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一仙鸟飞过,琊骨子以为自己进入了白光世界。
此时,凛风吹过,二人衣衫不断吹着,青丝随风飘扬,都正经对凝视着对方。
这里是太白山,长年落雪,是异族的神山,同峨嵋、昆仑一样灵气冲天,是大自然的秀灵。
太白山的幻域有一神池,传说是一女仙灵去忘川前,滴了滴眼泪在地上,泪水泛成湖泊,就在山顶上。
传说泪池唤作天凌湖。
天凌湖长年结冰,寒冷得能比忘川的冷林。雪花一片片凝聚在洁白的冰面,湖水渗透着阵阵仙灵气。
琊骨子料是卜玄机带来的陷阱,卜玄机趁他真气大失,不断比武抑制他重练真气,趁他失神,瞬移到如此冰天雪地的神山上。
“呯!”
天上连接响起十声雷声,琊骨子手上握着紫电,他玩够了,也知对方准备覆灭自己全灵。
琊骨子道:“我不会死。”
卜玄机道:“我亦不会不死。”
手上的紫电是兵刃,是剑,是断绝几百年的生死相斗。
这种了断,或者更深层是对修目术的绝望。若人百年能坚持一事是坚毅,千年是日常,也是执着的病态。
无奈琊骨子比卜玄机更为执着,对修目术种种交臂失之,心痒痒又无奈。
紫电冲去双方的心去,殊死一战,忘却自己是不死之身。琊骨子终究不知卜玄机打什么主意。
霹雳术使得太白山雪崩,酝酿着的火山口,随时爆发。这时,一阵金光缓和了太白山焦躁的情绪。
二灵抬头,见到一个绀色衣衫,披髪的清俊男子飞过头上,手上挥过一道又一道金色光芒。
第64章 第一章 悟道
那个能轻松达到目术的小灵,就在头上飞过,落在他们旁边,坐在枯枝上,表情淡漠地望着他们。
琊骨子见到他更是气愤,紫电直接传输去卜玄机,二人头顶冒出紫气,双眼闪现出淡淡白光,彼此脸容扭曲地凝视着。
玉华渊道:“晚辈见过卜掌门。想必卜掌门当下心内十分困扰,困扰晚辈修道不过二百年,便能通晓慧眼。”
卜玄机道:“是的,少侠,贫道真的好奇,就此想请教少侠。希望少侠能指点一二,助贫道通晓的目术,悟得大慧,挽救苍生,主持正义。”
玉华渊道:“晚辈有缘通得慧眼,不敢指教太多。不过,掌门口中正与救,是相。执念,使得掌门的思维界限僵固,不得再延伸去更远的世界。”
卜玄机听后,疑惑起来,问道:“我执着于救人,救苍生,难道是错误的?”
玉华渊摇头道:“掌门,苍生不是凭着一灵之力,就得以挽救。不管是否修成灵,根源为人。人烦恼和痛苦的根源是执念,人所目及、触及、闻及等,皆成对于世界的有限理解。
杀人自然不对,为人者定当阻止。然而,当不再谈及一人,一群人,目及的是整个寰宇下,人不过是细尘。生生灭灭,循环不息,一个人是不能改变整个循环。
卜掌门的执念,超越了人阻止眼前罪恶的本能,是渴望得到更高力量去达到自己认为对的事。当个人力量膨胀,自然抹杀去其他对于正道理解可能性。
一非少,少非一。寰宇不止我们,以此思考,目及的事情亦不止三间,或有无数间。
譬如,卜掌门眼见我坐于此,可是,或许另一个我,在第二个世界行走在冰湖上。你所见到的一颗树,是灵眼下所见到的树灵、树原身,可是超于灵眼,树不止一颗,也一定是这刻形态。”
卜玄机听不懂,他执着在正邪之道,又问道:“罪恶源源不息,难道任由它下去?”
玉华渊答道:“罪恶是人痛苦的事,若人不愿觉悟,不愿承担,放纵杀戮、贪婪。即便获得更高力量,是否真的能清净罪恶,而不是制造另一罪恶、另一桎梏?”
卜玄机道:“我通得天眼,自然找到方法制止众生杀戮,阻止杀戮岂会是桎梏?”
