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时间，除了需要上课的老师，其他的老师都在办公室备课，班主任王老师带着三个学生下来了，何锐的班主任也来了，两个班主任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处理几天的事。
袁隶，温珣，何锐站在办公桌前，袁隶还好，他上去就是拉架，说起来这件事和他没多大关系，班主任让他下来肯定就是了解一下情况。
另外两个人就不一样了，第二次打架了，上次是没闹起来，交个检查也就完事了，这次不一样，解决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
温珣紧张的抓着衣袖，要是何锐真的讲出来了，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解释，何锐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被他删了，凭他一面之词应该不会有人信吧？温珣心里没底，手开始微微颤抖，到底该这么办？
“说说，这次又是为什么打架。”王老师看着面前的学生，觉得有些头疼，她一直觉得温珣性格挺好的，怎么闹起来还没完没了的，这次直接闹得都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背个什么处分。
温珣咬咬嘴唇，执拗的没有说话。何锐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毫无保留的就开始说起来:“他偷进我宿舍，还动我手机了，心虚吧，跟自己……”
话还没说完，温珣一把撞上去，抢了个先机，按着何锐不让他说。两人扭着就又要动起手来，两个班主任气到不行，这倒好，问题没解决，直接在办公室又打起来了。
袁隶叹了口气，认命的再次上前拉架。办公室有不少老师，男老师也不少，几下就拉了下来，何锐班主任上前站在两人中间，气的恨不得也动手来两下，指着何锐吼道:“你给我好好说明白了，办公室还敢动手，不准备读了是吧！”
拉着两人的老师都不敢松手，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要是再打起来又得费一番功夫。
这次何锐是真的不准备给温珣留活路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吐了个遍。温珣听何锐讲到陈琰，顿时慌了，像头疯癫的小兽，不停地挣扎，扭着要从几双手下冲出去，“你胡说，闭嘴！闭嘴！”
何锐也在死死的盯着他，本来他不想闹得这么难堪，所以即便是他拍了视频和照片，也没有去找温珣的麻烦，他是有时候嘴比较贱，但也不是没有原则就胡闹，所以这件事在他看来闹闹也就过去了。可是他没想到温珣竟然趁着他去早练的时间偷偷跑去他宿舍，还把他手机里面的视频和照片删了。
学校是允许带手机的，原则上不许带进教室的，但是何锐平时除了去训练，其他时间都是带着手机的。
训练的时候不方便，他都是把手机放在宿舍，今天早练结束，他回到宿舍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了，手机被人动过了。他把手机翻了个遍，发现只有温珣那个照片和视频被删掉了，这指示性太强了，除了温珣不会是别人。
何锐是真的恼了，所以课间操一结束他就往温珣班上去了，这次也没带人，单枪匹马进了教室直接找上温珣就动手了。
何锐说完，温珣早就没了力气，像只无助的小兽，两眼无神，眼泪滴在桌上，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几位老师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两位班主任沉默住没说话，王老师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回是，早恋，同性恋，师生恋，这会毁了温珣。
“袁隶，你先回去。”王老师摆摆手，头疼的揉揉额角，“回去了别乱说。”
没想到这事就这么被戳穿，袁隶抿着唇，担心的看了一眼温珣，却发现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同性恋没有错，更不是病。”转身出去前袁隶说了句，他没办法帮温珣，说到底温珣也有错，但是除开那些错误，温珣也只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已。
第33章 33牢笼
后续的事情袁隶并不清楚，回到教室想要打听的人不少，但是袁隶谁都不想理，而且这件事也不能乱传。
