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好几个人不约而同问道。
卫霖洒然笑了,挽住白源的臂弯:“买菜,做饭,吃饭,刷碗,洗澡上床睡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过几天后陨星撞地球世界毁灭,这些天就不活了吗?
“今天碰面,算是跟大家正式道个别。另外也提个醒,政府的呼吁都看到了吧,对大家免费提供检查和治疗,说不定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又成了个新的实验体,都是成年人了,何去何从自己做决定。”
他的话音刚落,辛乐就决然道:“我不去!什么机构、什么政府,我现在谁也不信!我要去找个世界顶尖的脑外科专家,把那破玩意儿拿出来。就算是死,我也是个纯纯正正的人类,不是网络上说的什么狗屁改造人、生化人!”
“我、我……”齐修明嗫嚅片刻,忽然提高声量,“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动手术?”
辛乐斜乜他。他一直瞧不起这个娘娘腔、神经病,有事没事老怼他,但此刻却意外地觉得对方挺有骨气,也就没出言反对。
其他人一时做不了决定,打算再考虑考虑,和家人商量。
卫霖点头:“我让吴景函做了个隐藏网页,只有内定的账号和密码才能登陆。如果大家愿意,每人领走一个账号,将来有什么话可以在上面留言,或者必要时互相联系。”
他把账号密码分发给众人,最后说了句:
求生也好,向死也罢,重要的是出于自己真实的意愿。
同事们渐次散去,吕蜜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走时,她熊抱了一下卫霖,神情复杂,“霖霖……”
“我知道,吕哥,你舍不得我。”卫霖轻轻拍打她宽厚的臂膀,“我倒是想和兄弟们再多玩几天,把上次那盘联网游戏打完,可是白先森会吃醋。他现在恨不得吃喝拉撒都跟我绑在一起,谁也不要来打扰。”
吕蜜苦笑,推开他:“有同性没人性。得了,度蜜月去吧你们!”
吕蜜也走了。
面对空荡荡的厂房,卫霖深深吁了口气。
“安心了吧。”白源问他。
卫霖点点头:“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白源揉了揉他的额发,“在我眼里,一直就只有你我两个。说吧,你想去哪儿,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按目前的形势,卫霖知道他们必须离开F市,甚至是F省了,去到一个鞭长莫及的偏远之地,或者干脆出国。
但具体去哪儿,他还没拿定主意。
“先回我那老房子看看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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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木留下的老式单元房里,卫霖和白源把上次破门袭击者留下的痕迹收拾干净,给家具罩上白布,带走了些零碎的个人物品。
离开前卫霖站在门口,看着小小的干净的房间,有瞬间的错觉,仿佛回到十五岁的小木屋,外面冰天雪地,风在呼啸,房间里柴火烧得很旺,有饭菜的粗鲁香味。
许木曾给他一个家,后来又给了他一套房子。但他依然没着没落地飘荡着,直到遇上另一个没着没落的白源,终于落地生根,团在了一起。
“白先生……”卫霖喃喃道,破天荒地发准了最后一个音。
“嗯?”
