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上画中仙,跳下老虎,一挥飘逸的绀色纱袖,道:“昆仑贵为天下第一宗,见识却浅薄,行为又鲁莽。”
计无双一见这个男画仙长相出众如此,一时不晓得说话,望着对方淡漠的神色,就道:“我昆仑派做事,不用你们这些下三滥教导!”
画仙蹲下,摸着司空溯的脸,探了下气息,不理昆仑派子弟。画仙在怀中取出一瓶子,让司空溯闻一闻,他登时有气力睁开眼。
司空溯一见画仙真的是真人,正用着光波粼粼的桃花眼凝视自己,突然有感三生有幸,即便死也甘心。
昆仑弟子围着他们,法剑要刺向他们时,那只老虎一下子扑倒他们。
老虎向昆仑子弟喷气,炯炯有神的虎目狠狠扫视着昆仑弟子,昆仑一行人都趴在地上不敢动。老虎伏下,让画仙拉干酪空溯,扶上背去。
昆仑弟子见老虎威猛,怕杀了有灵性的动物,日后有反噬,纷纷当计无双的话是耳边风,一动也不动。
司空溯道:“谢谢仁兄出手相助。”
画仙道:“既你当我是友,何必如此客气?”
计无双道:“你是何方神圣,敢劫持昆仑犯人?”计无双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不断挥动双手,又不敢攻击。
司空溯一边捆绑起双目,一边道:“仙兄沉默不语,好给下台阶你离开,怎么还吵吵闹闹?”
画仙道:“江河水流不尽,穹千星算天机。”说毕,他一拉老虎缰绳,二人和老虎就在众人前消失。
司空溯有感自己在瞬移,停落时,感到所在之地为鸟语花香,是一个美妙灵秀地方。
老虎打了个哈欠,便伏在地上。画仙道:“司空弟何以蒙起双目?”
司空溯答道:“我有法瞳,却不晓得如何掌控,怕是伤到你。”
画仙道:“我不害你,你法力源不会再暴动。”他的声音酥软,口气淡淡,恍如一杯上好的清茶,呷后回香。
那双柔滑的手替他解下布条,待摘下时,见到他人若画般水月动人,双眼还渗透着灵光。
画仙近距离望到司空溯盼若流星、玉面如画,不自觉地移开视线,道:“欢迎来到千机岛。我姓玉,叫华渊。”
司空溯道:“玉兄,我当真是在实在的境界里?”他见到当下在一小岛,岛上有一巨大的秋色梧桐树,其余林木都种上梨花和梅花,香气袭人,颜色绮丽。
玉华渊道:“何谓实在,何谓虚无?或许,我与你本不在此空间。”
司空溯道:“于我而言,却是真。能见你真人,我的心情,你不懂。”
玉华渊别过头望着他,又道:“我们进去吧,瞧你气息甚差。”
司空溯随着他到梧桐树旁,旁边有个石碑,玉华渊手执着一铜铃,轻轻一敲,石碑后成了渡口,小岛前还有一个大岛,隔着一条烟波浩渺的江河。玉华渊与他站在竹排桥上,一小舟驶来渡口。
玉华渊道:“司空弟先请。”
司空溯抱拳了下,先上了小舟,玉华渊轻轻跳上舟上,那小舟缓缓驶过江水,一切都宁静得使人心安。
司空溯忍不住凝视着玉华渊的侧脸,玉华渊双眼却瞧着前面的大岛。
千机岛种满花树,粉、白、红交错,鸟阵上飞。司空溯道:“此岛景色艳丽,住在此处,恍如世外。”
玉华渊道:“亦是静修佳地。”
司空溯问道:“玉兄修目术?”
玉华渊道:“嗯。”
司空溯问道:“为了苍生?”
玉华渊道:“不尽然。只不甘为汪水上一叶舟。”
司空溯问道:“那玉兄想成为什么?”
玉华渊答道:“此乃修目术之目的,我欲寻究心中疑难,而具体疑难,我却一直道不出。”
二人一问一答,已上了千机岛。千机岛一片花海,蝴蝶轻轻飞舞,偶尔三两只兔子蹿过丛林。
司空溯问道:“不知能否打探画卷是附灵,抑或是?”
