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傅安见池舟不说话，心里更没底了。
他很怕舟哥生气，比怕宁影帝还要怕。
池舟没有说话，但坐在那里的侧脸看起来很孤独。
郑傅安知道自己犯了错，也不敢再去打扰他，只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站在他身边。
池舟其实没生他的气。就算生气也是暂时的。
他只是有点难过。难过看不懂宁则。
他有多崇拜他，就有多想离他近一点。
而近一点的基础就是起码能看懂他。
池舟没有给宁则发短信，也没有跟他说谢谢。
既然宁则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要承着他的心意去。
接下来的几天，池舟和宁则之间只有最简单的早晚问候。
池舟不想做个小心眼的人，况且他也没那个资格。
早上的问候通常是他发给宁则，简单的一句“早上好，希望一天能有好心情”罢了。晚上有时候是宁则先发过来，会问问他今天的戏怎么样，累不累。
宁则那边的电影已经开始拍摄了。这一次毕升很隐蔽，什么也没办，神神秘秘选了地方拍了戏，圈里谁都不知道在哪儿拍的。
池舟只知道，宁则不在本市。
陆桦那边的戏，池舟早就杀青。恐怕是见他红了，周直一还说要帮他办个杀青宴，只是陆桦的态度阴阳怪气才没办成。
池舟一贯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不办倒还让他自在了。
彭海这边的戏现在拍了大半去。
他对任何人的要求都十分严格，每晚又都加班加点到九十点点，进度很快。
戴笠的戏份被另一个小生给替了，还算是个机灵的，见着池舟很是有礼。
池舟的生活两点一线，剧组和酒店。
明明这样忙碌而又充实的生活应该是他一直以来向往的，一个演员真正的生活。但现在过起来，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郑傅安这段日子还是没敢像以前一样和池舟说话。可能舟哥感觉不出来，但他能感觉到舟哥还在生气。
不过生谁的气他就不知道了。
宁则这几天确实能从他的短信里感觉出来疏离。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亲切这一下回到解|放|前了，他也是郁闷，不过最近刚开始拍戏，有点忙，他也没功夫深想。总想着过了这一阵子他大概会好了。
晚上，宁则站在别墅的院子里喝咖啡，趁着灯光看剧本。
这次的电影是他和毕升筹备了很久的，或许也会是成就他最后的一部。他不容许有任何差错。当然，毕升也是一样。
“这大晚上又喝咖啡。”
宁则眼都没抬，倒是收了搭在另一个椅子上的那双脚。
毕升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刚跟他通了电话，他那边剧组倒是很忙。”
宁则的眼神在书上没移开，但耳朵却竖着呢。
毕升不往下说了，自顾自喝水看月光。
宁则有些急，抬眼瞪了瞪他。
“有意思？说话说一半。”
毕升半笑不笑，像是在笑他。
“有意思。”
“好了不逗你。”
“听他说，这几天都是主要拍戴笠之前的镜头。你非要把人家搞下来，现在要苦了他，这段时间都要加班加点去补拍。说说怎么补偿吧。”
宁则恨不得一本书砸过去。
他就知道毕升来肯定是要从他这扒层皮下来的，否则他是听不到自己想听的。
宁则咬牙，“我酒窖里还有瓶88年的酒，彭海不是想喝那个很久了？”
毕升满意地笑了，话匣子也打开了，“他那边忙起来，池舟就闲了。大概这五日左右都没什么事。要不，我让他把池舟给弄过来？”
宁则放下书，白了他一眼。
还“弄”过来呢，搞得跟他就一土匪头子一样。
“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过来。不过还是算了。”
毕升愣了愣，刚刚这人还喜上眉梢呢，怎么突然算了。
“怎么了？吵架了？”
宁则砸吧砸吧嘴，躺在椅子上望天。
“吵不起来。这过几天就是中秋，让他回家看看也好，给他放个假。在剧组就累，来我这又算怎么个回事。”
毕升抬抬眉，“得，你俩自己解决。记着我的酒。”
宁则感叹自己又被坑了。
给了瓶酒出去，还没弄回个人。
啧啧，不值啊。
池舟被通知放三天假的时候，开始是很开心的，但过了几分钟就有点迷茫。
这三天新来的那个演员要替拍戴笠之前单独的镜头。前几天他已经和他合作了他们要补拍的镜头，这三天也就没什么事了。
彭海一边翻剧本，一边跟他说话，“后头正好是中秋，你可以回家看看。来剧组这两个多月你也没回去过。”
池舟点点头，道了谢，回房间去收拾东西。
每次想到要回家，他的心里就有点悲戚。
之前父亲已经来电话说了，不回家就不认他。他还是没回去。
不是因为不怕或者不尊重，只是在池舟来看，真的不能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点存在感。
站在小区门口，池舟深吸一口气，等脸上的笑容足够官方足够明媚才往家走。
按了门铃之后，是母亲来开的门。
池舟的母亲叫方晴，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整天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跟着池舟的父亲池正久了，也是一身的文雅气。
方晴看到池舟，眼眶瞬间红了。
“谁啊？”
屋里传来父亲的声音，池舟心里一抖，正要开口，方晴却赶紧将他往外推。
“没谁，发传单的。老池，我出去倒个垃圾。”
门被方晴从外面带上，池舟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他亲自去商场买的东西。
池舟逼着自己别难过，咬牙微笑，“妈。”
方晴的眼泪一股一股往下流，抱住面前的池舟，压低声音说话。
“舟啊……你爸他……气还没消……别怪我们，现在你进去……你爸身体越发不好了你知道的……”
