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宣布的当下，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跟欢呼声。而台上的受奖者，更是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比起平时的清冷，受奖者此刻的表情已经可以用『丰富』来形容。摄影机、记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台下，镁光灯闪的此起彼落。
「我好像给他太大的压力了，你说呢，小虎？」不二微笑着问道。
佐伯皱眉，叹道：「原来你还有这点良心。你看他激动成这样，也不晓得这一刻等了多久。」
「应该要问问看在现场的小景，想必他那边肯定很热闹。」不二道。
佐伯横了不二一眼，正色道：「话又说回来，《战栗音》本届在金像奖的成绩的确实至名归。」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没能拿下最佳电影配乐，实在有些遗憾。」
不二摇头，温颜道：「不会喔。《窈窕舞技》的配乐也很厉害。我想《窈窕舞技》之所以打败《战栗音》拿下最佳音乐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原创音乐。」
佐伯何等聪明，接话道：「所以，以古典音乐为主要配乐的《战栗音》才因此败阵下来。小助这么说，也些有道理。」
不二点点头，微笑道：「而且《战栗音》也拿下最佳录音奖，这代表评审们是肯定《战栗音》的配音。」
「那可是你与柏林交响乐团一起录音的巨作。」佐伯笑道，他顿了一顿，又道：「但话又说回来，虽然你说《战栗音》多为古典音乐，不算是原创音乐，但就我印象中，你不是把《D大调摩尔主题变奏曲》改成单钢琴版？」
不二微笑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佐伯咳了一声，说道：「举手之劳……肖邦的曲子要改写谈何容易？你说的倒轻松。」他叹了一口气，摇头笑叹：「算了，也不枉费你天才钢琴演奏家的头衔。」
不二双手一摊，笑道：「过奖了。而且既然知道那是改写，就不会是原创。所以《窈窕舞技》能拿下最佳音乐奖，无庸置疑。」他边说边拿起遥控器，又道：「小虎，你不介意我再看一次最后一个奖项的颁发情形吧？」
佐伯笑道：「不介意。你尽管看吧。」
日本第三十八届金像奖，颁奖典礼，最后一个奖项是颁发最佳男主角奖。角逐该奖项的有阿部宽《不可思议的海岸物语》、佐佐木藏之介《超高速！参勤交代》、中井贵一《石榴坡的复仇》、役所广司《蝉之记》，以及本届呼声最高的，手冢国光《战栗音》。
当颁奖人，也是第三十七届影帝忍足侑士念出手冢国光的名字时，几乎是全角川同仁、《战栗音》的剧组与工作人员等，会场内爆出热烈的欢呼声。
被念到名字的手冢，先是难掩激动的抱了旁边的经纪人大石一下，然后才走上台，从忍足手中接过奖杯，来到麦克风前。
「感谢《战栗音》剧组以及所有工作团队，感谢角川，感谢评审团，感谢每一位进去电影院看《战栗音》的您们，也感谢所有没能到场的嘉宾朋友，感谢您们。国光很荣幸相隔四年后，还有机会能拿到这个奖项，这是大家一同努力的成果，谢谢大家的肯定。」手冢开言道。得奖的他，第一个是感谢曾经帮助过他的所有人，然后……就没有然后，手冢竟然激动的忘词。
忍足见好友如此，也顾不上是不是颁奖人的身分了，一个箭步上前，给了手冢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幕，自然又被媒体拍下。因为太过美好，同窗、同事、同为竞争对手，他们的情谊早已是圈内的美谈。
好不容易缓了缓情绪，手冢又回到麦克风前，有些不敢相信的笑了出来。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笑的有些腼腆。他坦承道：「抱歉，我实在太激动了，而且还真的有些高兴，真的。」