玉华渊道:“杀戮、伤害身体以外的罪恶,究竟尺度是多少,是什么?卜掌门能否仔细列明,他人又是否认同?卜掌门目及的事情,依然从心,始于执念。你目及的范围束缚你能思考更多的可能。”
卜玄机沉吟一阵,又问道:“既然大慧不能救苍生,那大慧究竟是什么?”
玉华渊答道:“若然是大慧解救苍生,前提是人人愿意觉悟,需要卜掌门不断感化,不是凭着无尽的力量扭转乾坤。
我悟得的大慧,是解答自己的疑难,放下执着,接受更多可能,尽可能放下一切的虚妄之相。
返回不天不地,不正不邪,不灭不生,不垢不凈,混沌虚无状态,方是解脱通慧”
琊骨子道:“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未通天眼,先假装圣贤。卜玄机,你我求道,都为得到更高阶的知识。什么放下一切相,不听不看,不灭不生,相互矛盾。”
卜玄机在动摇,既然又更多的可能答案,为什么大慧一定是解脱的意思,而不是灭邪的意思?为什么人不能主导苍生,而是甘于成为世间中的一颗细尘?人比所有动物高级,甚至能通天眼,能破除生死界限,为什么人是卑微渺小?
琊骨子道:“大慧,该是令人活得更开心,提升大家修道,提升修筑水平,提升对寰宇理解。”
玉华渊道:“二位,在浩瀚的太寰中,人当真不过是细尘。蜉蝣的一生是人的一日一夜,人的一生在寰宇中不过一瞬间消逝。万灵皆平等,皆为这个世界中的一剎那生灵。”
琊骨子道:“所以去除七情六欲,不杀生食荤,天天坐在石头上感悟?我还不如去当一块石头!”
玉华渊似是自顾摇头,继续答道:“人根源为人,所做有限,逍遥快活,不行恶,不就是最大的智慧?当然,返璞归真,放下通达目术执念,面对七情六欲,不必视为猛兽。可感受,并不单单于剎那的满足与快乐。琊骨帝所言,不过是目及的快乐,不是身心的快乐。你的快乐不过是个无底深渊,不断要物质来填补。”
琊骨子一听,哈哈哈哈地大笑,道:“人开心方为最重要。只要令到人人开心最大化,牺牲其他生灵,追求得更高,并非为罪恶。若人人似你这般思维,我们人族的发展只会迟缓倒退,不求上进!”
玉华渊摇头了下,带着自言自语,语调道:“上进后,却牺牲着其他灵的生命,如此上进在一瞬后,随着一次世界灭凈而去。不,上进后,反正人都自我毁灭。随意吧。人终其一生,摆脱不到追逐的执念。哈哈哈……”
卜玄机深深呼了口气,将紫电插入心口,以迅雷的姿势拥抱着琊骨子,使得强大的紫电都进入琊骨子的心去。
卜玄机道:“你修得重生术,永生不死。我修得永生术,同永生不死。或许,我们二人最终能得答案,成为时间的化身。可是,我不能容忍你随意践踏万灵,满足自己追逐过程。”
琊骨子睁眼喝道:“你疯了?要死你死一边去!”
重生术和永生术是双胞胎,彼此互相克制,当连接最一起的时候,琊骨子就不能单独将心上的紫电拔除,这是需要二人的共识。
卜玄机道:“你的灵已成玄色,我感化千年亦无用,我又岂有力量去感化千千万万个渴望长生不老,自私自利的人?若是渺小,我当下只感到无力,少侠,谢谢你的解答,尽管我很多地方不认同。”
玉华渊耸肩了下道:“答案既然没有标准,先贤留下的大慧指引,到我认为的大慧,又岂会是最终的真相?真相的执着,岂不是另一个相?”
卜玄机紧紧地抓着琊骨子双肩,笑得嘴角上扬,道:“来,我们共同封印在天凌湖中,直到一日通晓答案。”
琊骨子反抗着他的法力,脸色苍白,口吐黑血。
“迂腐!妇人之仁!死疯子!……”
玉华渊在树枝上,看着卜玄机紧紧握着琊骨子肩膀飞起,直落冰湖随着法力裂开。笼罩着金光的二人,就消失在湖泊中,冰块裂口渐渐凝固起来。
两束紫电直冲天际,发出一下爆炸的烟火。
玉华渊在冰湖前合十,念着封印咒。他心想道,卜玄机是圣人,即便法力通天,成为至尊仙灵,他充其量一生也是个圣人,觉悟依旧止步。
玉华渊心想道,卜玄机、琊骨帝和世人到自己看的都是虚妄,拘泥于相。当力量者守着所看到的而限制思想,拘泥于人所延伸的规制,凡有相者,难以通得大慧。
然而,大慧是什么,于他而言,不再重要。
“哼哼哼。”
玉华渊望向蒲隐仙,他问道:“满意么?”
