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他喝了，让君律去倒水；要么是抽筋了，让君律给揉揉；还是就是要起夜，叫君律让一让……
“哪里不舒服了？”君律一边揉着姜源搭过来的腿，一边柔声问道。
“往下一点，再用力点。”姜源拥着被子，闭着眼睛咕哝道。
姜源抽筋的情况不严重，一般隔两天会来一回，也不用怎么着，稍微揉揉就没事了。
但是今日，君律惯例揉了会儿，姜源却是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小声道：“好像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了？”君律紧张兮兮地问道。
姜源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稳稳靠在君律塞过来的靠枕上，扶着肚子道：“小鱼动得好厉害，和平时不大一样？”
君律茫然地眨了眨眼，把手挪到了姜源肉眼可见在微微颤动的肚子上。
果然，小鱼正在里头拳打脚踢，比任何时候表现地都要活泼。
“痛不痛？”踢在自己手上还这么有力，估计姜源挺难受的。
姜源皱着眉头，一脸的疑惑不解：“痛到不是很痛，可我就是觉得，他好像在往下钻，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这……是要生了吗？”尽管恶补了不少医书，可君律还是搞不懂姜源的状况。
“我不知道，嘶……”姜源摇摇头，突然倒吸了口凉气。
君律吓得脸色都白了，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
“刚才这一脚踢得好猛！”姜源心有余悸地说道。
“无缘无故的，小朋友怎么闹成这样？”君律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阿源，我叫人去请大夫。”
谁知姜源扯住了他的袖子，摇头道：“不痒不痛的，请大夫做什么，你还不如把小朋友给哄睡着了。”
不知是姜源的恐吓起到了作用，还是君律的怀柔产生了效果，反正从上个月到现在，小鱼没有再胡乱翻身了，一直乖乖保持着大头朝下的标准姿势。
只是小家伙的作息时间很混乱，经常白日里一动不动，半夜里大闹天宫，搞得姜源睡不好。
于是小鱼还没出世，君律就负担起哄孩子的重任了，不把他哄好了，谁都没法睡。
君律一向自诩和儿子感情好，小家伙特别听他的话，稍微哄一哄，就会安分下来。
然而今日，君律的各种手段都失了效，小鱼不仅没有睡觉的意思，还闹得姜源肚子痛。
尽管只是短暂地痛了一瞬，连姜源这种敏感体质的人都没有太过在意，可半个时辰内连着痛了两回，第三回也在君律预料的时刻如期而来，他们还是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阿律，我有点怕。”意识到小鱼在叩门了，姜源紧张地抓紧了君律的手。
“别怕别怕，我这就去请大夫。”头胎通常生得比较慢，男身产子更是如此。
“大夫来了我更怕了……”不过姜源不敢再说不请大夫之类的话了。
两人亲亲密密说了会儿话，其间姜源又痛了回，还是很短也不厉害那种，管家过来回话了，说是街上乱得很，满街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提着刀互相厮杀。
“互相厮杀？谁和谁呀？”君律闻言深感不解。
“说是东城大营的人，尚冠里那边杀得可厉害了，到处都是血……”
君律更加惊讶了，君家和姜家的王府都在尚冠里，会不会有事，还有姜源马上要生了，不请大夫是不行的。
君律略加思索，派了人回尚冠里打探情况，又打算亲自去把刘大夫接过来。
只是他刚起身，马上又停住了，能闹出这样的阵仗，肯定是宫里的某位等不及了，虽然对方的目标主要在尚冠里，可谁知道那位会不会脑子抽了来找他的麻烦，他不能把姜源一个人留下。
姜源其实也有差不多的想法，他见君律站住不动了，忙道：“阿律，你别出去了，外面乱得很，我们连闹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如果是……呃……”
其他人也就罢了，起码不会主动针对他们，可要是卫盈呢，那就不好说了。
看到姜源扶着肚子说不出话，君律转身坐回了床边，急道：“你怎么样了？”
“呼呼……”姜源深吸两口气，缓过神无力道：“好像是来真的了。”之前几次都是一闪而过的钝痛，姜源尚觉可以忍受，但是刚才这一次，疼痛的程度明显升级了。