“我好爱你啊。”
白源愣愣地看他,仿佛一贯的面无表情,又仿佛欢喜与心疼到了极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最后他把卫霖紧搂进怀里,亲了亲他头顶的发旋儿,很冷静地回了一声:“嗯。”
出小区前,卫霖顺道打开小邮箱看了看,发现里面躺着张明信片和一封信。
“哎?”他取出来翻了一下,笔迹相同,看邮戳明信片上个月寄的,信封是前几天,落款是“老老老程”。
卫霖笑道:“程教授还挺冷幽默,第一张明信片是‘老程’,第二张‘老老程’,最后一封信成了‘老老老程’,真老得那么快?这段时间疲于奔命,没有及时回信,怠慢他老人家了。”
自从上次治好了程教授的心病,把他从昏迷中唤醒,对方就决定借病退出远古病毒基因研究项目,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修养。程教授还和卫霖约定好了,到时给他寄明信片,而他得回信多写点笑话。
明信片上一片湖光山色的美景,背后中规中矩地写了几行自己的身体情况、生活状态和祝福语。倒是后面寄来的那封颇有厚度的信,卫霖有点好奇都写了些啥——印象中,程教授并不是那种啰啰嗦嗦碎碎念的老人。
远处隐隐有警笛声传来,白源侧耳听了听,对卫霖说:“该走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卫霖随手将明信片和信封揣进怀里,压低帽檐,和白源一起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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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车前往距F市两千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
一路上高速、省道、县道,两人轮流着开,车上囤一堆食物和饮水,饿了就在路边找小饭馆或者啃干粮;晚上投宿旅店,有时错过宿头,就在荒郊野外找一处草地搭野营帐篷,喝酒烧烤看星空。
卫霖喝得有点上了头,非要将涂着沙拉酱的圣女果往白先生鼻尖上摁,说要给他画个小丑装。白先生连果子带手指叼住,把卫先生拖进帐篷里。
卫霖脸也红了,眼神也飘了,浑身散发着甜酒味,被挤在睡袋和一堆扒下的衣物间,唧唧咕咕地抱怨床太小。
白源抱着他翻个身,让他跨坐在自己腰间,哑着嗓子说:“这样就节约空间了。”
卫霖觉得有道理,手臂探向后方,从身下人的腿弯摸到屁股,满意地捏了好几下,“来,腿再打开点,让你尝尝卫小霖的厉害。”
白源几乎笑出了声,肩膀颤动着答:“已经够开了……”
他弓起劲瘦有力的腰身向上一顶,卫霖“嗷”地嚎出了声。
篝火余烬已经冷透,慢慢结了霜,野营帐篷依然热火朝天地晃动个不停。
拂晓时分卫霖被冻醒,八爪鱼似的巴住了睡袋里的白源,汲取对方身上的热量。冰冷触感爬上小腿,白源打个激灵,睡意朦胧间捞起那只脚丫,夹在自己的大腿间。
卫霖睁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睡着了。
他已经多久没有睡眠了,六周,还是七周?几乎忘记了睡觉的滋味。但他肯定自己刚才睡着了一小会儿,还做了个短短的梦。
梦的具体细节记不清,但零碎的片段还闪现在脑海中,仿佛一颗颗发光的星星。每一颗星星上面,都有白源的身影。
他侧过头,凝视近在咫尺的男人,忍不住亲了亲对方的耳廓。
白源这下彻底醒了,揽过卫霖的后脑勺,深深吻他。
唇舌绞缠,气息交融,世界比帐篷还小,比睡袋还小,只容得下紧紧拥吻的两个人。
许久后,卫霖将眉心贴上白源的前额,轻声说:“对不起。”
白源的呼吸断裂了,片刻后才续上,慢慢抚摸对方的后背,语声平静:“时间到了?”
“快了。我能感觉到……像是一种召唤,一道引力……”
“我知道了。早餐想吃什么?”