玉华渊道:“不过是我对外的窗口,总是憋在岛上,一切不知,不太恰当。”
司空溯道:“你的法力很高深。”
玉华渊对着他浅浅笑着道:“司空弟过奖了。”
此时,一阵带花香的风吹过,吹起了玉华渊的青丝,他浅浅的笑容,恍如春风与和煦,洗涤了司空溯凌乱的心情,一切时光都恍如戛止。
若能在千机岛逗留一辈子,那是该多好的事情。
第29章 第四章 鏡花
雀鸟啼叫,阳光渗透进圆窗,司空溯揉了下眼睛,感到自己睡了许久。
“嗯……”
司空溯像个大孩子,睡醒还展开手,又心想道:“难道我又睡了不知多少个春秋?“
他挪移了一盘水,洗了把脸,吃了些糕点后,就走出庭院散步,似是无所事事。
想起昨天登岛后,玉华渊替他治疗,去了世乐邪子和七七毒针留下的残余毒素。他闻着闻着主殿堂内的香氛,不自觉地失去知觉。
司空溯见岛上庭院接着庭院,亭台楼阁、流水荷池,一切都如传说中的昆仑仙灵境界。
他在天井又伸展了下筋骨,就找寻玉华渊。
司空溯道:“玉兄!玉兄!”
“我在北苑。”
玉华渊传来了话音,司空溯就往北走,走到北边的庭院,见到玉华渊正盘坐在梅花树下。
司空溯道:“玉兄用过早膳?这么早练功。”他回首想到,不久前日夜惦记着的画仙,现在在眼前,画仙不喜不怒的样子,叫他不知如何拿捏。
玉华渊睁开眼道:“司空弟,日上三竿,早是我的修道时间。”
司空溯摸着后脑瓜,又道:“啊,倒没有注意到太阳的位置。玉兄法术精湛,不知能否指点我一下。自从给昆仑仙翁启动法源,又给雷电劈过,我的法瞳开启,难以自控,甚为苦恼。”
玉华渊本想闭目修道,听到后睁开眼跟司空溯对视。司空溯看着他的表情毫无起伏,可是一剎那的星光掠过,是愿意的意思吧。
玉华渊站起道:“掌控法瞳是一件困难的事,司空弟的法力却很深,修;练的话倒是不难。司空弟是天生异禀,我想你童年却不晓得法瞳的技能。”
司空溯道:“我不知道。我在一废墟苏醒,以前的事忘得七七八八。”
玉华渊靠近望着他,又轻轻靠近闻了一下道:“你很奇怪。说年轻不年轻,说老又不老。”
司空溯道:“我方及冠,岂会有衰老之意?”
玉华渊道:“我的意思不是你衰老。奇人遇奇事,纠结无益。”他伸出手掌,挪移出一卷典籍。玉华渊接着道:“我的藏书不多,此是唯一一卷提及法瞳掌控的典籍。见笑了。”
司空溯道:“我星罗府的卷籍,早被邪道一炬毁之。啊,我居然想起琐碎片段。”
玉华渊脸上的表情终于露出点波澜,带着忧虑地问道:“你还失忆了?我感到你给封印了。”
司空溯朗朗笑几声道:“我并非法器,岂会被封印。”
玉华渊一听,翘翘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令司空溯感到沐浴于春风,一阵舒爽舒心。
给挪移出来的典籍唤作《论瞳》,其中一篇提及法瞳:法瞳者,世间少有,毋以手施行法术。修道者高能双目杀人,以目掌控意念所欲。法瞳者易于体内暴动,需静心修为。修道间,蒙双目,气聚百会,游走各处经脉,若有旁人引导气法灵,更是上佳。修道者入白光世界,或有邪惑,邪惑为法源异身,莫除去,需习掌控邪惑为己力。
二人阅读后,玉华渊问道:“司空弟刚上岛,好奇心重,心难以静下。三日后,方与我修道可好?”
司空溯心道:“见到你,心更难以静下。不过,能找到借口赖在千机岛,倒是不错。”
司空溯道:“玉兄说得对,三日后,我便与你修道。当下你静修,我不打扰,可不知修道后,能否与你对弈相饮一番?”
玉华渊道:“晚上在此见面可好?”
