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舒忽然想起网络上的段子，很想叫住林佳慧跟她说出那句话：“妈妈，这里有个男同学在撩我，救命啊。”
话从嘴边过了一圈，又咽回肚子里，他要是说出来了，需要救命的人就会变成林佳慧了。
第20章 骚动
吃完饭，张思秦无所事事地在屋里逛，意外发现陈亦舒房间角落有台笔记本电脑，他兴冲冲地提出来问陈亦舒：“陈亦舒，你居然会玩电脑？你不是连手机都不怎么用吗？”
陈亦舒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略为无语道：“我好歹也是个现代人。”
张思秦笑道：“反正你也不画画，咱们俩来打游戏吧？”
陈亦舒不自觉皱眉道：“我不会。”
张思秦不由分说帮他把电脑开机，然后把自己的笔记本也翻出来打开：“我会，我教你。”
张思秦以为陈亦舒的不会是没玩过的不会，可是陈亦舒的不会事实上却是不擅长的意思。在经历了各种惨绝人寰的团灭之后，张思秦终于放弃了多人联机对战游戏，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种扑街状况一直持续，逼得他们最后不得不去玩棋牌类益智小游戏。
张思秦第一次在气得够呛的心境下还能笑得出来，“陈亦舒，你真的是我带过最坑的猪队友了。”
陈亦舒默默摆弄他的键盘，微微笑着，没有说话。陈亦舒初中的时候曾沉迷过玩游戏，可惜怎么玩都是手残党，最后他干脆就放弃治疗了，逮谁坑谁，坑的他们区服上下都对他退避三舍了，这才不得不转移阵地。他知道他应该去玩一些单机游戏，可能会更适合他，可他不喜欢那种感觉，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想，他心底可能还是渴望交流的，虽然他玩游戏的时候也不怎么跟人说话，但只是看着对话框里队友们说话，他就很开心。
“将军。”陈亦舒移动屏幕上的红马，轻声道。
张思秦一怔，连忙回神，一看自己的屏幕顿时哀呼道：“你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算了算了，我gg，不玩了。”
张思秦推开电脑，整个人摊在沙发上，看着陈亦舒自己点开下一局与其他人对战，轻轻松松一路赢过去，开始觉得神奇，看久了就无聊了。手上忍不住不动，东摸摸西扯扯，拽着陈亦舒的衣服问道：“你这么多天不开机，不怕钟妹子找你啊？”
陈亦舒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过钟灵毓，这么猛的一提，他发现他能想起来的也只是模模糊糊一个轮廓，具体的样貌也记不清了，于是他摇头道：“不会。”
“不会？钟妹子心真大，居然不查岗？”张思秦摆弄着从沙发靠垫后面摸出来的魔方漫不经心道。
“分手了。”
愣住的人换成张思秦，他微微长大眼，想了想，忍不住试探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陈亦舒不是不想多说，他是真的想不太起来那些事。
张思秦却一翻身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怎么可能没有为什么？总有个原因的啊？”
陈亦舒瞥他一眼，淡淡道：“没有。”
“说说看嘛，我帮你参考参考。”张思秦一副要逼他开口的架势。
陈亦舒被张思秦缠得烦了，反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问个为什么？”
因为我关心你啊。张思秦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又有些心虚，似乎这并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可是不是想说这个的话，那他是想说什么呢？张思秦一时被问住，陈亦舒也很意外他的反应，侧目看了他好几次。张思秦皱眉想了半天，拍桌道：“我关心我兄弟有什么不对？你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我一直担心你会不会给人欺负了。”
陈亦舒无语，钟灵毓欺负他？“我是个男人。”
张思秦摆手道：“你不懂，这世道，有些女人比男人可怕多了。黑寡妇知道吗？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钟灵毓很好。”陈亦舒摇摇头，不再多说。