一坐下就趴在桌上装睡，袁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若愚看着也担心，袁隶虽然回来了，但是明显有事，只是不想说而已。
一手垫在桌子上，一只手攥着若愚的手，袁隶觉得安心了不少，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是若愚，如果是若愚处在这样的境地，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两节课袁隶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若愚也坐着没动，他的手一直被袁隶抓着，上课也一样。他觉得袁隶情绪不太好，像是在担心，又像是害怕。
中午的时候，教室里空了下来，袁隶趴着没动，若愚也没反应，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
“温珣和陈老师真的……出事了。”袁隶扭头露出半张脸，看着若愚，“温珣被按在办公室，无助的流泪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是你的话，我该怎么办？若愚，如果我们也……你就说是我一直纠缠你，不要受伤，好不好？”
若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叫你纠缠我？你又不要、带着我了吗？”
“我是说如果，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袁隶摸摸若愚的侧脸，其实他们这样在外人看来也是不对的，即使他一直认为他会和若愚走一辈子。
若愚眷恋的在袁隶手心蹭蹭，袁隶掌心的温度让他放松下来，他对着袁隶摇摇头:“没有如果，我们会好好的。”
“嗯，没有如果，不会放开你的。”袁隶依旧攥着若愚的手，坚定的说道，既是给自己保证也是向若愚保证。
温珣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这个星期都要过去了也没人知道，班主任也没提过，只是来上课的时候脸上表情都不太好。
温珣一直没回来上课，若愚和袁隶知道的事情要多点，心里也一直悬着。温珣要怎么面对父母，学校又会怎么处理，他能不能和陈琰继续走下去，这些事情都牵挂着两个人的心。
学校的处理办法还没商量好，只能让温珣暂时先回家待着，温珣和陈琰的事情全部都和温珣的父母交代清楚了，陈琰现在不在学校任职，学校也没立场叫他回来处理这件事。
温珣一回家就被关了起来，不许和外界联系，也不许单独出门。
在家关了几天，房门从外面锁住，其实温珣也不想出去，不管是爸爸坐在沙发上烦闷的抽烟，还是妈妈在一旁默默地抹泪，任何一幅画面他都觉得可怕。他甚至不敢和他们解释，他只是喜欢一个男人而已，并没有杀人放火，他们不用这般。
学校商量了很久，班主任在里面出了不少力，陈琰也得到了消息，明里暗里的走了不少渠道，终究是让温珣可以回学校，只是记大过一次，留校查看。
温珣被父母送回学校，他妈妈在教室外面站了一节课，看着他上课。不用看他都知道他妈妈脸上的表情，担心，痛苦，整个人笼罩在阴云中，像看待犯人，病人一样盯着他。
直到快下课的时候，温珣妈妈才悄悄走了，从小听话优秀的儿子突然闹出这么多事，她的世界顷刻间倒塌了。以前她不知道失去希望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现在她有了最深刻的感受。
学校慢慢的传出些流言蜚语，温珣也变得越来越沉默，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到角落的位置，拒绝外界对他的关注。每天下课他都抱着一本英语练习册，埋头写个不停，谁也不清楚他是在学习还是在做其他的什么事，当然也没有人关心。
若愚每次进教室的时候总会第一眼去看温珣所在的那个角落，莫名的就觉得这个教室很冷，一点温度都没有。
温珣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和陈琰联系了，在家他被关着盯着，在学校，他还是这样觉得，这个学校像个牢笼，周围的人都在打量他，像是要用目光把他生吞活剥。
即便这个学校像个牢笼一样，即使他被判了无期徒刑，他也要在这里熬完，温珣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打算的。这里是他和陈琰认识的地方，有他们俩的记忆，他见不到陈琰，至少还能寻到两个人的记忆。凭着这个，他至少能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温珣的手机在班主任手里，是他父母交过去的，每天他要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然后给家里打个电话，打完电话又把手机交给班主任。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操作的时候温珣无声的笑了，天还是那片天，人还是那些人，只是突然发生的事情打的他们措手不及，逼着他们变了模样。
