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小皇帝有安太后一半的聪明,君澜就觉得他们什么也不缺了。
人无完人,卫家的皇帝也不是每一代都是文武双全无所不能,自己不会做不要紧,会用人,让人去做就够了。
偏偏小皇帝只有长相像安太后,为人处世却是更像先帝,甚至不如先帝。
以前小皇帝没亲政,朝上的事安太后做主。安太后凡事拎得清,这些年倒也没出大乱子。
年初,小皇帝成了亲,小皇后是禁军统领薛珧的女儿,也就是先帝薛妃的侄女。
成亲之后小皇帝亲了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精心培养了这么些年,上朝听政也有六七年了,可小皇帝临机应变的能力,比起安太后是明显不如。
君澜觉得,小皇帝就是被人保护地太好了,安太后能做的都给他做了,先帝的心思也是一直在他身上,导致他的皇位来得太容易,反而显得不够珍惜。
安太后不是恋权的人,小皇帝亲政,他真的就撒手不管了,倒是小皇帝自己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还会去问他的意见。
谢王妃闻言沉默不语,小皇帝的确不怎么样,可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阿微,可他不是小孩子了,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君微离开前,君澜对他说过,凡事尽力而为,一切见机行事,不要太过拘泥,更不要头撞南墙也不回。
谢王妃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君微前几年悄悄服了素云丹,她还等着抱外孙呢。
就在所有人都把关注的目光投向北疆时,南疆的战事率先爆发了。素来不和的南越和朱夏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同时对红河郡发起了攻击。
君律收到消息的时候,红河郡已经沦陷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是岌岌可危。
“红河郡的守军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以红河郡的地势,除非是弃关而逃,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失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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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偏科
“红河郡哪有什么守军?就算以前有, 现在也回家种田去了!”看到君律又惊又怒的表情, 孟凌山的回答非常淡然,仿佛整件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是君律大惊小怪,而是他对弃关而逃这种事, 真的就是零容忍度,完全接受不能。
当初的天庸关, 守将傅新主动把铁勒左贤王舒翰放了进来, 要不是武安侯父子死守凤台关,后来又有卫盛力挽狂澜,其后果之严重, 很可能会超过淳化十二年的凤台关沦陷。
舒翰败退之后,卫盛班师回朝算总账, 傅新以通敌叛国之罪论处,九族尽诛,无一幸免。
如今, 类似的事在南疆重演了, 不管红河郡的守将是主动通敌还是不战而逃,在君律看来都是罪无可赦的。然而孟凌山理所当然的回答, 才是真正让君律感到触目惊心的。
易州太大了, 总共有三十九个郡,由于北部地势平坦, 而南部多山多水,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口都集中在北部的十来个郡,而南部的二十多个郡, 人口就比较分散了。
昔年易州地动,之所以造成那么严重的破坏,就是因为地动发生在了北部,那是易州的产粮地。
君律来了易州七年,早些年在姚安,近几年在西川,主要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北部的十来个郡。毕竟这里才是重点,他不能因小失大,而南部那些偏远的郡县,君律大部分就没去过。
饶是如此,君律还是很难想象,在最南方的红河郡,竟然早就没有守军了。
看到君律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孟凌山略加思忖,解释道:“其实不只是红河郡,西南边的好几个郡,都有这样的现象,当地人都习以为常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就不担心吗?”君律也是到过边关的人,他见识过朔州的边地百姓对铁勒人的恐惧,要是凤台关和天庸三关没有朝廷的驻军了,那里的百姓会吓得马上搬家。
孟凌山和君律也算是老熟人了,十来年前就见过,最近六七年一直在打交道,他知道君律不是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公子哥儿,可他对易州边境的了解,显然还不够深入。
“有什么可担心的,大衍立国快四百年了,可是易州南部的那些郡县,属于朱夏和南越的时间,都比大衍要长得多。再说易州多山,尤其是南面的那些山,一座连着一座,走起来就没个尽头。就拿红河郡举例子,当地人要到西川,足有一两千里,还都是弯弯绕绕的山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出来过。可他们到朱夏或是南越的国都,都不超过三百里,路还好走得多。所以虽然成祖皇帝彻底光复了易州,可除了他老人家在位的时候,还有后来睿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历任的易州刺史对南边的那些个郡,都是没有实际管辖能力的。”孟凌山的语气波澜不惊。
君律不是笨蛋,他只是受限于自己的实际经历,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可能,但是孟凌山一解释,他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说白了,就是山高皇帝远,朝廷的辐射能力不够,对太过偏远的地区没有足够的统治力。国力强盛皇帝强势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旦有所衰退,政令就传达不下去了。
“照你这么说,不仅是易州了,北面的灵州,西面的瀚州和苍州,也都很危险了。”君律举一反三,立马看到了更多的危机。
即使是在大衍皇朝最强盛的年代,它也不是标标准准的一块完整铁板,而是中间厚边缘薄,各地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完全不同。
中原地区和江南地区不用说,那是整个皇朝的核心,要是这两处都守不稳,也就是到亡国的边缘了。边境地区则不然,交通方便和中原联系紧密的极易融入,反之就很麻烦了。
君律提到的易州南部,灵州,瀚州和苍州都是个中典型,除开灵州是中宗皇帝在兴祖年间开拓的,另外三处在神川皇朝和大衍皇朝都是隶属于朝廷的,但是时间都不算长。
不是说中原朝廷就不想要这些地盘,也不是说那些地方的百姓就故意通敌,而是更多的时候,朝廷心有余而力不足,百姓为了自保不得不做出更多的妥协。
“北面和西面我没去过,但是道理,总归是相通的。”孟凌山叹了口气,随即又补充道:“朱夏和南越世代不和,朝廷一向是打一个拉一个,他们突然就联手了,背后只怕还有蹊跷。”
“红河郡的情况我不了解,麻烦孟兄派人再探,我先联系朔州那边。”舒翰按兵不动,倒是朱夏和南越先发难了,君律直觉其中有诈,可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好暂缓行事。
红河郡的问题不是两军交战打赢了就能解决的,君律和孟凌山交换了下意见,各自回去准备了。
君律刚回家,君雪就蹦蹦跳跳扑到了他怀里,用邀功的语气道:“爹爹,鱼苗哭了,我把她哄好了。”
“小鱼会哄妹妹了,真棒!”君律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儿子,随即又问道:“会照顾妹妹是好事,可小鱼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吗?”