蒲隐仙撑着腰道:“不算太满意,余下倒要看司空老弟,小龙和明公子了。”
玉华渊问道:“为何是我们?”
蒲隐仙问道:“那问题来了,究竟是老夫预知未来,抑或是老夫实行未来?又或是另一世界早已实行,老夫不过目及另一世界发生的事,转移在此世界进行?预知又是否真为预知?”
玉华渊低下头道:“我却不能目及自己,与自己一切有关的事情。”
蒲隐仙道:“你留下七情六欲,自然有盲点,为何你不通天眼呢?老夫可是看重你。”
玉华渊道:“若通达大慧,自然无需执着是否达到天眼。当人不好吗?感到快乐不好吗?若然感情只剩下快乐,失去了其他情绪,失去了波折,这种快乐依旧是快乐吗?”
蒲隐仙坐在他一旁,扇着蒲团扇道:“我就喜欢你的心性。要我帮你预知一下不?”
玉华渊摇头,道:“逍遥与快乐,是自己去做,正如觉悟。我相信司空弟,只是我不知他在何方。”
蒲隐仙道:“那傻小子会等你。不过,他正忙着其他事情。”
玉华渊道:“都活了这些年,我也不差在十年、二十年。卜掌门跟琊骨帝为修目术纠缠千年,终究抵不过执念与追求。”
蒲隐仙道:“我何况不是?不过,不及他们大而已。老夫问心无愧,做到能做则好。”
玉华渊道:“你不多待一会儿?或许,小溯想跟你聊几句。”
蒲隐仙道:“聊了几句了。别了华渊。”
玉华渊回头望着蒲隐仙,他整个身渐渐透明,笑瞇瞇地望着前方。逐渐,蔚蓝无云的天空上,见到蒲隐仙又对着玉华渊招手,机灵笑意,恍如及冠少年。
“嗒。”
玉华渊闻声回头,只见蒲团扇留下在树枝上,他执起扇了扇。扇了一阵后,将蒲团扇变小,放在怀中。
望着无边际的雪地,玉华渊跌落树下,剎那消失在雪堆中。一茶盏后,风雪吹过太白山,吹走了执念的期盼。
世俗本无罪,冷漠与愚昧却是恶之循环开端。
第65章 第二章 正道
正堂漂浮着上千盏油灯,厅堂上正墙壁,雕刻上五只简陋的眼睛。上千个弟子,正向着主墙壁上拜礼。
内厅中白烟袅袅,四个角落到中央位置各放一个香炉。跪拜后的弟子,他们纷纷盘坐着,低头地念经文。
“掌门!掌门!”
一个五轮派低阶弟子冲进来,掌门余则成一听叫喊声,皱眉地回头望着弟子,问道:“修道时间,何以慌慌张张,打扰清修?”
那弟子道:“弟子有罪,可是,可是,侯首座领着一众昆仑弟子前来。他们冲破了护法阵,正走过来?”
余则成一听,问道:“我五轮并无得罪昆仑,何以无缘无故,犯我五轮?”
其余弟子纷纷四周张望,脸露出疑惑神色。余则成的儿子,余敬堂却是脸露难色,瞬即跪下道:“爹,是儿子的错。有日见花成灵,不忍她流露在野外,欲带回五轮养之际,却不知昆仑发现……”
余则成一听,道:“不过小事一桩,花灵可爱,岂会得罪了昆仑?难道那花朵是昆仑的?”
余敬堂震着声音答道:“那日,花灵无辜被当成邪灵,我路过见此,略微施小计,救走花灵……”
余则成一听,挥手了下,脸一红一白,他带点怒意地问道:“你怎么招惹昆仑呢?”
余敬堂先是惊,后是镇定,抬头朗声答道:“儿子于心不忍,不忍无辜生灵惨遭糟蹋。”
余则成见此,叹气一声,拉起他道:“不做都做了,起来吧,我们出去看。或许是其他的误会。”
其余五轮弟子迅即站起,随着掌门出修道堂,站在楼梯口的平台上,见到昆仑弟子正在御剑飞前。
众五轮弟子哗啦哗啦地抽出法剑,首席弟子慕莲子道:“昆仑派为何擅闯五轮派?”