那天，温珣妈妈送温珣回学校，先带着他去了班主任那里，把手机交给班主任，她跟班主任说话的时候温珣就站在旁边，麻木的听她们聊完。
离开办公室，温珣妈妈送他回教室，上楼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跟温珣解释:“小珣，爸爸妈妈也没办法，你多体谅爸爸妈妈些，我们不会害你的。”
温珣默默地听着，紧抿着唇没说话，爸妈没错，他们有他们的考虑和担心，他们也需要理解，他一直在这样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反抗，不能欺骗，这都只会让父母更难过，但是他也不能妥协，否则陈琰怎么办？
就知道不会有任何反应，温珣妈妈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劝:“你才多大，17岁，你的未来不能就这样毁掉。你知道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容忍程度是怎样的吗？那个陈琰，和未成年的学生勾搭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人吗？”
“妈！”温珣突然出声，打断他妈还在继续的话，“要上课了，你回去吧。”
“你……”突然被打断，温珣妈妈不满的抬头，温珣却没再理会她，低着头走到后门进教室，默默坐回座位，又拿出他的英语练习册，一副不愿被打扰的模样。
温珣妈妈又在教室外面站了半节课，最后无奈的离开。
“袁隶，你说温珣和陈老师能在一起吗？”前面老师在梳理知识点，复习前把知识脉络理清楚，便于理解。若愚拿着笔在在草稿纸上漫无目的的画着，老师讲的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们会在一起的。”袁隶找到若愚放在桌下的手，在他手心挠挠，过程或许艰难，但相信他们两能走过去。
若愚回头看了一眼温珣，他在认真听课，时不时低头做笔记，状态上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只是脸色明显差很多。若愚转眼一想，顿时念起，或许，他可以帮帮他们。
第34章 34晚安
会考九科齐上阵，政治老师是股清流，别的老师是谁哪科好谁做课代表，政治老师偏偏反着来，若愚正好中奖，担任政治课代表。
一下课若愚就去办公室把上节课布置的练习作业搬上来，这节课老师要讲评作业，要在上课前把作业发下去。
若愚抱着练习册分组发下去，拿着一本作业走到教室角落，把作业放在他桌上的时候顺便把手机也放在他桌上。
他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到过温珣去找班主任拿手机给他父母打电话，想想也就清楚了，应该是温珣父母防止温珣和陈琰联系的方法。若愚想到温珣和陈琰应该是很久没联系了，能帮点就帮点，所以寻了这么个法子，让温珣能和陈琰联系下。
“拿着用，不急着还。”若愚弯腰放作业的时候小声说了句，趁着没人注意把手机放在作业下面。
没想到还有人愿意接近他，还帮他，温珣吃惊的抬头，随即又低下头，听完若愚的话轻声道谢:“谢谢。”
若愚放在身后的手小幅度的晃晃，慢悠悠的回自己座位了。
白天还是照旧上课，下晚自习之后温珣一个人在教室待到最后，关灯关门出教室的时候外面已经没多少人了，教学楼安静下来。
温珣捏着兜里的手机，下楼，一个人跑到操场的角落。这片没有路灯，黑乎乎的，晚上更是没人愿意来这里。
掏出手机，紧抿嘴唇，拿着手机拨号的时候手不由自主的轻颤，他深吸口气，吐出来，将电话拨出去。
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温珣急得直踏脚，按下心思继续拨。
第四个电话终于接通了，那边响起陈琰的声音，隔着电话温珣都察觉到了他的疲惫，“你好，哪位？”
“陈老师……”鼻头一下子就酸了，酸味直接从嗓子眼冲上来，温珣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之后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边传来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陈琰焦急地声音传来:“温珣，温珣是你吗？”
“是我，陈琰，我……”泪就这么流下来，晚风一阵一阵的，滚烫的泪刚冒出来就冷了，干了的泪痕在脸上绷的厉害。
