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幽鴳算是巫彭巫抵折磨死无数妖兽后,所能拿出手的最成功的试验品。
这只原本在北山完全排不上号的妖兽身躯比原本庞大了近一倍,妖力提高了数倍不说,还能瞬间暴涨到一个可怕的境地,精神力强悍,原本用来迷惑猎物的摄魂术,也可以用来控制比它还厉害的妖兽。
在它的声声大吼之下,除了一些厉害的神血战士,其他人都感觉一股冲击力直接贯耳而入,气血翻涌,几乎要瘫倒在地。长老堂的人尽皆变色后退,隐身暗处的神血战士飞身而出,正要包围铲除这只闻所未闻的妖兽,丈夫国内藏着的变形妖兽已循声而来,帮着幽鴳对上了他们。
虽然这些妖兽的化形是以药物生生催出来的,并不比真正的高阶妖兽,但它们不受人多能力便受限的规律约束,又不知疼痛,勇猛无比,一时间竟让众多神血战士们也束手无策。
而那昏聩的国君和他儿子,在被幽鴳的原型震到一下,短暂清醒片刻后,到底没能挣脱摄魂术,竟又对着那几人高的猩猩模样如痴如醉起来。
眼看众多神血战士围攻幽鴳,父子俩也顾不得对峙了,一致冲着场中怒吼“放肆”“住手”,还不顾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拔了佩剑就打算冲上去砍了那些“大逆不道”的手下。他们的心腹同样被幽鴳控制,帮着他们添乱,其他人忙不迭地阻拦,又到底是对着积威已久的荒唐国君父子,不敢尽全力,整个场面又滑稽又混乱,很有些魔幻。
普通兵士没得到命令,眼睁睁看着肥胖臃肿的国君和满脸戾气的大殿下一面毫不留情地看向自己人,一面对着一只浑身黑毛的妖兽含情脉脉,长老堂的人飞快地后撤怕伤着自己,又跳着脚气急败坏地喊“大王,殿下,请自重”……只觉平生遇到最荒诞之事,莫过于是。
虽说这场皇宫中发生的混乱实在匪夷所思,但丈夫国倒的确是积淀深厚的大国,神血战士鱼贯而出,要不了多久,不要命般跳进来救幽鴳的妖兽们都被就地格杀,掀翻了不少神血战士的幽鴳也浑身伤痕累累。
它庞大的身躯倒在巨大而空旷的庭前,面目扭曲,口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它能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在一点点地流逝,但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身上的药物并没有过期,自从出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它唯一的恐惧便只剩下药物耗尽了——只是膝盖被砍了一刀,爬不起来了。
耳后传来风声,是有人仗剑刺来,它猛然回头,泛红的双眼直直对上了那双坚毅的眼睛,很快就看到那名剑士神色迷茫了起来,最后回剑抹了脖子。
但四周密密麻麻全是虎视眈眈的人类,幽鴳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它的摄魂术毕竟也大耗,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死到临头,它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拖着断腿多扑杀几个讨厌的人类——它是真的不喜欢人类,妖兽打架目的都很单纯,为了吃的,但人类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要置别的生灵于死地——还是该做点什么“有意义一点的事”。
有意义的事,这个概念是到了人类中后才听说的。它到了厉钧身边后,不断地有人明里暗里劝这位丈夫国的大殿下,过于沉迷女色是一件无意义甚至会带来5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危险的事。当时幽鴳很不理解,因为厉钧没有它之前,要么醉心美酒,要么沉迷打猎,好像也没见得干过什么好事儿。
以摄魂术再次逼退了两人,却被后头袭来的一人砍中了后背。这一刀真狠,深可及骨,又横着带了一下,一大片血肉连着一条手臂都被挑了下来。幽鴳再次长啸了一声,另一只手骤然探出,扭断了那人的脖子。身上被血染得鲜红一片,头顶山雷电冰棱不断地落下来,身侧还有火一点点逼近,它眼中的红光一点点黯了下去,幽鴳知道,这回是真的马上要到头了,倒是不用费心想还要做点什么了。