君律哪壶不开提哪壶,君雪灿烂的笑脸立即垮了一半,他犹豫了下,小声道:“功课我完成一半了……”
“完成的是哪一半?是朱先生布置的?还是宋师傅布置的?”姜源晚了半拍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君雪下意识往君律身后一躲,用可能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宋师傅的。”君律和姜源都忙,不可能自己教孩子,就给君雪请了朱先生和宋师傅,一个教文,一个习武。
偏偏君雪跟君律一样,重武轻文,每天跟着宋师傅习武,精神头儿那叫一个足,可见到朱先生,顿时就蔫了。
姜源脸色一沉,看向君雪的目光立刻严肃了不少,连带着君律也跟着紧张起来。
事关功课,君雪知道君律也保不住他,磨磨蹭蹭站了出来,低着头道:“我这就去写功课。”
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背影,君律心生同情,同时又对姜源多了几分佩服,他就舍不得凶儿子。
“就你会装好人,恶人都让我当了。”姜源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在君雪启蒙前,他就没吼过他。但是君律宠儿子太没原则了,姜源看不下去小鱼的功课,只得对他严加管束。
“哪有哪有?小鱼最喜欢的不还是你么?”君雪的确是不爱读书,可姜源的用心,他还是懂的。
姜源摇头不语,片刻方道:“小鱼是真不爱读书,更让人头疼的,估计还在后头。”如果君雪是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姜源还不会太担心,过两年长大了,也就能懂事了。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君雪很早熟,对想要的东西也很执着,宋师傅教他习武,君律教他兵书,他是从来不嫌累不嫌苦的,学起来可用心了,倒是诸家经典,那就是在完成任务。
“顺其自然吧,小鱼真不喜欢,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无论乱世盛世,他们家的孩子有一技之长就行,不见得非要文武双全无所不能。
姜源面露忧色,叹气道:“逼着他也就这样了,要是不逼着,他就更不高兴上课了,现在好歹能听进去几句,就先这样吧。”
讨论过了儿子的教育问题,君律转移话题道:“铺子里生意如何?”他们家现在是姜源管账,君律只管伸手要钱。
“和往常差不多,一切正常。”就像孟凌山说的那样,易州的南北发展不平衡,联系也不紧密,红河郡都要沦陷了,西川还是歌舞升平,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幸亏有你,不然我早穷死了。”君律这话略显夸张,可要是没有姜源从旁协助,他不至于穷死,捉襟见肘也是难免的,谁让他花钱的本事远远超过了赚钱的本事。
姜源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君律的赞美,又问他红河郡的情况,君律如实说了,还担忧道:“虽然距离隔得远了点,可我莫名有种感觉,这件事和舒翰有关系。”
没有第三者插入,以朱夏和南越的关系,怎么可能联手合作,再是互惠互利的双赢局面,可几百上千年的世仇,谁也不会先低头,有人从旁说合,可能性会提高不少。
“可是这样的话,舒翰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铁勒和朱夏南越,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长有长的好处,起码他们没有利益冲突,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础。”大衍皇朝內患不少,再来个两线开战,连锁反应不可预计。
姜源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良久方道:“看来舒翰的所图,比他的先辈要多得多。”
历史上的铁勒人,不管武力有多强盛,想的都是自己多抢东西,让大衍皇朝多给他们上贡。
但是舒翰,他显然是看上风调雨顺四季分明的中原地区了,他不甘心被困在草原上。
“我强敌弱,我弱敌强,两者从来都是互相压制的。”君律长长地吐了口气,“小皇帝搞不好……再没机会回渝京了。”一旦两线开战,大衍皇朝恐怕就要彻底乱了。
“你做好准备了吗?”北边的战事他们管不了,可红河郡的事,他们不能不管。
“创业容易守业难,再把红河郡给丢了,天知道哪年才能拿回来,我们不能把这个难题留给后世子孙。”君律不会再效忠卫家的天下,可在神武大帝时期就属于汉人的土地,他会坚守。
现在的红河郡乃至易州南部,只能说是和朱夏南越的经济往来密切,可是居住着的,还是大衍皇朝的子民。可要是像神川皇朝末年那样,被朱夏和南越两国瓜分了去,再涌入大量的两国子民,两三代人杂居下来,他们还认不认自己是汉人就不好说了。当年成祖皇帝光复易州,可是进行了大规模迁民的,边民迁到内陆,中原居民再迁过去,这才彻底稳住了边地的民心。
“爹爹,这是不是就叫做事半功倍?”君雪写完功课陪着君律看地图,看完以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第118章 离
君律没想到小鱼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由愣住了, 随即面露欣喜,赞许道:“小鱼说得对,就是事半功倍, 要是我们把红河郡丢了,日后再想收回来, 那就是事倍功半了。”
得到君律的表扬, 君雪灿烂一笑,又试探着问道:“爹爹,你去打朱夏和南越, 能不能带上我?”