司空溯道:“好,小弟先逛逛好静心。”
玉华渊望着他衣衫飘飘走出北苑院门,就在树下闭目,继续修道。
千机岛的夜晚格外冷艳,当二人坐在三楼高的阁顶,就能见到千机岛南面有一雪山川脉,川脉上正好有一偌大圆月坐落在两峰之间,月亮大得似是能触手可及。
圆月染上蓝光,靛蓝的天空,星闪却疏落,雪棕的山川成了藏蓝色。本是幽静的小岛,当下添了三分鬼魅。二人对饮时,见到一阵云雾掠过在圆月外,一人影若隐若现在白纱中停留着。
司空溯见此不禁道:“唉?有人在月前?”
玉华渊道:“时不时见到这修道者。能吸收月亮精华,想必修道高深。”
司空溯道:“玉兄修道亦高,不知能否打探一下,你修道了多少年?”
玉华渊道:“不记得了。我虽修目术,却不爱算计日子。在此岛久居了,时间的意义就模糊了。”
司空溯心道:“怪不得他如此老定呼喊我作弟,他虽年轻俊俏,可法术精湛,或许早成灵而不自知。”
玉华渊瞥了他一下,却欲言又止,司空溯道:“不知玉兄,可有话跟我说?”
“嗯……”
玉华渊趁着夜风吹过他的脸,好遮掩着染上红霞的脸蛋,道:“之前听司空弟的曲子甚为尽兴,不知今晚能否再一听?”
司空溯道:“小弟之前弹得兴起,忘记玉兄在,献丑了。不过,既然玉兄欣赏小弟拙技,那小弟献丑一曲。”
玉华渊道:“司空弟谦虚了。司空弟琴声玲珑清脆,调子自带三分逍遥和闲静,我甚是喜欢。”
司空溯听到佳人称赞,道:“玉兄谬赞。那小弟奏一曲了。”
圆桌上挪移了一部梧桐琴,司空溯右手托勾,左手滑弦,一曲《寒月夜》如崖上冷泉淙淙。曲子弹奏中段时,箫声悠悠加入,箫声若虚若幻,玲琅深蕴。琴箫双奏,清逸幽鸣,曲段连绵,似断未断,即便完结,带着意犹未尽、余音袅袅的感觉。
二人不自觉对视时,晚风一吹,花香扑鼻,花瓣滴落杯中,清脆滴落声响起。月光洒落在玉华渊,青丝半掩小脸,灵动的桃花眼,闪着星煜,清丽带三分魅。
司空溯伸出手,轻轻以拇指扫着玉华渊的脸,脸蛋冰凉凈滑。玉华渊诧异了下,伸出握着司空溯的手腕道:“司空弟,夜了,明晚见。”
司空溯察觉自己失仪,缩手道:“好。”他扫了下琴,琴消失在案上,踏出楼阁后,就快步回去厢房。
望着夜间余光洒落在地板上,司空溯闭目时,还是想起玉华渊的诧异表情,他心内甜丝丝,又轻轻闻了下碰过玉华渊的手,有股淡淡旃檀味之余,还感到残留着法力气息。
三日后,正午的阳光稍微落下,二人在修道堂主殿练功。玉华渊盘坐在司空溯左方,举出手指指着他的太阳穴,合眼道:“开始吧。”
司空溯随着玉华渊的调息指点,渐入佳境,百会冒烟,人渐渐身陷白光境界。
白光世界,司空溯渐渐听到一阵鸟叫,他分辨得出是白光世界传来,而非千机岛上的雀鸟。当他走在白光世界,他渐渐见到自己。见到自己站立在白光世界,不久,一阵花瓣飞旋,花瓣旋风渐渐变出一个人来。
是玉华渊。
司空溯见到玉华渊,就问道:“玉兄?或是幻象?”
玉华渊道:“如何辨别是梦是真?或许我们一直都在幻境中当成真。”
司空溯一听,就道:“那便是玉兄。我这种凡夫俗子,心底并无如此概念。”
玉华渊又道:“心底深似海,岂能自知想象有多大?”
司空溯道:“按玉兄意思,是真是假,无需执着?”
玉华渊浅浅一笑。
司空溯道:“既是我想象出来,那。”他大胆地拉起玉华渊的手,道:“我们一起前进可好。”
玉华渊别过头,问道:“你如此珍惜画像,是爱画若痴,抑或是收藏癖好?”
司空溯道:“我一直盼望画仙成真。当下你终于出来,我高兴得很。”
玉华渊望了他一眼,道:“嗯。”
司空溯拉着玉华渊走,走着走着,白光世界渐渐雾化出许多景象。此时,二人身处在比千机岛还优美的地方,风和日丽,花树灿开,太阳西斜。
司空溯道:“如此白光世界,我该是继续前往,抑或?”