四周围着的人都有些振奋,举着兵刃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冲上来快些结束它的生命。另一边则传来恐惧至极的大叫声:“老天——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来人,快来人,杀了它,快杀了它啊啊啊——”
几乎破了音,完全说是恐惧也不对,里头还包括了极度的厌恶。幽鴳知道,那是自己濒死,摄魂术失效,厉钧彻底醒过来的缘故。
它有一点点难受。当初它虽是奉命接触厉钧,但刚化形不久,那血腥的试验带来的阴影也未消,很有些无措,在并未使用摄魂术的情况下,厉钧是真心对它殷勤了好一阵。作为一只弱小的妖兽,曾经吃饱肚子都困难的幽鴳,头一次被人如珍宝一般对待,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都送上来,当时的它,还真的是对厉钧起过一些依赖的心思的。
王宫中从来都是歌舞不歇,那些串联成故事的舞曲从来不乏感天动地的爱情,头一次真正接触人类物什的幽鴳甚至悄悄把自己代入过其中,寻思着若有一日,她或许可以鼓足勇气,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按巫抵的命令去伤害厉钧。
然后现实就给了它一个又一个的耳光。
厉钧对美人的兴趣是永无止境的。哪怕对它的皮相最过沉迷,也丝毫不妨碍他对其他美人的垂涎,知道它的身份复杂后,更是恨不能马上将它送走。此刻幽鴳现了原形,厉钧夹杂着恐惧、懊丧和恼羞成怒的声音,打碎了它最后一丝幻想。
厉钧是真的快要气疯了,他想到这些日子夜夜缠绵的就是这么一只丑陋不堪的怪物,最后还因为这么一只东西与父王反目,就觉得一阵头昏眼花。他知道他完了,不但从此沦为笑柄,恐怕更是再也与王位无缘了——虽说是这丑妖兽搞的鬼,但实打实地对父王动了杀机,以父王的小心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最后的机会,就是将错就错,趁乱杀死他父王,成为丈夫国新的王。杀意一起,再不犹豫,手中的长剑忽然一转,在老国王还没从“我想要抢的儿媳妇是一只黑毛妖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臃肿的身躯抽出了两下,颓然扑倒在地。左右一片哗然,厉钧一不做二不休,喝令心腹砍杀了父王的人,又令听从自己的兵士迅速地围困了老国王召集起来的将士,让他们立刻放下兵器。
长老堂的人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诡谲,眼见老国王已断了气,王室手握重兵的继承人只剩下厉钧,只得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属于老国王的将士纷纷放下兵器,表示效忠新王。
这一来,倒是没太多人在意场中快要被火系能力者烧成焦炭的幽鴳了。表忠心的表忠心,清理人的清理人,又有了新的忙头。只有厉钧意气风发,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很有些得意,转眼见到那生死不知的怪物,怒火又冒了上来,拔出佩剑走了上去,狠狠地冲那一大团砍了几剑。
“来人,将它给我拖下去,斩成肉酱喂……”转头吩咐底下人,厉钧却发现他们的脸惊恐到了扭曲。
一个庞大的阴影从后往前盖了过来,厉钧反应也算快,根本不回头,拔腿就向前奔,却是慢了一步。幽鴳根本没有追,只是重重向前一扑,它的身体实在庞大,一头栽倒下来,就直接将厉钧扑倒在了地上。
四下里又乱成了一团,等到七手八脚地把幽鴳搬开,所有人都看到,厉钧手中的长剑后刺,刺穿了幽鴳的胸膛,而幽鴳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断了厉钧的脖子。
这大概是丈夫国有史以来在位最短的国王,刚刚称了王,还没摸到王座,就被一只妖兽弄死了。