台下的观众们笑了出来。摄影机都可以拍到手冢眼角有些湿润，难得的笑容，就算不用说，众人也知道手冢这一刻确实很开心。
英俊的脸庞，绽放腼腆的笑容，手冢此刻的神情，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手冢很快的发表完得奖感言。下一秒，彷佛是《战栗音》剧组与工作人员私下套好的，所有人都冲上去给手冢一个大大的拥抱。手冢原先承受的巨大压力，完全宣泄出来。
「原来手冢也会这样笑啊？」佐伯讶异的道。
闻言，不二一楞，反问道：「小虎你不知道吗？」
佐伯皱眉道：「这么说，代表小助你看过手冢这样笑过？」
不二笑着点头。他看过。但直到佐伯此刻说出来，才意识到原来手冢也就只会在自己面前，表情才会柔和下来。
然而不二并不知道的是，台上的手冢，在领奖的剎那，确实想到了他。拿下最佳男主角奖，就好像是他与他一起拿的。因此手冢怎么可能不激动？明明只是一个人的奖项，却因为知道他是替身演员，而令这个奖项变的有意义起来。
佐伯耸耸肩，并倒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不二，笑道：「虽然现在才下午，似乎也不是喝酒的好时候，但偶尔为之应该无所谓吧？反正小景也不在。」
不二接过郁金香杯，朝佐伯感激的笑了笑，应道：「谢谢。你真是了解我。」
佐伯与不二，两只酒杯轻碰，相视一笑，然后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敬，金像奖第三十八届影帝，手冢国光。
等迹部赶回去日内瓦找佐伯与不二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晚上了。迹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酒窖，果然这两个家伙还是开了他最贵的红酒。
「真是，你们好歹也等本大爷回来一起喝，竟然先享用了？」迹部不满的道。
不二与佐伯灿笑了出来。
「你也知道只是时机点的问题。感觉对了，就想喝酒庆祝。」佐伯笑应道。
迹部瞪了不二与佐伯各一眼，双手插腰，懊恼道：「本大爷真不该教你们怎么鉴赏红酒。」
不二微笑道：「来不及了。而且我跟小虎都知道，有小景在，吃喝玩乐都是最好的。」
那笑容真是无害啊，迹部闻言，笑瞪了不二一眼，道：「就冲着这一句话，暂且饶过你们。」
结果迹部不满他们两人自己喝，于是坚持今晚也要喝才行。佐伯与不二见又有美酒能饮用，自然是愿意陪喝了。有鉴于不二胃并不好，三人喝一瓶，点到为止，微醺的感觉，睡觉刚好。
回寝室前，迹部突然问道：「手冢都拿下最佳男主角奖了，你的打算呢，小助？」
不二一愣，反问道：「不是被提名就好了吗？提名我就会见他了。」
「啊！」迹部猛然一惊。他会错意了。
不二笑道：「小景，你该不会是跟国光说，要拿下这一届的金像奖，我才会见他吧？」看迹部这个反应，又是在微醺的时候，迹部肯定是弄错了。
「对。」迹部笑着坦承道。
佐伯恶寒了一把，他都替手冢感到难过，他苦笑道：「我的天啊，你们没看到手冢得奖之前，压力大到不行？」如果只是提名，那不是一月的时候就解脱了？他为手冢默哀三秒。
迹部哈哈一笑，双手一摊，笑道：「反正都得奖了。而且想要跟小助见面，自然得让他付出一点代价才行。」他顿了一顿，又道：「虽然本大爷对手冢能拿下最佳男主角奖可是非常有信心。不过那家伙平常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偶尔紧张激动倒也十分有趣。」
佐伯再为手冢默哀三秒。要是手冢听到不二与迹部的对话，大概会吐血吧。多煎熬了一个半月，他不得不佩服手冢的心理素质。
「所以呢，小助，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好不容易笑够，迹部又问了一次。
不二有些懊恼的道：「感觉像是我刻意刁难他。本来是想要他入围就见他，但我那时候太忙着义演跟拚论文，加上他也在柏林影展，无形间就错过了。现在他拿下奖项我也不在日本，更难遇见。」