玉华渊道:“控制瞳术,需要潜入心底,这里是你心中其中一层。”
司空溯微笑着观望四周,他就是渴望仙灵境界,逍遥无烦恼,景色绮丽无妖兽。
二人一直前行,若不前行,只会感到胸口闷着。
前行着,前行着,他们走到一个崖去,这个断崖甚高,寒风凛凛,云雾袅袅,前方一海桃绯花林。
二人望了一望断崖,玉华渊回头对着司空溯笑,笑得有点诡异,可司空溯十分爱看美人的笑容。司空溯感到背后有人用力一推,原来玉华渊一把推他下去。
第30章 第四章 鏡花
“啊!”
这时,司空溯醒来,他一下子拍开了玉华渊的手,紧张地扫视了下大汗淋漓的玉华渊。
玉华渊不断调着呼吸,睁开双眼,见到司空溯在殿内警惕地注视着自己。他不发一言,等着司空溯说话。司空溯道:“幻象中,我见到你,是你么?”
玉华渊道:“是我,亦不是我。”
司空溯盘坐好,礼貌地耐着性子问道:“不知玉兄何解推我下去?”
玉华渊道:“不是我推你下去。”
轮到司空溯不发一言,还盯着地下,心中甚是懊恼玉华渊故作玄虚,尽是说些没头没脑的话。玉华渊见此,道:“司空弟,有否想过,是你令我推你下去?”
“啊?”
司空溯轻轻地疑问着。
玉华渊道:“幻境是你创造,法源就在无明的深渊。今日你我修道到此为止,明晚继续吧。”他的口气,有点失望。
司空溯见到玉华渊不发一言,淡漠中带三分冷,离开修道堂。司空溯望着玉华渊变小的背影,想到一切还是很不真实。
返回卧厢,司空溯大感疲倦,他双手还未伸出,床帘已给瞳术拉开。他不禁大为苦恼,好好地在星罗府逃出来,无故经历两番奇遇,硬是给打通经脉,当下开启了不自知的能力。
翌日,再入白光世界,雾化出的景色跟昨日并无太大分别。司空溯没有再拉着玉华渊走,二人依旧走到断崖前。望着白云海,司空溯别过头问玉华渊道:“要跳?”
玉华渊的表情依旧淡漠,他道:“你能走过去么?”
司空溯想了想,他迈出一腿,脚掌在断崖崖边挥动了下,又试一试踩着。司空溯发现能凌空着走时,脸带着宽慰的微笑,步走在云海上方。玉华渊跟着他走,走了没几步,又是用力地推他下去。
“哗!”
司空溯防不胜防,失去重心,堕入云海。此时司空溯又在白光世界惊醒来,满头大汗。
司空溯重重呼吸着调息,望着玉华渊道:“为何我一定要堕崖?”
玉华渊轻轻印去下巴的汗水,道:“此疑问要问自己,白光世界是你的世界。你的法力虽是解封,可深源却被蒙蔽。”玉华渊说到一半,呷了口茶,接着道:“当下,你要不完全封印法力,要不完全开启。我不知你的深源在何处。”
司空溯听后,闭目起来,他缓缓道:“让我思量该是封印,还是开启。”
玉华渊点头了下,又道:“若司空弟想改变注意,封印法力,我亦愿意。可得明白,法力再度封印,自身法力定必衰退,若再重启,则十分困难。”
司空溯道:“我醒后,本无法力可言,若非一疯癫老翁硬是打通经脉,我根本不会掌控法力。”
玉华渊挥了下手,茶壶自个给司空溯倒了杯茶,司空溯手指叩两下。玉华渊道:“那位大师,法力深不可测。”
司空溯微微皱着眉头道:“他看似是疯癫老翁,实则甚为心机,我不知他打什么盘算。”
玉华渊笑着道:“或许司空弟多心,那大师不过欣赏你的法力,故此启动法源。”
司空溯挥手道:“法力打开有何意义?我只想当个逍遥人,挽救苍生这责任我可受不起。”
玉华渊挪移了一盘桂花馅糍糕,道:“天下说乱不乱,无律法运行,唯有靠自身力量。既不知何意,不如盲着走。”
司空溯夹起糍糕笑着道:“盲着走,可不似是修目术之人所言。”
玉华渊浅浅一笑道:“目视不该被现象所迷惑而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