但长老堂来不及收拾这个烂摊子,底下人火急火燎地跑上来:“大人……妖兽,无数红了眼的妖兽,把整个丈夫国都围住了,城门那边,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应幽鴳的召唤,无数发狂的妖兽改变了方向,把目标对准了丈夫国。到了此时,灵山、巫咸国、丈夫国、北山……到处都有狂兽的踪影,到处都乱成了一片。
不甘置身事外,想要借幽鴳发作而获利的长老堂,终归是引火烧身,沾上了一身腥。
羭次山。
灵山近一半的精英,以及巫咸国大批的巫师,应召来到了山脚。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一刻不停地按照巫即巫盼巫礼的命令,在山外布下一层又一层的阵法。阵法是巫即拿出来的,复杂到灵山上呆了多年的神侍也完全看不明白,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一层层环环相扣的封印之术。
如此庞大的阵法容不得出一点岔子,神侍们四处奔走,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步骤。普通的巫师则如临大敌地守在外围,拼死拦着所有暴走的妖兽——这并不容易,这些妖兽凶猛得出奇,小小的一只跳起来就能扯下人一条胳膊,若不是北山和丈夫国传来几声奇怪的啸声,让它们乱了章法,此时巫师们恐怕会狼狈得多。
巫即、巫盼、巫礼三巫则一齐进了羭次山,半天了还没有动静。
山脚下的巫师们心头都是阴云笼罩,不光为极西即将被妖兽攻占的灵山,更为北山那群盘桓了许久的灭蒙鸟和上头坐着的黑帽巫者。他们之前都看到了巫即大人几乎完全遮掩不住的暴怒,知道被巫相大人带往北山的人并非出自灵山的命令,这意味着,巫咸国内部出现了大乱。
比起强大的外敌,这种内乱更让人痛心,因为很可能,下一瞬,他们便不得不对自己的国人举起刀子。
但此时,他们毫无办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挡着所有的妖兽,完成巫即大人交代的阵法,等着三位大人从里头出来。或者也有可能,按三位大人吩咐的,一见形势不对,不要管他们,直接将整座羭次山封印。
北山。
巫相一死,他带来的巫师们彻底地乱了套。加上北山妖兽们愤怒的反击,很快溃不成军,四散奔逃。饕餮和肖衍恢复了原型,带着众妖清理剩余的一些煞气之类时,遇到了一群意料之外的熟人。
竟是肖衍穿越之初,在中山遇到的动物们和小山神。
这一群傻大胆的,眼见饕餮和肖衍一去不回,顾念着钟山玉驱煞的情,眼见西山北山乱糟糟的又是黑气又是灵光,担心之下,竟是成群结队地跑了出来。小山神们本是不可轻易离开中山的,但上古煞气出没,上古灵玉现世,带得地气也动荡不安,束缚倒是少了不少。他们如当日被小石头穿成一串带着走一般,化身迷你小树小动物小石子,伏在一根草绳上,被妖兽们挂在脖子上,一路走到了北边。
见到肖衍,动物们都相当高兴,其中以熊孩子和小石头最著。熊孩子想念肖衍做的食物都快想疯了,自从肖衍离开后,简直是吃不好睡不香,活似得了相思病。至于小石头,他只是纯粹怀念自己的好朋友。
熊爸熊妈吭哧吭哧用兽皮扛了一大堆的岩灵虫石过来,一股脑儿送给了肖衍,然后期期艾艾地问肖衍能不能给熊孩子做顿好吃的。他不在后,这娃瘦了一大圈,看着怪心疼的。
肖衍好笑地把岩灵虫石推了回去,表示吃东西小意思,用不着拿灵石换。熊爸熊妈又推了回来,挠挠头表示应该的,遇到他和饕餮后,熊孩子乖了不少。两人离开后,小熊恹恹了许久,甚至开始捕猎孝敬熊爸熊妈了,因为它觉得肖衍不回来是觉得自己以往不听话老抢爸妈吃食……
肖衍听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化作人形大力揉了揉又高又壮的熊孩子。小熊趴下脑袋,壮硕的身体扭啊扭,非常挨着肖衍蹭一蹭,还想伸舌头舔一舔,被饕餮狠狠瞪了一眼,伸到一半的舌头吓得缩了回去。
饕餮施施然走近,化作一只小老虎,骄傲地跳入了肖衍怀中,拿大脑门在肖衍脖子处大大方方地蹭了一通。肖衍无语地看着他冲熊孩子抛过去一个洋洋得意的眼神。
……简直幼稚。
等到巫相埋下的奇怪毛发和骨头都被挖出来焚尽,布下的煞气也在肖衍一次次催发的钟山玉灵光中彻底消散,夏公主派出的人也寻到了肖衍和饕餮。极西而来的妖兽经过一阵混乱,分散到了各处,赶往北山的现已被羽衣军拦下了大半,剩下的已不足为虑,只希望肖衍二人稍微小心些便是。