看着儿子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君律再次一愣, 现在的小朋友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小鱼多大一点,就想着要跟他上战场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平时可没给儿子灌输过这种思想。
见君律沉默不语,君雪深感不解, 他等了会儿, 便追问道:“爹爹,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嘛?”
君律扑哧笑了,长手一伸,把原本坐在身旁的儿子捞过来, 放在自己腿上坐着,笑问道:“小鱼呐,还记得爹爹以前给你讲过的故事吗?就是中宗皇帝开拓灵州那段。”
君律会讲的故事其实挺多,无奈大多数君雪都不感兴趣,他就喜欢听君律讲以前的各种战例。姜源为此还笑话过他们父子,说他们哪是在讲睡前故事,分明就是战例分析嘛。
“我记得,成祖皇帝那次也是跟着去了的。”说到这里,君雪眼中兴奋的色彩更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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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成祖皇帝只有九岁,被人掳走也不是他的错,可史官在记录此事时还是有些犹豫,总觉得破坏了他老人家的光辉形象,可成祖皇帝不在乎,让人只管如实记录。
也是因为如此,君律才能把这段往事挖出来作为教育儿子的案例,否则早被历史的尘埃淹没了。
“可是、可是……”君雪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掉坑里了,赶紧分辨道:“成祖皇帝自己逃出来了。”
“亏得他老人家逃出来了,不然也就没有你了。”当时,扶余人已经被中宗皇帝逼到绝境了,他们掳走成祖皇帝,就是想逼他退兵,要是中宗皇帝不退,他们就要把他挂在城楼上处死了。
君律别的书不爱读,史书却是熟读了的,知道当年中宗皇帝把还是孩子的成祖皇帝带到前线有他的目的所在,可他的小鱼就没有这样的必要了,去了也是添乱的,还是安心留在家里吧。
君雪待在坑里爬不出来,不高兴地嘟了嘟嘴,还用充满怨念的小眼神,不停偷瞄君律的脸色。
“小鱼,沙场无儿戏,不是你跟师傅学了两招,就能去撒野的地方。你要想上战场,起码还要操练五年。”乱世的序幕已经拉开,什么时候才能落下,君律表示看不出来。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儿子,君律又给他布置了不少功课,然后把君雪留在书房,自己回了房。
“小鱼的功课写完了吗?”让君律监督君雪,姜源其实是不放心的,可君律说了,平时都是姜源抽空盯着儿子,他都快成撒手掌柜了,今日难得有点闲工夫,也该他尽点责任。
君律自信满满地点点头:“朱先生布置的都写好了,我又给他追加了点。”不爱学是一回事,君雪到底是个聪明孩子,跟上朱先生的进度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心思不在这上头罢了。
“写得怎么样?不会是随意应付的吧?”姜源每次看君雪的功课都很头痛,倒不是说君雪不会,就胡编乱造随便写,而是他根本不用心,敷衍的心思明显到不能再明显。
君律略作思考,用了个听起来会让姜源的心情稍微好点的形容词:“中规中矩,没什么错。”
果然,姜源闻言叹了口气,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他又问道:“你给他布置什么了?”君律最怕儿子读书累着的,以前从没给他布置过功课,姜源不由有些好奇。
“我让他分析下易州的当前局势,还有我们要收回红河郡的话,怎样才是最有效的。”君律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地好像他只是让君雪抄两篇书,算两道题。
姜源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们是不是罢工了,他好像听到了某些很了不得的话。半晌,姜源惊讶道:“阿律,小鱼还有半年才满八岁,你对他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