池舟的心彻底凉了。
果然啊，他一直是个局外人。
池舟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妈，是我让你们费心了。”
“我买了点东西，你跟爸用着。我就……就不进去了……”
方晴松开他，点点头。
“舟，别怪你爸。你爸他……他……他不懂你那个圈子……妈也劝不了他，等等吧，等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这段时间你就……你就别……别回来了，我知道你拍戏忙，但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你都瘦了……妈好想给你做顿饭吃……好久没吃到妈做的饭菜了吧……”
池舟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东西替方晴擦着眼泪。
“妈，我快红了。”
“我也不方便久留，门口经纪人还在等着，我就……我就先走了。”
“我给池颜的礼物都在里面，您帮我给她吧。”
“我就……就走了。”
池舟拿了张卡出来，递给方晴。
“卡里有点钱，密码是池颜生日。爸身体不好，去检查检查。上次看池颜发朋友圈，说是想要台单反，您给她买一台吧，女孩子要富养。”
“妈，那我……走了。”
池舟转过身，戴着墨镜的眼流下眼泪来。
他一步一步离开这个所谓的家，心一点一点更疼了。
他对于这个家，就像一颗□□一样的存在。
池舟已经记不清有多久多久没回家，在桌上吃顿饭了。
池舟走到小区门口，一个人开着车离开。
这城市这么大，这么繁华，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最后，池舟还是只能回前一阵子经纪人给他安排的房子。
他来过一两次，但还没住下，这是第一次来住。
其实他孤身一人，这公寓里又什么都有，哪里需要带什么东西呢？
反正也就他一个人。
池舟坐在冰冷的家里，只能用微博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宁则已经好久没发过一条像样的微博了。池舟知道他的账号被没收了。
池舟看了看时间。
下午五点。
这个时候，宁则应该在拍戏，之后会去吃饭吧。
他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却没有办法去打扰啊。
池舟的手一直停留在那个“拨出”键上。
等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点到了的时候，他想挂掉，却动不了。
响了一通就挂吧。
他这么告诉自己。
“嘟……”
“池舟？”
那一刻，池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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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听到电话那头宁则的声音时，他是傻了的。
这个点，他应该是在拍戏。
池舟恨不得剁了自己打电话的手。
“前辈……我……我就想问问您忙不忙，顺便想和您说一声，中秋快乐的。”
宁则换了个手拿手机，对着屋里的安楠摆摆手。
安楠很无奈地把饭菜都给盖起来。
好不容易拍了一天戏可以吃饭了，这又要跑去当好心人了，就是可怜自个儿还得再热一热。
“不忙，这边事都结束了。”
池舟心里落下石头来。
还好没有打扰他。
“您吃饭了吗？”
“嗯。你呢。”
“我……我也吃了。”
宁则挑挑眉，倚在窗边的样子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吃了什么？”
池舟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么细。
“嗯，吃了饭菜。”
宁则笑了笑，“回过家了？现在在哪？”
提到那个所谓的家，池舟心里有点酸酸的。
“回过了。因为还想看看剧本，所以打算在经纪人给安排的房子这里住几天。”
宁则淡淡“嗯”了一声。低醇浑厚的嗓音让池舟心尖直颤。
“我明天也会回帝都。”
宁则这话突兀得很，池舟一时间想不出来该怎么接才不殷勤又不疏离。
然而宁则的话却让他吓得以为穿越了。
“你来接我。帮你摆脱了戴笠，你还没谢我。”
池舟语塞。
他真的宁愿大影帝别“帮”他的忙。
可事实上，池舟心里早乐开了花，“那……那您到了的时候给我发短信，我提前去机场接您？”
宁则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像是猜到他会答应下来，“嗯。”
挂了电话后，池舟原本阴郁的心情几乎是消失不见了。
偶像能接他电话他已经感激不尽，竟然还能跟偶像说上两句，明天还能见面，人生再没有更好的事了！
池舟赶紧设置了早上八点的闹钟。
闹钟的铃声是宁则拍的电影里的一段表白台词。
其实池舟的手机，除了来电铃声，其他提示音只要是开着的，都是宁则的声音。
宁则出道这么久，一直没唱过歌，他也就找不到音频做铃声。不过他录了宁则电影里的声音，用作闹铃和短信提示音。
闹铃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用的是宁则得第一个奖的那部电影里表白的语音。除了他，谁都不知道这个铃声。
短信提示音他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用的是宁则电影里的部分主题曲。旁人听到也不会怀疑。
当然首先不能让宁则听到。
池舟饿着肚子躺床上，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的设计很有心，上面涂了荧光材料，晚上关了灯会有繁星点点的光亮。
池舟想拥有一间这样单纯属于自己的房子很久了。
只是不管他在哪里，都不算个家。