一转眼，又到了开学的时候，除了第一天早上乱七八糟的友好互动，张思秦没有再做出过任何让陈亦舒不知所措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他每天卷着被子，安静得都有些不像他。开学前一个星期，他就带着他本来也没几件的行李爽快地回宿舍去了，坦荡得反倒让陈亦舒自嘲自己庸人自扰。
陈亦舒开学后一个半月，才在人工湖边又一次看到张思秦，他身边跟着几个娇小可爱的女生，穿着仿古的服装，似乎在请张思秦帮忙拍照。
张思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爱上了摄影，抱着单反还挺像模像样的。他似乎感觉到别人的目光，一回头看见陈亦舒也在这里，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他挥挥手，又转过头去继续了。
陈亦舒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于是盯着他不动，可张思秦一直没有再转过身，陈亦舒忽觉心底一阵烦躁，快步离开。
张思秦面前的娇小女生看着陈亦舒的身影消失，拍了他一下，对他说：“人走了。”
张思秦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背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娇小女生正是关晴歌，她们文学社准备拍个汉服宣传片，原本合作的摄影师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冯远洋就把张思秦推出来帮忙，张思秦寻思着帮人帮到底，这也是一个相处机会，结果冯远洋突然拉肚子来不了，这事就变成他一个人的苦差事。
张思秦原来看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们的存在却只会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他在陈亦舒家忽然想通的一件事——他喜欢的是男人。
这个发现对他的打击很大，张思秦想不明白他直挺挺地活了二十年，怎么忽然说弯就弯了。而且弯得还特别具体，天天做梦梦见同一个人，还是那种梦。以前他以为自己只是欣赏崇拜陈亦舒的才华，才会想要接近他，触碰他，有时候调戏一下就会很开心。可是他居然会吃醋，那个名正言顺现在陈亦舒身边的女生的醋，可怕的是吃了还不自知，徒然落了许多笑柄给赵子坤，真是现在想想都气得头疼。
关晴歌因为冯远洋的关系，最近经常见到或听说这位计算机系学霸张学长的事情，稍微熟悉之后就没有那么腼腆了，她好奇地看着张思秦问他：“学长，为什么你要躲你朋友啊？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看起来挺生气的。”
张思秦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人真的走了，又忍不住有些失望。他习惯性拍拍关晴歌的头，嘴上乱扯道：“因为我欠他钱，最近还不起，不好意思见他。”
关晴歌抱着头，脸有点红地躲开，张思秦手落空了转过头来，才想起来这不是跟他很熟悉的那帮美术系妹子，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习惯性动作，我没别的意思，别在意！”
关晴歌抬眸看他一眼，点点头，笑着放下手，道：“学长，你是欠了多少钱？把人气成那样？”
张思秦不解：“他很生气吗？那个人平常都没表情的。”
关晴歌轻笑道：“我夸张了，其实只是看起来有一点点。但是如果他平时没表情的话，我说的很生气也没毛病。”
张思秦有些心乱，本不该拿出来讲的话题也忍不住顺着问下去，“那我是不是应该去道歉？我从开学躲他躲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还能原谅我吗？”
关晴歌奇怪道：“学长你们是好朋友吧？我觉得你去说清楚就没问题了，除非你打算不还。”
“还？还什么？”张思秦脑子里就不能想关于陈亦舒的事情，一想就放空，自己刚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还钱啊。”
张思秦在一群女孩奇怪的目光中苦笑着回过神，“哦，还钱。对，要还的，等我帮你们拍完就去找他。”
