰的地面,血越来越多。
风吹过窗,吹过老人的白发。
短短又长长,张辰面前光怪陆离,如同万花筒般闪现各种绚烂图案。里面……他看到了他,年轻的他,年轻温和俊秀的他。
徐进。
徐进。
总是温和笑着,虽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却一直上进,他的同学,他的爱人,他唯一辜负唯一彻底伤害的人。
学校里,湖畔边,柳树下,他对徐进表白,惹得青年一阵慌乱,但后来那温柔的青年还是接受了他。因为那个时候同性相爱太过惊世骇俗,他们总是见面时偷偷一个眼神,小小的碰触便能欢喜半日。甚至两人还商量过,以后如何相处,如何面对世俗的反对。当时他总是安慰徐进,说着自己不会娶亲,说着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辜负了他。
徐进一向贫寒,他送了徐进一个手表,海鸥手表,需要上发条的手表。因为徐进不习惯,每次都是他去帮着上发条。
青年会安静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而手表的秒针则是一点一点平稳走过,如同岁月,如同安稳的心情。
可是一切最后都变了,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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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从未和妻子同过房,他本来想着徐徐图之,到时候慢慢说服父母,然后再安置好那无辜的姑娘。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活动如同暴风雨,他家没有逃过,几年牢狱和重体力劳动彻底毁了他的身体。回到家乡,父母都已去世,他的妻子奉养他的父母。这个时候他如何开口说要和妻子离婚,如何说去找另外一个人?
后来……后来妻子重病,他更不能离开。
他听从了父母,他为妻子负起了责任,可是他却从头到尾的辜负了他最爱的人。
他最爱的人。
没有亲人,被毁去前程被人指指点点,他的一生该怎么过?
他毁了他,不给一丝的希望。
画面转换越来越快,最后定格在了初初相见的那一刻。学堂里,阳光下,穿着简朴的青年微微抬起头,阳光照亮了他的眉眼,只觉是时光停滞。
“你好,我叫徐进。”
“你好,我是张辰。”
老人躺在地上,渐渐失去了呼吸,他手里仍然死死的捏着扳手,想着最后能够将闹钟调整好。
他的徐进,从来不记得上发条,他曾经说过,要给他做一个永远不用他担心的闹钟。
可惜,他对他做的承诺,从没有一个实现过。
三月春风吹绿了柳树吹粉了桃树,徐进正在整理自己的家,再过几日就准备去养老院。他一把年纪不想拖累了庄原,那是个好孩子,不应该一直为他奔忙。书籍都留给那孩子,他的退休金也够养老院的费用,还有积蓄的一点钱等死后也留给那孩子。
就算那孩子不需要,也是他的心意。
电视里不知道在放些什么东西,他随便开着让空荡荡的房间有点声音,虽说早就习惯了冷清孤单,习惯了远离别人,习惯了被人指点,他还是开着电视。听说庄原那孩子写的本子被拍了出来,他有空了也去看看。
那孩子不错,可是不能被坏人给骗了去。到时候他只能继续叨唠提点,他不想庄原如同他那样。
到阳台去收衣服,电视里正放着某个房子里有奇怪的声音,讲到了村里的说法,讲到了屋子主人对于妻子的情深义重,多年照顾。再揭秘是藏在墙中的钟,最后解说人自己发挥讲着感叹着这主人的深情,竟然为他死去的妻子做了个钟。
徐进模糊听了最后两句,没放在心上。
等他走到客厅,节目已经播完。
他打开抽屉,里面一块海鸥手表,他笑着摇摇头,放在了一边,不需要了,早不需要了。
春风三月,曾经有两人相遇相知。
但现在某个入黄泉的人的执念没能让他爱了一生的人知晓,到最后别人所感慨的是他对他妻子的感情,从没有人知道,那个烂了半边的人在死前想念,那么痛苦想念的是另外的人,没有人知道,他节衣缩食克扣自己是为了完成曾经对某人的承诺。
讽刺,多么讽刺。
没有人知道。