「你说个时间，我帮你向学校那里讲讲看，看能不能放你假。」佐伯正色道。
不二摇摇头，笑道：「不必。今年无论是我或他，肯定很多事。」他顿了一顿，笑叹道：「小虎，你忘了吗，今年十月我要去华沙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二的回答，佐伯很快就知道原因，倒是迹部问道：「十月去华沙？」
佐伯帮不二代答，他笑道：「小景，你忘了啊？身为汉诺瓦音乐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兼史上最年轻肖邦钢琴大赛首奖的得主，自然是被请去当肖邦钢琴大赛的主审了。」
不二噗哧笑了出来，应道：「小虎，你帮我加了这么多头衔，我不脸红都难。」
迹部了然的点点头，丢了一句：「小虎没有说谎。小助就是这么优秀。」而他以他们两人为傲。
佐伯笑道：「我都还没加上一个，把《D大调摩尔主题变奏曲》首次有人改成独奏版。这首刚好也是肖邦的作品之一。」他顿了一顿，笑叹道：「你当年会拿下首奖，真的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他还想起迹部第一眼见到不二就说，不二未来肯定是各大音乐奖项的首奖收割机。
不二思略一会儿，温颜道：「而且今年又有一项大赛事非参加不可。」
这个迹部倒是有概念了，他笑应道：「你是说利兹钢琴大赛吧？若我没记错，那项赛事在英国举办。你可以住本大爷那里。」
「今年我与他大概都会是忙碌的一年。」不二顿了一顿，又道：「我本来想说住饭店就好，不要麻烦小景。」
迹部不苟同的皱眉，低吼道：「你在跟我客气什么？都有我私宅的钥匙，住我家有琴房，那里又有松田看照你，我与小虎也好放心一些。」他恶狠狠的捏着不二的脸颊，又道：「拜托你这次比赛不要再忘记吃饭了，有没有听到？」脸颊大概是不二唯一有肉的地方。他见不二点点头，这才饶过他。
不二轻咳一声，微笑道：「话又说回来，我本来是打算在他入围的时候见国光。但我改变心意了。」
迹部挑眉看着不二。
不二敛起笑容，看着佐伯，开言正色道：「我似乎还没跟你解释为什么请你拿那份琴谱给国光。」
佐伯摇摇头。那份琴谱，就连不二也要求佐伯要练。对于琴技精湛的佐伯自然不是问题。但为何手冢也要练习同一份琴谱，佐伯心中一直有疑问。本来想找机会问不二，没想到一回头倒忘记这件事。此时被不二提起，又再度勾起他的好奇心。
不二说出了理由与答案。湛蓝的双眼，无比的清澈，却又温柔如水。
佐伯与迹部均瞪大双眼，对看一眼，脑中一片空白。
不二笑道：「我已经想好要在什么样的场合与他相见。」他见到迹部与佐伯惊讶的神情，补充道：「你们别紧张，我对国光有信心。」
迹部与佐伯均苦笑出来，真的要再为手冢默哀了。
迹部苦笑道：「我明白了。择日本大爷再回复给手冢你的消息。既然已经答应他，那我也得信守承诺才可以。」
不二微笑道：「再麻烦小景了。谢谢你。」
迹部耸耸肩，笑应道：「举手之劳而已。回头再给你们消息吧。」
不二笑着点头。
「不过本大爷实在能够理解为什么手冢会这么紧张。就算今日没有与他那个赌注，他一样会有得失心。」迹部若有所思的道，感受到不二与佐伯询问的目光，迹部又道：「很简单，在他心中，可能觉得这是他与你合作的电影，所以拿下最佳男演员奖，是对他的肯定，也是对你的肯定。」
而不二在手冢心中这么重，重到迹部只与手冢碰过三次面，正面交手两次面，就全看出来了。
不二一愣。
迹部问道：「不知道你们颁奖典礼的直播有没有看到结束。」
不二与佐伯摇摇头。他们见到手冢发表完感言，便关了电视。虽然有侧录起来，但也没有回头重看典礼的最后面。
迹部笑道：「那还真是太可惜了。最佳男主角奖项颁发后，谢幕典礼前，还有一次表演。单位为众人准备的表演，正是《战栗音》里面那首《白鸟之歌》大提琴独奏版。」他顿了一顿，笑道：「虽然没有钢琴版是有一点可惜，不过那首曲子一开始是大提琴版的没错。两种乐器的诠释都很好听。我有见到手冢当时的神情。」
手冢的神情，是无比的柔和，是迹部从未见过的。因为那些优美的旋律，都会让他想到不二。