君律见状不敢走了，外面敌我不明，姜源又是特殊情况，他们绝对不能分开。
略加思忖，君律派了人去请大夫，也不拘是哪位了，就近请到谁是谁。然后，君律把安康长公主前些天送来的两位嬷嬷请了过来，她们好歹是经过这种事的，过来总能给点有用的意见。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他怎么调动东城大营的？”两次阵痛的间隙，姜源还有心思分析。
“我怀疑是郭侍君孤注一掷了，比如控制了皇上之类的……”可是郭侍君加上卫盈的话，不找他麻烦的可能就太低了，君律第一次头痛身边的人不够用。
听说姜源要生了，两位嬷嬷匆匆忙忙过来了，指挥地君律团团转，因为姜源不让她们触碰自己的身体。
天不知不觉亮了，大夫一直没来，厨房送来了早膳，张嬷嬷让姜源多吃点，姜源皱着眉头直摇头。
“不想吃，都撤下去……”姜源挥开了君律端着碗拿着勺子的人。
“不吃怎么行呢，明天这个时候能生下来就算快的，世子你不吃东西，撑不住的……”李嬷嬷可能是叫习惯了，出口就是世子，根本改不过来。
姜源闻言脸都白了，要生到明天，怎么这么可怕，他现在就觉得好痛了。
更让姜源感觉难以忍受的是，他不是单纯的肚子痛，而是整个腰背都在痛，还是钝刀子割肉那种痛，不至于无法承受，可是毫无尽头，让人很想崩溃。
“阿源，你听嬷嬷的，多少吃点好不好？”君律整个一撒娇的语气和表情。
“就一点点，唔……”姜源还没痛得失去理智，被君律哄了哄开始用早膳了。
阵痛的强度明显起来了，姜源又是敏感体质，吃一点歇一歇，好半晌才喝下大半碗粥。
“呃……”君律正要哄姜源多吃点，姜源突然抬手一掀，刚好打在他的手上。
好在粥已经不烫了，君律扔下碗，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姜源两只手捧着肚子，痛得说不出话来。
第110章 出笼
半晌，姜源缓过神来, 他脸色微红, 不太好意思地瞥了眼君律, 又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低下头来。
君律见状有些莫名，可还是乖乖照做了, 把耳朵凑到了姜源面前。
姜源压低声音, 用只有君律能听清楚的音量轻声说了两句, 君律的脸色马上就有些变了。
怎么这么快就破水了, 这是好还是不好, 大夫一直没有来, 真是让人揪心。
姜源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两位嬷嬷, 君律就没这些顾忌了，有什么说什么, 好歹她们是有经验的。
听说姜源这就破水了，两位嬷嬷也很担忧, 张嬷嬷还说，虽然她们是看着姜源出生的，可毕竟只是给大夫和稳婆打过下手, 让她们给姜源接生，还真是没啥把握。
君律闻言微微皱起眉头，请大夫的人已经去了很久，按道理早该回来了，可到现在还没消息,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唔……”君律正在琢磨，外面的局势到了什么地步，姜源浅浅一声低吟唤回了他的思绪。
君律定下神，搂着姜源沉声道：“阿源，你别害怕，大夫很快就来了。”
姜源苦笑无语，大夫来不来又如何，他痛啊，比当初服用素云丹的时候难受多了。
不多时，有小厮过来敲门，说是三公子过来了，就在外面院子等着。
“阿微……怎么来了？”姜源蹙着眉，断断续续说道。
“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君律猜测，他派去尚冠里的人是遇到某种麻烦了。
“你去吧，我没事儿。”姜源轻轻在君律握着自己手的手上拍了拍。
君律匆匆忙忙出了屋，就见君微在院子里转圈圈，忙道：“阿微，你来了？”
君微抬眼看着君律，带着些许埋怨的语速又快又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睡得着？”没办法，君律头发没梳衣裳没换，就是简单裹了件袍子在身上，怎么看都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的。
“我没有，我不是，我早就起来了。”君律下意识地反驳道：“阿源要生了，我分不开身……”姜源是夜里发作的，阵痛来得又快又急，君律一直陪着他，哪有心思顾得上其他。
“啊？！”君微惊讶地张开嘴，“怎么偏巧赶在这个时候？”