卫霖似哭似笑地看他,“源源……”
白源再次吻了吻他的嘴唇,柔声说:“我知道,霖霖。我也爱你。”
第160章 未知的未来(大结局)
两天后, 他们到达了B市。
这里不比F市气候暧昧、四季不分明, 冬天白雪皑皑,有足够广阔的野地给人撒野玩雪。刚到市郊, 卫霖就迫不及待地下车撒野了。
堆雪人、丢雪球, 他把自己裹成了棉球, 在路边雪地上毫无形象地滚来滚去,玩得乐不可支。最后还是白源担心他被冻坏, 好说歹说地拉回车里。
租住的房子在两天前已经谈好, 交了定金,白源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进入市区, 见到房东, 拿到钥匙。
公寓不大, 上下两层加露台总共也就一百八十多平米,但胜在装修精美、设备齐全,小区环境幽静,所以租金也十分可观。白源对此毫不在意, 一口气付了半年房租。钱现在对他而言, 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在短暂的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花得完。
卫霖一进门,就脱去满是雪沫的外套,奔向主卧的床。“床够大!”他滚了一圈,满意地宣布。
白源开启暖气,补充道:“浴缸也够大, 还有厨房料理台。”
卫霖做良家少女惊恐状:“大少爷,你提浴缸和料理台做什么?小女子家教森严,保守得很。”
白源配合地扑上去:“少爷就喜欢调教家教森严的保守小妞。”
两人在床上胡天胡地地闹了一个下午,转移到浴缸边洗边扑腾,然后叫餐、吃饭,看了部电影,最后回到床上继续胡天胡地。
雪在窗外轻飘飘地下,屋里衾被松厚、灯光温暖,卫霖软绵绵地趴在大枕头上,觉得人生无憾了。
“明天——”
“明天——”
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白源抚摸搭档微微汗湿的后背。
卫霖看着他,反而欲言又止起来,斟酌了半晌用词,说:“明天我要出去办点事,你在家等我。”
白源用探究的眼神看他,笑了笑:“正巧,明天我也要去办点事,但想带你一起去。”
“什么事,这回你先说。”卫霖抢先道。
白源起身,从丢在地板上的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看。卫霖接过来,见上面印着一连串声势浩大的头衔,烫金名字还挺眼熟。
“杨硕……好像是全国最知名的脑外科专家,被称为‘华佗手’的那个?”
白源:“对。他和他手下团队明天一整天的时间都是你的。”
卫霖笑道:“这么顶尖的专家,得花多少钱才能包场?”
白源说:“钱不是问题。而且前些年我在纽约大学念书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彼此也算印象良好,所以现在还搭得上线。”
“你觉得他能搞定那枚芯片?”
“我没这个把握,但如果他的团队办不到,全华夏就没有医生可以,我会立刻送你去纽约,那边还有个脑神经专家,正从其他国家赶回去。被通缉民航搭不了,就去租私人飞机。”
卫霖叹道:“源源,你真是操碎了心。”
“我愿意。哪怕只有1%的成功率,哪怕取出芯片后只能多活几天,我也要尽力去试。”白源说。
“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呢?”卫霖问。
白源握住了他的手,“我带你回F市,一同葬在爸妈旁边的那块墓地里。”
卫霖想了想,答:“这样吧,明天我先和你一起去见那位专家,看看他怎么说。”
“你之前说,明天要去办点事,还想甩下我,什么事?”
“……不告诉你。”
白源挠他腰间痒痒肉逼供,卫霖咯吱咯吱笑出了泪花,最后还是没有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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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天岭医院神经外科的专家诊室里,杨硕亲自给卫霖做了一整套脑部检查,又和团队成员开了半小时会,最后遗憾地朝白源摇摇头:“说实话,白先生,我没有多少把握。根据你提供的实验数据,我可以找到芯片植入的位置,但这片脑区域不是手术安全操作区,而且芯片与神经已部分融合,如果非要冒险开颅……”
“成功率大约多高?”白源问。
杨硕叹息:“不到5%。”
白源深深地皱起眉,压制住内心的失望。
沉默许久,他声音干涩地说:“谢谢你,杨博士。”
白源走出诊室,卫霖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一看脸色就知道结果,安慰地握住他的手。
“走,我安排飞机,马上去纽约。”白源拉着他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卫霖拉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我希望你先看看这个。”
白源愣了一下,“程教授的信?”