而徐进……也不知道,从不知道,也再不会知道。
曾经经历过偷偷小心让心都融合的爱恋,但又遇到彻底黑暗背叛,被指指点点,被毁了前途狼狈逃离,他甚至还曾经几次自杀未遂。
人生,太辛苦,太辛苦。
太痛苦了。
最后所有悲欢离合所有的感情纷扰都那样风吹去,只余他一人,只留冷清孤单寂寞。甚至他都忘了曾经那人的脸,忘了那人的名字,忘了曾经两人听着月光奏鸣曲然后偷偷羞红了脸,忘了那人曾经笑着说他迷糊,忘了那人承诺着有生之年要给他个不用上发条的钟表。
只是,他这辈子,到死都会忘记给钟表上发条。
阴差阳错,命运弄人,便是一生。
便是错过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徐伯伯的一生
张辰的一生
阴差阳错,生生错过
甚至到最后徐伯伯都不知道
第103章
每个人为不同的理由戴着面具说谎
动机只有一种名字
--欲望
城市的夜,流光溢彩, 将星月都衬的无光黯淡, 人类的欲望驱使着科技的发展, 人类的欲望又奔腾着,若是无法控制就会在无声无息中成为可怕的怪兽。
这是夜晚,一个二级城市九点多的夜晚,是夜间狂欢快要开始的时间。到了某一刻,白日带着勤勉或者刻苦的各种面具的人们会换上其他的面具, 进入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和同类一起发泄亦或是派遣白日积累的压力和情绪。
用各种的手段,光明的黑暗的舒缓的残酷的, 总有一款会适合当下的男男女女,快节奏的生活, 压力丛生,总需要更多宣泄的途径。
晚风舒缓, 比起白天阳光蒸出的温度多添几分凉爽, 星星无奈的眨着眼, 但只有天真小孩会笑着拉着妈妈的手看星星, 成年人的眼中早就忘了星空的模样。
前几日的高温压的人只能躲在家里吹空调,能够遇到这适宜温度,一个个都跑了出来,在主干道上,在商场里,热热闹闹的都是人。售货员都满脸笑容, 这架势,自己的提成或者奖金又能可见的涨上一些,态度都热情不少。
从办公室从高楼里解放的人在各种酒吧放浪形骸,或者在灯火通明的商场发泄着购买的欲望,或到电影院去品尝下一个多小时的悲欢离合。
人与人,距离那么的近,又那么的远。
从二十层的高楼往下,只见一片的灯光汇成光的河流,流动的,光的河流。车子都小的如同玩具店里的迷你车,人就更看不清楚,比蚂蚁还要小。
几十米的高度就将楼顶和下面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一边热闹,人声鼎沸,一边则是风阵阵,只有黑暗叠着黑暗,恐怖在黑暗在天台蔓延生长,伸出狰狞的枝丫。但平时没人的天台却有着声响,有着人粗重的喘息,有着轻轻脚步声。
“你真是哪里都比不上他。”声音轻轻,带着一丝的惋惜“我还以为你的鼻子像他,可惜可惜,哪里有他那么好看那么笔挺。不过也是,像他那样的人怎么那么容易找到?”
藏在阴影里的男人轻轻笑了起来“对呀,是我想错了呢。真是我错了呢。”
声音缱绻,不似在高楼平台,而像是三月桃花林中对着爱人在撒娇,这种声音反而在空荡荡的天台显得更加的违和,更加的让人觉得难受。
“你……你要做什么?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快三十的男人浑身都在颤抖,本来清秀的面孔被恐惧扭曲的不像样子,狼狈可怜。
“恩,对呀,你都不像他我干嘛要跟着你?”男子又笑了,非常的愉快。
“其实很简单,你看到旁边的自拍杆了吗?”男子笑着“你的手机也在身边,很简单,你拿着自拍杆到我指定的地方去自拍,看到那个角没?看上去有点恐怖其实还算安全,你只要注意一下就没事。只要你去拍个照片,恩,必须要笑着,然后我就放了你。”
“真的?真的?”男人浑身在颤抖。
“当然了。”阴影中的人幽幽道“你又没看到我的样子,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声音也是假声,到现在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干嘛不放了你?”
他又笑了“我不会做过分的事情,如果不放了你不就是犯法了?”