张思秦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陈亦舒，就被计算机系的导师一个电话叫回去帮忙，说是校园网被黑客攻击，大面积瘫痪了。导师们人手不足，把计算机系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都叫回来帮忙。
张思秦跟着昏天黑地地忙了一晚上，最后导师定位到的位置竟然是在学校里，听说是几个学传媒的大四学长干的。
张思秦在困死前跟着去看了眼，发现他们搜罗的一大堆隐私图文，其中还不乏他自己的，不过他的电脑没中招，他们收集的都是些花边绯闻。没看到之前，张思秦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在众人眼中是这么花心滥情的形象，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其中……他趁着导师不注意，拷走了一部分。
原来，当初第一个给他拉男男cp的人就是这几个学长之一，虽然是为了八卦，也算是慧眼独具了，不得不承认，人家的照相水平就是比他专业。
回到宿舍，张思秦盯着手机上放大的陈亦舒，一阵一阵地心潮涌动。完了，他好像真的喜欢这个人……想听他说话，想看他笑，想现在就见到他……可是他现在就去的话，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那个人会被他吓跑……张思秦，忍住！
张思秦咬牙关机，一翻身，就秒睡了过去。
第21章 相处
陈亦舒的画室此时迎来一个新的客人，一位打扮得体的绅士在李院长的带领下，一同站在逼仄的画室里，两两相望。
李院长见陈亦舒懵的厉害，也不勉强，介绍道：“这是常青美术馆的馆长，与我是老友，你可以叫一声孙叔叔。此次他来看我，我们喝茶的时候，他说他想要收几幅新锐画家的画，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了，小舒我带他去看一下你的画可以吗？”
陈亦舒惊讶地站起来，常青美术馆馆长？孙遇平？他虽然不爱出门也是听说过常青的名头的，能进驻常青的画家无一不是现在业内颇具头脸的人物，这样的机会突然砸在他面前着实令人惶恐。
孙馆长显然也听说过陈亦舒的情况，对他一直不说话的状态颇为理解，就像他的外表一样，他的声音也极为温和，“同学，我只是看一看，你不必紧张，进与不进不是我和你这位李叔叔说了算的，要看你的实力，有实力不必妄自菲薄，实力不够你就需要继续修行，明白么？”
是这个理。陈亦舒点点头，跟在他们后面往画廊后馆走去。
孙遇平和张思秦的眼界显然差着不少档次，在张思秦眼里惊为天才的画作，在孙遇平眼中还是欠缺了不少，不过水平确实达到了他的要求。
孙遇平思忖片刻，斟酌着话语委婉道：“你的工笔技法和对色彩的认知运用都很不错，就是有些或许偏好阴冷色系，使作品情感表达显得不太阳光。”
说白了就是技术不错情感不足。陈亦舒在心里默默点头，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不过，”孙遇平拿起比较靠前的两幅，端详着说道：“这两幅虽然也是一样的感觉，但比其他的要多一些灵性，尤其是这匹狼，能让人感觉到它的感情。而不像其他画作里都只有你自己才能懂的东西，压抑太过反倒失了灵性。”
陈亦舒看着那两幅画，一副是《对峙》，一副是《月夜》，两幅都跟张思秦有关，他心里发涩，嘴上依然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能画出比这个更好的，我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你，毕竟你才二十岁，可塑性很强。”孙遇平放下《月夜》，指着《对峙》里的银狼说道。
“多久？”
“嗯？”意外于他突然开口，孙遇平和李柯冉都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陈亦舒重复道：“多久？画一副更好的？”
李院长要给孙遇平解释，孙遇平抬手拦住，“我听懂了。你是问我给你多长时间画出一副可以进常青的画作吗？”
陈亦舒用力点头。
孙遇平笑了，他点点头说道：“我可以给你三个月，六月我会办一个纯新人的画展，在那之前如果你能拿出有自信的作品，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来看看。”
李院长在旁边呵呵笑道：“这么给我面子？”
孙馆长横他一眼，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说：“我向来只给有才华的人面子，你的面子顶多换我来看一次。”