他接过信,匆匆扫了一遍。
程笠新教授在信中说,他称病去休养后,本想诸事不理,但是在项目组里的学生不时向他汇报情况,接替他的团队主控提出了一个偏激的方案,如果照这个方案实施,远古病毒基因的感染性和危险性将大幅度提高,远超出程老当初预计的安全阈值。所以他恳求老师回来主持大局,以免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程教授考虑再三,确定那份研究方案的确有问题,且对方态度强硬不肯更改之后,只好向上级部门主动请缨,回去继续当掌舵人。
上头当然求之不得,立刻派专人上门,将他接回了研究中心。
没过多久,他就从网络上知道了F市发生的大事,担心卫霖和白源的身体状态,所以特地写了封长信来询问,里面留了联系号码。
可惜他们那阵子不是在夺命逃亡,就是在策划反击,根本没接收到,等卫霖读到这封信,已经是两周之后,在前往B市的车上。
“大前天,看完信后,我给程老打了电话。他问得很详细,但没有多说什么,就吩咐保持联络畅通。”卫霖说,“我不确定他的意思,所以没有告诉你。”
“现在呢?”白源追问,心脏在胸腔里禁不住期待地鼓噪。
“昨晚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问我们,要不要去他所在的基因研究中心试试。”
“怎么说。”
卫霖:“程老认为,光是取出芯片并不能治本。他回去思考了很久,觉得利用改造过的远古病毒作为载体,输送刺激神经元修复与再生的基因,通过基因疗法逆转细胞衰竭,在理论上还有实现的可能性。”
白源:“理论上?”
卫霖笑:“估计连完整理论体系都没有,就是一个构想,如果我们同意尝试,又要去当实验室小白鼠了。”
白源陷入沉思,卫霖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没过多久,他就做出了决定:“可以去试试。我们进入过程教授的‘绝对领域’,那是他的精神世界,也是真实的内心反映,如果这个实验是由他掌舵和操作,值得我们付出一份信任。”
卫霖点头:“程老还考虑到了通缉令的事,说会找人联系国土安全部门进行撤销。‘国宝级科研专家’的特权啊,真令人羡慕。我现在只担心,我所剩余的时间够不够他把理论变成现实,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再怎么样,也是一线生机。”
“至少可以请他想办法,先延缓衰竭的速度,哪怕只是一点点。”白源险死还生似的拥抱他,感叹道,“这真是个好消息,霖霖。我从不信命,但眼下却只想向命运祈求,天无绝人之路。”
卫霖笑:“你求错了对象。向科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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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月后。
远古病毒基因研究中心。
程笠新教授神色严肃地问面前的卫霖和白源:“你们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临床试验,跟以前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同,改造后的远古病毒将大剂量地进入你们的身体,刺激染色体修复和神经元再生。由此产生的后果,连我也无法完全估计,你们有可能被修复,也有可能当场死亡,更糟的情况是基因异变,就像你们在我的精神世界里看到的那样。如果你们变成那样的怪物,那我就要提前向两位小朋友说声对不起了。”
卫霖点头:“没事,我们要真成了丧尸或者怪物,您尽管砍下我们的脑袋,再一把火烧个干净。”
程教授又轻斥:“不要乌鸦嘴!”
卫霖假装委屈地扁扁嘴。
白源对程教授说:“我只有两个请求,万一发生意外,请您把我们的骨灰合葬在F市的辉山陵园,我已经提前买好了墓地,登记了名字。”
“第二个请求呢?”程笠新问。
白源有些难以启齿,但他用淡漠的表情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我有只名叫‘?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菪啊拿ǎ淙怀さ糜行┨乇稹?br /> “特别丑。”卫霖插嘴。
白源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继续说:“但是很乖也很粘人,是只很可爱的猫,麻烦您收养它,如果不能,也请给它找个好人家。”
程教授二话不说同意了:“两个都没问题。尤其是第二个,谁不喜欢猫呢。”
“我就不喜欢。”卫霖嘟囔,“它半夜老爬床。”
目送两人进入消毒室,程笠新教授叹口气,感觉双手沉甸甸的,上面盛放着两个鲜活的生命,几乎要握不住一双薄薄的橡胶手套。
但很快的,在他蓬乱灰白的头发和布满劳心皱纹的高额下,从那双属于科学家的执着而睿智的眼睛里,放出了自信与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