池舟叹了口气，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偶像，又原地复活，爬起来精神百倍地给粉丝们回复评论。
最近他的微博下评论数激增，很多支持鼓励他的。池舟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所以他想让粉丝们能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门铃响了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懵的。
池舟看了看显示器，外头竟然是送外卖的。
可他没点外卖啊。
“你好，我没有点外卖。”
外卖小哥把手里的餐包抬了抬，“我是原则的，是老板让我给您送来的。池先生。”
池舟接过外卖的时候，还被外卖小哥要了张签名。
关了门，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原则是宁则旗下餐饮业最火也是他最重视的产业，属于他的私产，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宁则的餐厅很不一样，安静而又隐蔽，一般都是大人物谈事情的时候去的。但那里饭菜的味道也是绝对不差，听说是一顶一的。他到今天还没有机会尝过。
原则每一家分店的员工都不多，通常都是经过很久的锻炼才被挑选的，嘴风严实是他们的首要准则。
不过，他没听说过原则能送外卖的。
池舟的一颗心砰砰直跳，跳得他的手抖得都没办法打开食盒。
食盒包装极其精美，很符合宁则优雅细致的风格。
看到里面的菜色时，池舟的眼眶有点发热。
是糖醋排骨和回锅肉，还有酸水土豆片，配着一份青菜肉丸汤。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池舟却差点哭出来。
他这几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家都吵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机会在家里吃一顿饭。
他没告诉任何人，他馋这几样家常菜已经很久很久。
跟着剧组去聚餐，吃的大都是一些名贵的。一桌子贵得可以抵上他之前的工资，但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他也不敢去尝试这几个菜，总是觉得怕想家，每次都自然地跳过。就算有时候吃到了，但却不是想要的味道。
池舟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酸甜的味道恰到好处，肉香四溢，烹煮得不烂也不硬，刚刚好是那种入口几秒就能嚼开化掉的。吃到嘴里，还有种特殊的香味，唇齿间只觉得像是带着他整个人回到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池颜，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应该才叫家。
池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种味道和小时候的这么契合。
虽然上大学的时候也吃过母亲做的饭菜，但找不到小时候的感觉，如今却是原则里的一份糖醋排骨让他恍惚间穿越一般。
信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池舟连忙拿过来。
是宁则。
“味道如何？不好的话我要去扣工资。”
池舟忍不住笑了。
“非常谢谢您。您真的太心细了。味道非常好，让我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非常感谢。”
宁则满意地看了眼手机上的短信。那孩子还发了个可爱的表情。
宁则蒙住前面的内容，把手机拿过去给对面端了饭菜来的安楠看。
“哝，这个表情在哪儿找的？”
安楠的一隐形眼镜都要吓掉了。
宁大影帝之前不还说这些表情很无聊吗？说什么又哭又笑的，没意思，现在这是自己打自己脸？
安楠摊手，“你之前不说这个表情丑吗？”
宁则傲娇地大腿翘二腿。
“是丑。但要看什么人用。你用的话……”
安楠深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要忍。
“宁大影帝，能不能安心吃饭？你不吃一会儿又要叫我重新热！”
宁则没理她，专注于发短信。
他挺想告诉电话那头的孩子。
他宁则可不是对谁都这么细心。
宁则思量一阵子，措辞还算小心，“吃饱了明天就该你请客了。”
池舟的心早就飞出来跳到宁则身边抱着他狂亲一把了。
天呐！偶像实在是太接地气！明明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安楠坐在一旁等着宁大影帝吃完了好收碗筷，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
她现在越发觉得那边那个吃饭还带着微笑的宁大影帝很欠揍。
真的是长了一张欠揍的脸！
小白脸！
刷着刷着，她开始怀疑人生了。
“哎……”
宁则皱眉，“我吃饭你叹什么气，搞得我不想吃了。”
安楠又叹了口气。
“刚看到池舟发了条微博。伙食真好啊，羡慕嫉妒恨。”
宁则心里一动，摸出手机翻到他的微博。
“深夜食堂。
深夜不罪恶。
感谢。”
下面的配图是几碟菜。
不是原则的原装盘子。
宁则看了那条微博几十秒，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心情真好。真是个怎么都合意的孩子。
然而池舟粉丝还沉浸在偶像发了微博，却没露脸的悲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