男子还在犹豫,只看到阴影的一点寒光。
那人慢慢“你知道我手里拿着什么,你也知道那是真的。如果不听话你觉得后果是什么?如果不喜欢这个,那我们就换个花样也行。”
“不不不,我做我做我做。”男子都快哭出来,连滚带爬的拿起了自拍杆。
“把你的手机放上去,别忘了。放的好一点,看看你手抖成什么样了。”声音淡淡,有着三分埋怨。
男子抖抖索索鹌鹑样的放好手机,然后小心翼翼站到了声音指定的位置。
一声尖利的惨叫划开夜空,男子重重坠下。
阴影里的男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面具,手上黑色皮手套,一身的黑,就如同黑暗本身,他冷冷“既然哪里都不像,你也不用继续活下去了。”
“再见。”
失去生命的身体落到了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将原本热闹染成了惊恐。而旁边则是摔成碎片的自拍杆,上面放着手机……
而楼顶的黑影看着下面小小的失去生命的人,嘴角翘起无比愉悦。看着下面人越围越多一片混乱,他有些开心的板着自己手指。
“这个没价值的人可以给我看到一场戏,也不错了。”他歪着头又开始笑,神经质的笑着“真好看,真好看。”
“真是个蠢货呀,我当时怎么会以为像的?恩,肯定是喝太多了,这么个蠢货哈哈哈哈哈哈。”
他转身离去,轻轻的脚步声伴着他陶醉沉迷的声音“与一个精灵手拉着手, 走向荒野和河流,这世上的哭声太多,你不懂。”
“一个精灵?一个精灵。”他又笑了,笑的无比开心无比的愉悦“对,和一个精灵,我的精灵。”
“只属于我,只属于我的,我的精灵。”
声音扭曲带着一丝从心的兴奋,不知想到什么,竟然有着吸 毒般的快 感。
“我将不停地行走,不停地歌唱。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歌吟,我自己的诗章。”在播音室,庄原带着大大的耳机安静的说着。
这是他的节目,深夜的一档安静节目。不是互动型,没有观众电话参与,只是安安静静的分享着各种他喜欢的音乐,分享着隽永优美的文章和小说,分享着诗词及散文。
应该说,庄原还是很享受这样的工作,不算喧闹,可以完全沉浸其中。他看着自己准备的叶芝的诗,配着舒缓的轻音乐安静读着。
已快到深夜十点,庄原播放音乐,关了定向麦克风。他看着走进来的同事点点头。
“哎,我好困。”同事徐峰打了个哈欠,徐峰是深夜情感热线,专门为痴男怨女指点人生道路,或者为家长里短当个老娘舅,因为他口才好人又幽默,还是很受欢迎。两人的关系也不错。
“今天不知道又有谁会打电话来。”徐峰一脸的幽怨“我都解决了那么多人生迷局,偏偏我自己还是个单身狗!这不公平!”
“你的粉丝看到你这样子会信仰破碎。”庄原笑了“听节目你可像是个老司机。”
“我很纯洁,我真的很纯洁。”徐峰哀怨“哎,为什么没人看到我纯洁的心灵?啊啊啊,不和你唠嗑了,我时间快到了。”
庄原笑着和道了声晚安,将播音室稍稍整理一下就出了门。
大楼里很安静,除了值夜班的几个同事,其他办公室都是漆黑一片。走到自己的位置拿了包,他看到办公桌上又放了大束的玫瑰花,庄原无奈,直接插到了花瓶里。
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电脑早就关了,庄原又检查了下桌子就往外走。遇到值班的同事还顺带打了招呼。
“庄原,你今天又是不少信,要不要拿回去看看?”门卫笑眯眯的“你怎么不开个什么微博,省得你的粉丝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联系。”
“其实他们听听就行了,见到真人说不定会失望。”庄原礼貌笑了笑“而且微博下面太乱,还要维持自己形象。我懒得弄,不如就这样吧。反正我的节目也不是互动类的,应该还好。”
“其实我们都很喜欢听你的节目。”
“谢谢。”庄原礼貌点点头,说道“我先下班了。”
门卫看着自己的收音机,明明就是在这个频道,他明明就是在听庄原的节目。虽然不是热热闹闹的节目,虽然没有各种笑话或者互动或者抽奖,但在深夜听着庄原那如同春日溪流般清澈的声音,就会让人安静下来,忘却白日的浮躁和各种纷乱复杂的念头。
庄原知道他的节目很受欢迎吗?呃,他还真不怎么清楚。
下到地库,开出他那辆黑色汽车。十一点多路上行人少,车辆也少,一路没堵什么红绿灯。
半个小时左右回到小区,回到家已快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