李院长闻言笑得开怀，跟上孙遇平的步伐说道：“我就跟你说这孩子不错吧？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
“怎么？你刚请我喝杯茶，就想从我这儿吃回去？有你这种待客之道吗？”
“我……”
两人边聊边走远了，陈亦舒默默收拾，心里想起上学期在这里遇见张思秦时，他说的话。
——“可是你打算这样活一辈子吗？我们马上就要二十岁了，过两年我们会毕业，到时候你要藏去哪里？父母早晚会老去，你怎么生活下去？”
他并不是不认可张思秦的话，只不过，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踏出那道门，参赛就需要交流，交流就会有纷争，存在竞争关系的人和人之间不可能和睦共处，他不是不懂，就是想要远离这种没有意义的纷争。
凭能力说话不好吗？可现实往往不站在有能者身边，而是站在有话语权的人身边。没有话语权的人就算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他确实该为林嘉慧想一想，独自扶养他到这么大，她真的很辛苦。那么，试着抓住这次机会应该是对的吧？那可是孙遇平，有李叔叔的帮忙，他也能做一次有话语权的人吧？
不过归根结底，这个话语权还是林嘉慧给他的，她有没有背后拜托过李院长？有的吧，否则会有这次机会吗？陈亦舒不知道，他倾向于不相信会有，可他希望会有，那表示李院长本人还是真的认可他的。
陈亦舒摸着《月夜》，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最用心画的反而没有《对峙》好，不过孙遇平也没有说《对峙》好，他只说了银狼很不错，这其中的差别在哪里呢？
陈亦舒把《对峙》和《月夜》放回去，看着它们在心底暗叹道：看来他得主动去找张思秦了，不管怎么说，他能影响到他的状态是不争的事实。
张思秦第一次在自家学院门口看到关晴歌的时候，还以为是冯远洋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道这妹子几次三番绕着弯子说出来的目的都是找他不是送东西就是借东西，把他教给冯远洋追她那套有借有还的套路不停反用在他身上。张思秦就算再迟钝也发现问题了，何况他对于女生的暗示一点都不迟钝。
他当时就觉得要坏事，就尽量避着这妹子走，谁知道今天居然看到陈亦舒也站在那里等他，顿时走不动路了，心里跟挠痒痒似的想过去。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他就是有信心陈亦舒不可能是来找别人的。
“陈亦舒！”张思秦连跑带跳地冲过去，一下子扑到陈亦舒背上，趁关晴歌没反应过来，他附到陈亦舒耳边小声说：“陈亦舒，快走！快走！有多快走多快！”
陈亦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正直愣愣盯着他们看的关晴歌，下意识就听他的话，背着他往前跑去。跑出一截才想起来问：“你不能自己走吗？”
张思秦跟耍赖似的趴在他背上不下来，“不能。你来找我干嘛？话说你居然知道我们计算机学院在哪，我好感动！”
“感动就下来，你很重。”陈亦舒这么说着，胳膊却卡得很牢，仿佛怕他掉下去。
张思秦心里一荡漾，顿时更心安理得了。“你这是去哪儿啊？美术院？背我过去呗。”
“你很重。”陈亦舒无奈，唇角却有笑意。
张思秦眼尖地瞧见，立刻笑开花，“那就背到樱花路，到那我就下来。”
陈亦舒侧了侧头，没再说什么，任劳任怨地往前走。
“为什么……没来看我画画？”
“嗯？开学忙考试，没空嘛。”张思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亦舒的气息，忍不住上身贴过去的同时悄悄把下半身移远一些。
“那个女孩子是来找你的？”
“本来不该是……”张思秦头疼地把前因后果给陈亦舒说了说。
陈亦舒摇头道：“喧宾夺主。”
张思秦故作忧愁道：“谁让我太帅，没办法。”
陈亦舒低声喃喃：“招人。”
“什么？”张思秦没有听清，猛地凑上前。
陈亦舒一转头，眼对眼，嘴对嘴，距离不过一指。
两人俱是一愣，张思秦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陈亦舒略嫌弃地转回去，嘴角抿着淡淡的笑。
翌日，张思秦真的觉得他们学校的信息传媒系只教了怎么做狗仔，不然怎么能这么巧就刚好拍到了昨天那一幕呢？不过拍的还挺好看的，张思秦默默把八卦报上的配图用手机拍下来，存进他的秘密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