两人也真没放在心上,得知羽衣军并无危险,老头儿智、如皮鱼、化蛇、绿毛都好好的,小秃长出了一身红羽毛,还在巫相的人试图以阵法困住羽衣军时大发神威,翻出了所有布阵的灵石后,彻底放下了心。
于是北山所有的妖兽以及中山寻来的妖兽还有小山神们暂时歇了下来,修整半日。肖衍找了些力气大的妖兽,掏空了百十来块硬石头,搭成了一个个简易灶台,指挥着一些细心的妖兽,仔细处理了一堆猎物,入锅后放大料炖了半天,迷人的香气飘散开来,一众饥肠辘辘的妖兽眼睛都绿了。
又架了数个火堆,猎物整头整头地架着烤,肖衍一个人忙不过来,一会儿这里烤焦了,一会儿那里调料撒了一大堆,状况百出,但吸引从没见过世面的妖兽们可谓绰绰有余。
宣布开饭后,除了肖衍和饕餮面前的没人敢动,其他地方为了吃一口炖肉或烤肉上演了全武行,那争抢的架势,简直比打巫相还要凶。
肖衍撕了几块肉供到小山神们面前,看着他们的灵体一点点飘出来,闭着眼睛耸着鼻子陶醉地吸着香气,感叹:“之前要有这凶悍劲儿,那些巫师大概能直接吓得不敢动手了。”
饕餮撇撇嘴,不满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一群饭桶!”
说着,嘴一张,一口撕下了半只考好的野羊,嚼吧嚼吧,竟然硬是一口把所有的肉一点点嚼入了嘴中,完全用不着手来帮忙。
肖衍叹为观止:“饭桶老大,你好!”
饕餮恶狠狠状:“你说什么?”
肖衍摊摊手,又给小山神们加了点吃食:“有说错吗?你看还有别的妖兽有你这吃功不?”
饕餮凑过来,油乎乎的嘴在肖衍脸上亲了一口,以牙还牙:“饭桶夫人,你好!”
肖衍拿手背擦油,觉得这家伙嘴皮子的功夫,是越来越利索了。
西北的交界处,抵挡发狂妖兽的夏公主迎来了一批援手,是西边一些小国的联盟,包括一臂国、三身国等等。他们长年受巫咸国和丈夫国的欺压,早已不堪忍受,此时两国大乱,妖兽横行,既给他们带来了灾难,也给他们带来了机遇。
所谓机遇,便是丈夫国和巫咸国都安定了太久,在原本极其稳固的情况下,小国想要有些动作基本不可能,还没展开便会遭到猛烈地打击——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两个大国稍微一出手,对于小国家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然而现在,两国自顾不暇,已管不到他们了。这些小国凑在一起,因着共同的意愿,迅速形成了一个联盟。虽然不足以与丈夫国和巫咸国抗衡,却也不是可以任由两国捏圆搓扁的了。他们相信,经过一系列的磨合,他们还可以变得更加强大,等到大伤元气的丈夫国和巫咸国回过神来,想要对他们出手,已经是需要掂量掂量的了。
当然,形势也可能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化,但谁知道呢?冥冥之中,自有天道主宰着一切,诸神寂灭,曾经可以传达诸神预言的大巫们也自顾不暇,他们这些朝生即死的凡人,还是不要考虑那么复杂的事了,走好眼前的每一步才是正理。
而刚刚宣布独立成国的女子国,成为了联盟伸出橄榄枝的对象。夏公主——现在应该改口叫女王了——的口碑一直上佳,她所带领的羽衣军的战斗力多年来有目共睹,此时摆脱了丈夫国那一大堆扯皮的烂摊子,必然会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两股新生势力若能交好,必然会为彼此的巩固起到重大作用。何况一臂国和夏公主之间,还有肖衍和饕餮这一层的友谊在。
虽说国与国之间的分和从来都不能单看个别人的友谊,但有时候,朋友的朋友,的确可以让许多事少很多波折。
双方在疯兽狂奔的战场上打了个照面,点头致意间,许多事尽在不言中。
羭次山山洞中,巫即、巫盼、巫礼神色凝重地看着山洞深处闭目端坐的巫彭。
巫彭听到响动,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眼底浑浊一片,似乎有什么在进行激烈的冲突,让他不敢进行任何大的动作,却愣是扯出一个笑容来:“几位大人不好好待在灵山,怎的一齐来了这么污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