这段时间温珣的生活大变样，家庭，学校，周围的同学给他带来的压力让他变成惊弓之鸟，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令他警醒，他的神经一直绷着，直到听到陈琰声音的那一刻终于松懈下来，情绪找到喷泄口，终于哭出来了。
听着耳边传来压抑的哭声，陈琰捏着手机坐在桌边，紧握的拳最终垂下，无能为力不过如此，他刚知道出事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去学校站在温珣身边，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面对所有人的控诉和质问，甚至是辱骂。可是到门口的距离就那么远，他却走不过去，因为他清楚，他去了只会把这件事闹得更大。
温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能就这样毁了温珣，只要他不出现，这件事就不会变成事实，再多的猜测都只是猜测，所以他只能在这之后找渠道为温珣疏通，不让这件事成为温珣的污点。
过了一会儿，温珣哭泣的声音小了，他蹲下抱住膝盖，下巴搁在膝头，一抽一抽的，慢慢的情绪稳定下来。
“小珣，对不起，我不能去见你，不能陪着你。”温珣哭泣的声音像针扎在陈琰心上，密密麻麻的，让他透不过气，“你父母逼得紧就不要硬抗，顺着他们，也不要怕，我会一直等着你，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在的。”
“嗯。”温珣也担心他自己会承受不了，没联系到陈琰的时候他就像找不到家的鸟，没有方向，但他如论如何都要飞。现在有陈琰，他有了方向，只要他和陈琰不放弃，总有一天能被接受，能在一起。
“要熄灯了吧，先回宿舍，太晚又该有人注意了。”陈琰看了一下时间，马上就到学校熄灯的时间了，催着温珣先回宿舍。温珣到处都是人，不论谁有什么异样都能引起人注意，更何况温珣现在正在风口浪尖，绝不能再出什么问题。
温珣拿着手机恋恋不舍，好不容易和陈琰联系上，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要挂断，他真的舍不得。
他举着手机往操场外挪了几步，边走边和陈琰恳求:“你再跟我说几句，我慢点走回宿舍。”
陈琰一阵心酸，他喜欢温珣，希望他能快乐，能无忧无虑，希望他能体验生活的酸甜苦辣，希望他成长，但从来都不愿意他变得小心，谨慎，甚至卑微。
陈琰深吸口气，拿着手机认真道:“温珣，晚安。”
温珣愣了一下，陈琰什么时候挂电话的他都不知道，他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心里开始冒起酸酸甜甜的泡泡。
几年前，微信还没有盛行，QQ还是聊天神器，QQ空间和和现在的朋友圈一样，备受追捧。各种非主流文字，图片盛行，每天都有无数的文章转载，和现在的养生保养心里鸡汤一样，处处可见。温珣那时候也玩，记得看过一篇文，叫《珍惜每天和你说晚安的那个人》，故事是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晚安这个词他印象深刻。
晚安（wanan）把它的拼音拆开，可以组成一句我爱你，爱你。
有天晚上温珣和陈琰打电话，不知怎么就说到这个，他还笑着跟陈琰普及了一下知识，当时还闹着也要陈琰每天跟他说晚安，但是陈琰从来没说过，每天都是重复的一句“很晚了，睡吧”。
陈琰和温珣在一起的太自然，没有表白，没有倾诉，陈琰以为感情就应该是这样的，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那段时间温珣总是拿着各种练习题找他，还有很大部分是超纲的题，温珣总是小心翼翼的，像小兽进食前的试探，伸出点爪子立刻又缩回去。其实陈琰又何尝不是一样，怀着心思又无处倾泻，他以为这辈子他都只能记住那个傍晚，他的指尖在温珣额头，鼻尖，唇角流连过，这会是他们两这辈子最近的距离。
所以后来在教师宿舍，陈琰被温珣拉住手的那个瞬间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他达成所愿的时刻，是他和温珣爱情的开始。
温珣举着手机呆在原地，迟迟不知该怎么反应，该欢呼还是该流泪，该咆哮还是该沉默，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心底在发酵，他要膨胀，他可能会飞起来。
通话的时间太久，手机有些发烫，温珣以为是手机的温度，直到他收回手机，才知道那不是。烫的不是手机，是他的耳朵，脸，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