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抛弃了。
在人类即将大移民的当口。
这种话不会有人说出来，但就像杨迦能从各种政策中窥见端倪一样，底层人类对此更加敏感，自然也早就察觉到了这种既定的命运。
第143章 拜访
这种决定说不上好或者不好。从执政者, 或者从整个人类文明的角度而言, 抛弃已经“病变”的部位, 换取新生，显然是值得的。但是对被抛弃的那部分来说，那滋味就只有自己能够品味了。
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摆布, 那就只能自己去寻找机会和生路。
但在这件事情上, 就算天阳研究院根基再深，也很难取得成果。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在希望星上没有根基。
所以杨迦和黎白才会被他们选中作为盟友。
但对杨迦而言, 这种合作是双赢的事。尤其是天阳研究院的存在，可以说完全弥补了她和黎白最大的短板——在现实中根基不深。
虽然之前已经通过合作的方式把白家和宣家拉上船，但没有自己的力量，想要主导合作, 很有可能反过来被裹挟，为他人作嫁衣裳。
现在合作的变成三方, 作为纽带的她们即便势力不大也不会轻易被放弃。
她放下手中的资料, 站起身，朝卓天阳伸出手，“合作愉快！”
卓天阳跟她握手，然后问, “接下来要做什么？”
“如果可以, 我想见一见你的父母。他们作为研究院的倡导者，应该同时也是领导者吧？”杨迦说，“不是我信不过你, 但我要对整个研究院有所了解，然后再做安排。这也算是我的诚意。”
“你应该在中京吧？”卓天阳想了想，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二十层来拜访。研究院的很多项目都设立在这里，应该更符合你的要求。”
“那就定个时间吧。”杨迦毫不犹豫的道。能够看到更具体的东西，自然最好不过。
卓天阳显然对她这个态度很满意，当下两人交换了现实中的通讯号码，约定了见面时间，然后卓天阳就离开了。虽然他们已经决定走到台前来，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低调，但在有成果之前，还是不宜暴露得太早。
把人送走之后，杨迦就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安排。
之前杨迦曾经想过，要主导游戏的进程，用这样的方式来保证NPC们的利益。不过从卓天阳那里知道游戏只有一个既定的结局，杨迦就改主意了。
她不打算再在游戏里打来打去，徒然造成破坏。反正按照目前地球的状况来看，估计也等不到年轻人们在游戏里历练结束的那一天。暂时先拖着，等他们移民了，也就不需要这个游戏了，到时候再想办法。
——倒是张子涛那边可以抓一下进度，要改变这个世界，首先要能够影响系统，更改预先设立好的指令。而张子涛研究的就是这个范畴。
既然要把重点转移到现实中去，先把外面的事情弄好，那游戏里自然就是以稳定为主。
上一次偷袭成功之后，游戏里又进入了相持阶段。但这还不够。不过杨迦也并没有将眼光囿于游戏之中，有时候，从现实反过来影响游戏，效果反而更好。
正好目前现实中也的确有一件很受关注的事，第一批移民即将出发。
这么多人，无论是路途之中，还是到了希望星之后，都需要震慑和护卫，以免有人闹事。这样一来，自然也就必须要有军队随行。
对任何势力而言，这都是光明正大往希望星安插人手的机会，自然不容错过。于是在杨迦的安氏下，白家和宣家开始搅浑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这里。
在这样的背景下，杨迦离开居住的地方，来到二十层，自然也是悄无声息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虽然跟卓天阳做出了约定，但杨迦来的时候，并没有通知他。她打算自己先过来看看，至少对这里有个初步的了解。
而在杨迦看来，这里跟热闹的中层又不太一样。
并不是说人不够多，而是……杨迦观察了很久，才终于得出结论，这里的人，神情和目光都是木然的，少了普通人身上的鲜活之气。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好像有种莫名压抑的气氛笼罩在这里。
最让杨迦不适应的，是这里出现了争夺。因为供给不足，每一种物资对他们来说都很珍贵。平均分配，按需分配都是不可能的，在这里，一切生活物资都是按照实力来进行分配，强者可以掠夺弱者。
杨迦这样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拜已经提升了许多的身体素质所赐，她能够感觉到，这些人都在偷窥自己，而且那眼神绝不会让杨迦觉得舒服。
她不由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这还只是二十层。下面的每一层，生活环境的残酷都只会翻倍。
杨迦清晰的意识到，她的合作者并不是一群等待别人来拯救的可怜人。事实上，他们是一群择人而噬的狼，只是一直隐伏在这社会的黑暗之中，所以没有被发现而已。
这种合作当然是有危险的，但对杨迦来说，却也并非没有好处。
因为她需要的，并不是只会麻木的等待别人解救的人，那样的人，不管有多少，对上上层的铁血手腕，都只会是炮灰。现在的这个结果，无疑更符合她的要求。他们敢拼敢抢，什么都豁得出去，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反抗上层，只等一个契机。
杨迦回到了升降车附近的广场上，拨通了卓天阳的通讯。