迹部见到不二惊讶到无以复加的神情，笑着补充道：「会场没有钢琴实在有些可惜。不然我相信表演大概会是那首《D大调摩尔主题变奏曲》才对。」
不二微笑道：「那首还是由我来弹吧。还是你们睡前想要听我弹一曲？」听完迹部的话，他突然一时技痒难耐。而那首《D大调摩尔主题变奏曲》可是在电影《战栗音》当中，他钟爱的一首配乐之一。
当不二琴瘾上来问他们要不要听琴时，佐伯与迹部自然是求之不得，也顾不上时间已晚了，连忙点头如捣蒜。反正在琴房弹琴，外面是听不到，不怕吵到其他人，更何况不二的琴声可是天籁。
不二显然想要好好表现一下，一个晚上，连弹了两个小时，都是弹《战栗音》的配乐。有的不是纯钢琴的版本，不二仍是改成了钢琴版。最后一首，弹的是《白鸟之歌》，像是为了补偿迹部而特别弹的。更让迹部喜出望外。
结果迹部与佐伯不是因为喝红酒而醉，而是听不二的琴音而醉。
那旋律，美好的令人沉醉。
不二弹罢，从琴键上收回双手，转身看着佐伯与迹部，笑道：「小景，如果你还会见到国光，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迹部心情大好，笑道：「说。」
不二微笑道：「不用说我的下落，也不必特别给他消息。」他从架上抽出一张耗时两年灌录的专辑，递给迹部，又道：「请帮我转交这个给他就好。」
迹部低眉，是贝多芬三十二首钢琴奏鸣曲全集，而且还是有签名的版本。心中忍不住暗笑起来。
这个礼物，因为是不二送的，所以手冢肯定会很珍惜。
然而，迹部那时候，还不知道手冢最喜欢的音乐家，正是贝多芬。
第24章 章二十三
四月初，汉诺威音乐学院，全校师生早已期待今年度的开学。因有一场盛大的国际音乐赛事将在学校内举办。作为欧陆地区音乐学院的权威大学之一，利兹国际钢琴大赛德国赛区，选在了佐伯与不二的母校。
不二是等到赛前才意识到原来今年度利兹国际音乐大赛德国赛区竟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我的天啊，这个起手式，完全是你要拿冠军的节奏啊，小助。」佐伯笑着打趣道。佐伯之所以对不二这么有信心，是因为他早就弹过学校里每一台钢琴，而且还深知每一台钢琴的特性。
不二笑了笑，应道：「会不会拿下冠军我不知道，不过赛前赛以最高成绩晋级应该没什么问题。」
佐伯笑瞪了不二一眼，说道：「瞧你这么有自信。我相信你比赛的当天，演奏厅绝对是人满为患。」
不二笑道：「大概是吧。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回到汉诺威学院。」
「挺有意思的吧？在母校比赛。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能关照你。」佐伯笑叹道。
「没像你想象的这么严重，赛前赛而已，只要准备约二十五分钟以内的两首曲子就好。而且也就一轮定生死。」不二笑着解释道。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就我所知，利兹国际钢琴大赛最难的地方其实正是赛前赛，毕竟要将近代作品诠释好，本身是很有难度的。」佐伯正色道。
不二微笑道：「你放心，还难不倒我。」
佐伯见不二笑的自信，也跟着放心了下来。
不二笑道：「我可是背负着学校的寄望呢。绝对会在赛前赛脱颖而出。」他顿了一顿，笑道：「那天要上课，希望大家好好上课，不要全跑来演奏厅。」
佐伯哈哈一笑，道：「得了！全校都知道不二副教授才华洋溢，我怕是以教授们为首，逃学带学生去看你弹琴。」
不二懊恼的道：「明明佐伯副教授也有这个魅力，却都只说我。」
身为汉诺威音乐学院双杰，真实情况是，无论不二还是佐伯，只要登台演出，必定造成轰动。正如同迹部所说，他们都是各领域当中，最优秀的。
然而，不二终究低估了自己的魅力。校园内，才开学不到一个礼拜，不二副教授将在演奏厅进行利兹钢琴大赛出赛的事情，早已迅速的传开来。所以等到四月六日，比赛正式开始的那一天，演奏厅挤爆了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