听着君微说话的语气不对，君律忙问道：“阿微，外面到底怎么了？”他派了人回王府打听情况，一直没有回话，倒是君微自己过来了；他也派了人去请大夫，至今没有音讯。
“六皇子勾搭了恭亲王，正在尚冠里大开杀戒，还试图逼宫，父王不放心你们，叫我过来瞧瞧。”君律在荷花里的宅子不比王府，也没什么高手坐镇，若是卫盈故意生事，根本无法应对。
“恭亲王？他们怎么勾搭上的？”难怪卫盈能调动东城大营，原来是这么回事。
睿宗皇帝无子，先帝是他从双生弟弟恭亲王那里过继来的幼子，而现任恭亲王已经是第四代了，名义上算是卫盈的堂兄，执掌东城大营多年，和卫盛的关系很是不错。
若是卫盛在被贬谪的时候奋起一搏，君律是可以理解的，换成卫盈，就有点想不通了。
“谁知道呢，肯定是六皇子对恭亲王许诺了什么，要不就是抓住了他致命的把柄，具体内容除了他们自己，恐怕没人知道。”提到卫盈，君微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我派了人回来，你们有碰到吗？”原来真是卫盈，君律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君微摇了摇头，茫然道：“没有，我只见到了阿宁派来的人。”随即，他又补充道：“六皇子和恭亲王好像产生了分歧，恭亲王急着逼宫，六皇子派了人过来，我也是从后门进来的。”
君律闻言暗道不好，必须想办法把卫盈的注意力引开才行，不然别说大夫了，姜源根本没法安心生孩子。
“父王的意思是，你和阿源先跟我回去，可是……”姜源要生了，还能成行么。
君律思忖片刻，突然抬手往君微肩膀上一拍，认真道：“你帮我照顾会儿阿源，我出去一趟。”
不等君微开口问，君律到底要去哪里，他就胡乱收拾了下往外走了。
君微无可奈何，只得留了下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坐下，就听到屋里传出一声惨叫。
君微吓得一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姜源的声音。
君微犹豫了下，推门闯了进去，君律让他照顾姜源，他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姜源以为是君律回来了，开口就是一句：“快来管管你儿子……”吼到一半看到是君微，姜源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了。
“你、你还好吧？”君微颤抖着声音问道。
姜源刚好熬过一阵，见到君微立即问道：“阿律去哪了？”
看到姜源痛得脸色煞白血色全无，君微实在不想让他分神，可是不说又不行，犹豫了下还是把大致情况跟他说了。
不待君微把话说完，姜源急得坐了起来，捂着肚子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姜源实在想不出来，在卫盈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君律突然之间能有什么法子把他引开。
“以我和阿律的身手，他要走我拦得住吗？”比起关心则乱的姜源，君微对君律意外地充满信心，毕竟过去这两年，君律做事太靠谱了，他就没见过他有什么事情搞砸了的。
姜源还想再说什么，又是一波剧痛袭来，他痛得受不住，扶着肚子躺了回去。
“你别太担心了，阿律做事有分寸的，你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就是。”看着姜源微微颤动的肚子，君微莫名一阵心惊。
“你去外面屋子等着吧，屋外太冷了，看你一头的雪。”意识到大夫可能不会来了，姜源打算不再抗拒两位嬷嬷的帮助。
君微迈腿就要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了，问道：“真的不要我留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留下能做什么。
姜源笑着摇头：“还是不要了，把你吓着了，以后阿宁可怎么办。”
君微脸色一红，变得有点不知所措，他转头看了姜源一眼，匆匆转身出去了。
从天明到正午，从正午到日落，尽管姜源好心地让君微避了出去，可随着里间传来的叫喊声越来越惨烈，君微还是吓得瑟瑟发抖，为什么生孩子这么可怕啊，他不想吃素云丹了。