这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场面颇为有趣。
因为他们惊讶的发现，彼此都不是自己所知的样子。
相较之下，卓天阳游戏里的样子只是在他本来的面目上做出了细微的调整，让人觉得相似但不会认为是同一个人。而杨迦则是完全变了个人。
所以两人在确定目标之后，都陷入了短暂的惊愕之中。
等回过神来，不免对自己选择的合作对象产生了更多的信心。
杨迦记得卓天阳之前在游戏里甚至改过名字，现在样貌也改过自然不算奇怪。但这意味着，天阳研究院对游戏系统恐怕也有自己的研究。
这可是好事。一来杨迦自己的特别之处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就算以后遇到别人也不用担心暴露。二来则可以将这些研究成果要过来交给张子涛，触类旁通或许能够大有进步。
至于卓天阳，他本来就觉得杨迦不简单，现在只是确定了这种猜测。杨迦背后还有其他的势力支持，难怪有底气掀翻棋盘。
不过他也没有贸然探听，既然开始合作，早晚都会弄明白。
然后杨迦见到了卓天阳的父母以及天阳研究院下属各个研究项目的负责人。在他们的盛情邀请下，参观了一部分她感兴趣的项目，对天阳研究院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简单来说的话，这个机构跟她自己在游戏里弄出来的实验大楼差不多，只提供服务，不插手具体的研究项目，任由大家自行发挥。
大部分项目都是建立在底层人类的基础上，研究他们的各个方面，但也有一些是杨迦觉得有用处的。如果能将之引入游戏中，跟现有的成果结合起来，或许会产生有趣的变化。
这其中最为成熟的研究，应该就是跟底层人类身体相关的部分了。毕竟研究院成立的初衷就是改善他们的状态，治疗他们的疾病。
而杨迦觉得，或许这些研究能够帮得上杜清的忙，让他们在对病毒疫苗研究工作上产生一些新的想法。要知道目前能继承病毒净化能力的疫苗的研究工作仍在停滞之中。就算没有，让这些人才都加入这个课题也不错。
因为按照杨迦接下来的安排，疫苗将会在其中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哪怕能够提高一点概率也是好的。
所以在参观结束之后，她就将自己的打算对卓天阳说了。
“你的意思是说，通过这种进化来改善底层人类的身体？”听说病毒竟然还有这种用处，卓天阳也十分吃惊。他只知道杨迦真的弄出了疫苗，却不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插曲。连他都不知道，想必上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如果真的能够成功，或许杨迦的这个想法，也不算离谱。
杨迦点头，“这种进化对人体的改善是根本性的，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是否对这些疾病有效，但总归是一个方向。只不过目前我们的研究出现了瓶颈，如果能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那自然最好不过。”
其实她最希望的是希望星那边能够跟杜清他们互通有无，奈何现在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但天阳研究院这么多年招揽到的人才也很不少，可以进行尝试。
“这个没问题。既然可以在游戏里进行研究，我们要做的无非是采购一批游戏舱而已。”卓天阳很快给出肯定的答案。
如果要在现实中进行研究的话，要准备无数器材，还要有研究材料，其中有很多都是底层根本弄不到的，他们无从下手。但在游戏里，这些东西杨迦都可以提供，他们只要给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144章 稳定
等事情都商量完了, 杨迦本来打算告辞, 却被卓天阳拦下了。
“我有个私人的请求, 希望杨迦你能同意。”卓天阳面容严肃的道。
看他的表情，杨迦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令人为难的事，结果却只是让自己跟他打一场。
杨迦为了表示诚意, 亲自到这里来, 没有避讳这张脸。而合作既然定下来了，剩下的自然也没必要隐瞒。所以她之前曾经感染过DIE病毒，并且注射疫苗的事, 已经跟卓天阳说过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坦诚”，才让卓天阳对于接下来的合作充满信心。虽然杨迦说自己是误打误撞才拥有了进化能力，实际上目前还没有这样的疫苗。但既然已经有了一个成功样本，就相当于给出了研究的具体方向, 自然远比盲人摸象要来得靠谱。
事实上，在她说出这件事之后, 卓天阳便已经立刻联想到了黎白身上的不同, 而有了这个先例，杨迦一个身在地球的人居然感染过病毒还能囫囵个儿活着，而地球政府却懵然不知，卓天阳也丝毫不觉得惊讶。甚至因此更确定杨迦身后还有别的背景。
所以他现在想打一场, 无非是想试探一下杨迦的真实实力。
要知道, 当初卓天阳就撩拨过黎白，两人在游戏里打了一场，还打塌了一座山, 阴差阳错被卷入那个独立空间之中。
不过当时黎白也没有使用那种能力，所以卓天阳现在想称量一下她，也不奇怪。
对于这个提议，杨迦当然是欣然答应。
虽然目前看来，《真实》这款游戏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战斗，但最初探索游戏的时候，她的确在白婷和黎白的指点之下，学到了很多战斗技巧，一直伴随着她直到现在。
而来到现实中之后，杨迦花费了不少时间熟悉自己新获得的力量，机器检测出来的数据已经烂熟于心，但自己的实力到底在什么层次，她没跟人实战过，还无法做出具体的判断。