侯法护道:“捉拿纵容奸邪之人。”
余则成道:“侯首座,若本派有任何弟子犯规,我自当责罚。河水不犯井水,岂能容忍昆仑如此践踏本派?本派规模虽小,好歹是东岭门宗之首,昆仑是否连点面子都不给了?你们请回!”
侯法护道:“天下正道门派,过于拘泥你派我派,规矩各自成宗,使得天下无一套统一灭魔诛邪的律法。
今日起,五轮派便是本派门下,听令昆仑。若五轮弟子有错误,岂不是昆仑管?见魔,杀!见邪,杀!”
余则成喝道:“疯言狂语。打!”
这时,两派弟子随之相互发出光波,余则成一跃而起,手执五轮剑击打去侯法护。
五轮剑紧紧粘着雷霆杖,五个金轮围着侯法护转,余则成左右闪动着身躯,一人分出五个身影,重重包围着侯法护,这便是江湖中有名的“五轮鬼功”。
余则成雄厚的真气,脚步轻盈地游动在空中,侯法护的雷霆杖三番两次刺错了鬼影。侯法护发现,余则成的修道居然甚高,一时难以制服。
侯法护道:“只要五轮派听命于昆仑,昆仑定必令五轮风生水起,桃梨满天下。”
余则成喝道:“吞拼便吞拼,诸多狡辩。凭什么五轮要听令昆仑?侯首座不过有颗春秋天下的盟主野心。”
侯法护道:“余掌门莫污名本座。本座今日此举,因为天下,因为苍生,天下各派该服从昆仑规矩,诛杀妖邪。今日妖魔横生,皆因你们各自修为,不愿成盟,昆仑迫不得已,定要以儆效尤!”
余则成都懒得回应他,心想道:“如此虚伪又不要脸的吞拼借口,天下就昆仑派理直气壮,脸不红耳不热地认为自己是绝对的正确。”
双法器惹来百声雷响,闪电劈落建筑上。两人同时拈起来一道紫电,攻打对方,紫电给法器拨开,跌落地上,五轮山又摇晃着。
两派弟子势力均等,一时都沾不上胜利赢面,青色的光波不断来回地击打着,各自念着伏魔咒。
余则成借着五轮派上下的护法晶石阵,使得身上法力源源不绝,不断化解着雷霆杖所施出霹雳术。
五轮金光不断滋扰着侯法护的视线,发出嗡嗡响动,五个人影幻化成前后五重鬼影,令侯法护动弹不得,连连后退,却被余则成另一身影攻击。
侯法护道:“余掌门只要听令,我们便可停下干戈,本座可考虑不向你施展寂灭术。”
余则成喝道:“你还想向正道门派用寂灭术?”
侯法护这时正色地道:“令郎保护妖邪,便是堕落魔道征兆,即便本座用了寂灭术,江湖也绝不会有非议。”
余则成怀疑侯法护令他一说多点话,能令到他失神偷袭。他的金轮又幻化成金屏,他不想用寂灭术,免得中了昆仑陷阱,多一个借口去消灭自己的五轮派。
雷电和金光又再次对接,两大掌门衣衫随着内灵施展的法力而飞起衣衫,云雾滴落雨水,闪电链接飞到他们的法器去。
这时,伏魔院的领座弟子向前汇报道:“余敬堂妖徒已降服,请侯首座落令。”
余则成喝道:“你敢?”
这时,昆仑伏魔弟子领着一个失去神采,被光圈捆绑的余敬堂在上空。余则成见爱子给折磨得失去理性,呆呆滞滞,不禁上前拉着他道:“儿啊。”
一摸,他儿子成了光影,原来在令一地方投射过来。
余则成喝道:“侯法护!”
侯法护道:“若余掌门要赎回爱子,将此碧玉碗交到峨嵋掌门手中,本座可网开一面,将余掌门爱子,完整归还。”
余则成想动手杀死侯法护之际,发现地上的弟子,纷纷被伏魔院以寂灭术诛杀。
“你!……你!……”
余则成想起爱子,他心想道:“留得五轮在,哪怕无柴烧?只要赎回小儿,一定为五轮派上下一众复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