看着一盆盆的清水端进去，又看着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君微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他敲了好几次门，问张嬷嬷和李嬷嬷姜源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危险。
得到的回答都是一切正常，再听姜源的喊声，虽然够惨，可底气还是很足的。
君微无奈了，抬手捂住了耳朵，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外面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君律的宅子很明显被人围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人进来骚扰他们。
快要天黑的时候，刘大夫匆匆忙忙赶来了，说是君律让他过来的。
君微顿时松了口气，大夫都能进门了，估计外面的闹剧也要结束了。
君律没有跟着刘大夫回来，听到屋里传来大夫让姜源用力还说孩子都能看到头了，君微不由担心起来，君律该不会赶不上孩子出生吧。
正想着，随着姜源一声痛呼，婴儿嘹亮的哭声传了出来。
而窗外的雪，也差不多在这时候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让包子出笼，下章交待君君那边的情况~
第111章 了结
小朋友的哭声太嘹亮了, 压过了周遭的一切声音, 等得心烦意乱的君微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但是马上, 君微就反应过来了，姜源竟然这么快就生了。
大家都是熟人，君微也没什么回避的想法, 下意识就推门进去了。其实，君微之前是想过在里面陪着姜源的，虽然他心里很害怕, 不过姜源让他出来, 他就借坡下驴了。
“阿源, 你怎么样？儿子还是闺女？”尽管君律一直嚷嚷着他和姜源要添儿子了, 可在小朋友没有生下来之前，谁也不敢对他的性别打包票。
听到推门的声音响起，姜源疲惫的脸上有惊喜的表情闪过，可再听到君微的声音, 就难免有点失望了。他抬眼瞥了眼君微，把视线投向了抱着小襁褓的李嬷嬷。
李嬷嬷见君微走过来, 立即笑道：“是个大胖小子呢，足足七斤八两。”她的语气透出显而易见的骄傲, 孩子这么壮实，姜源还能生得这么顺利，真是挺不容易的。
君微低头看去，红通通的小婴儿双目紧闭，正在襁褓里使劲挣扎, 看起来力气不小的样子。因为见过侄儿君云刚生下来时的模样，君微没犯常识错误，还笑着说道：“胖乎乎的，真可爱。”
“啊？你觉得他可爱啊？”姜源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我正在怀疑人生呢。”
“你怀疑什么？”君微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向姜源。
姜源眨眨眼，困惑道：“我觉得以我和阿律的相貌，小鱼不该长成这样的……”李嬷嬷刚把小鱼抱到他面前时，他吓得一挥手，要不是李嬷嬷闪得快，小鱼非得给他掀到地上不可。
君微闻言愣住了，醒过神来放声大笑，笑得差点喘不过气。
好容易止住笑，君微抬手指了指姜源，颤声道：“前两年我嫂子生了小云儿，我看到就说长得丑，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儿，一点不像我大哥和嫂子，被我母妃给训了一顿。她说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现在长得红的，以后才白净，绝对丑不了。我家小云儿你也见过，多漂亮一孩子，我看小鱼比小云儿那会儿长得还好，以后肯定差不了。”
“真的？”姜源半信半疑，眼神却比之前亮了许多。其实，同样的话两位嬷嬷刚才也说过，可他总觉得她们说来都是安慰他的，并不怎么信得过。
倒是君微，以前和姜源一直不对付，现在虽然好些了，也不像是会用谎话安慰他的。
“当然是真的了，小公子长得呀，跟世子小时候是一模一样。”李嬷嬷笑嘻嘻地道。
姜源释然一笑，随即叮嘱道：“嬷嬷，我已经不是世子了，你以后可别这么叫了。”知道的，明白李嬷嬷是一时情急改不过口，可不知道的，准以为他是对姜渊有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