所以说，卓天阳的这个提议，实际上也是杨迦心中所想。只不过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像卓天阳这样逮着人就比试。要是黎白在，杨迦还能跟她过过招，放到别人身上，就不好开这个口了。
虽然卓天阳说过研究院的结构相对松散，但以杨迦到此之后所见，却觉得这片地方安排得井井有条，显然不是卓天阳所说的那么简单。所以这里不但有各种各样的实验室，甚至连训练室也有。
这个训练室远比杨迦住处的训练机要专业得多，可以设置各种各样的战斗环境并进行模拟，同时还能够虚拟对手，可以说完全解决了一个人无法训练的难题，显然是最新的科研成果。
看来，在找到自己这个盟友之前，研究院方面恐怕就已经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包括但不限于对那些体质出色的底层人类进行残酷训练，从中培训处一支可以用于作战的人马。
说实话，这种事也就只能在底层做，如果是在别处，早就已经被政府发现并清除了。
不过既然卓天阳暂时不提，杨迦也没问。两人进入训练室之后，卓天阳将这里设置成了擂台对战模式，然后启动训练系统。须臾间周围的环境变化，两人便站在了擂台中心，周围甚至还有模糊的人影作为观众，并不时发出喧闹之声。
两人都没有用武器，警戒片刻，杨迦率先出击，脚在地上一踏，整个人便剑一般射向卓天阳，同时一拳轰出。
卓天阳后退两步，避开了这股仿佛裹挟风雷般的气势，然后才抬手一挡，化解了杨迦的攻势。原本他后面还有一连串的变招，但这一挡，杨迦的力量却远远出乎他的预料，以至于没来得及做出后续变化，便被杨迦趁势压制住，抢攻上来。
一步错步步错，之后杨迦一直凭借身体素质压制卓天阳，纵然他几次想要反击，都没能成功。
杨迦其实可以感觉得出，卓天阳的战斗技巧远在自己身上。但在绝对实力面前，战斗技巧就只是个笑话，所以她可以轻易压制住卓天阳。
这是……位阶的不同！
就像狮子搏兔，固然兔子急了也咬人，但要说能够反过来胜过狮子，那是绝无可能的。
战斗以卓天阳认输收尾，等关了模拟战斗系统，他才目光复杂的看向杨迦，“就算事先听你说过，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已经不是人类的范畴了。”
“你以前应该听说过黎白的事。”杨迦道，“她不是被人称作‘人形兵器’吗？”
“我只是觉得……”卓天阳自己想了一会儿，又似乎想通了，索性将心理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接受最严苛的训练，自以为就算跟最精锐的军队比，也绝不会逊色。但是现在见到你，我只觉得这么多年来的训练简直像个笑话，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那倒未必，我相信即便是进化人之中，也会分成三六九等。”杨迦道，“这种进化，是为了适应新的生存环境。所以它有一个标准值，但能够超过标准多少，就只能看自己了。基础打好，进化之后想必也会更厉害。”
“那倒也是。”卓天阳笑了起来，“别说只是进化，就是人类可以修真了，也还是要分三六九等，看资质看修为看师承……”
这世上绝对的平等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将杨迦送出门时，卓天阳才道，“杨迦，我有一个提议，你听完之后可以自由选择，不用有所顾虑。——或许你可以考虑搬到这里来住。”
杨迦不由一怔，但听卓天阳道，“你也说过，游戏里的身体好像并没有进化的能力，也就是说，如果要对你的身体进行研究，只能在现实中进行。住到这里来，显然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虽然不知道你背后都有什么人，但一直有人在调查你，你应该知道吧？研究院跟政府部门躲了这么多年的猫猫，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见杨迦面色有所松动，他又道，“而且，既然你到现在都没有暴露，那么引导他们觉得你就是出身底层，是我们推出来的代表，不是正好吗？”
反正一旦合作开始，底层所做的这些布置，一大部分都会暴露在政府眼中。其中再加上一个杨迦，无关紧要。这样一来，反倒可以将其他的东西掩藏起来。
虽然杨迦背后其实已经没什么势力了，但她的确有不方便公开的秘密，能够不正面对上政府，自然最好不过。所以略略沉吟之后，她便也没有再客气，点头道，“好，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就搬过来。”
杨迦需要收拾的东西其实并不多，毕竟她搬到这里来总共也没多长时间，要带的也就是一些随身物品。所以当天晚上，她就正是入住了天阳研究院位于中京二十层的基地。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卓天阳的父母出面并不多，一直是他跟杨迦接洽。当天晚上，卓天阳办了个小型的接风宴，将生物方面的研究人员都叫了过来，介绍给杨迦。
第二天开始，杨迦就正式成为实验室的一员。不过她是那个提供样本的。因为目前研究资料不足，所以这边的实验室只能对她警醒各种采样分析，记录数据，以备将来带到游戏里去。
因为都是基础的分析，所以进度也很快。几天之后，等这些人的游戏舱被送到安装好时，他们的工作也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的部分，则要等到游戏里再继续进行。
游戏舱安装的时候，杨迦去旁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