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号越有名,慕名而来的音乐人和音乐团体就越多;而这样的人来得越多,也就愈发坐实了伊洛卡“音乐小镇”的名头,就像正反馈一样。
并且,伊洛卡本身的建筑格局也很有特点。五条主干道以几乎平行的方式贯穿小镇南北,构成交通的主体,剩下的建筑物和东西向的小街道散落在主干道附近或如桥梁一般搭在其中,从航拍图来看整个小镇就仿佛是乐谱中的一小节一样,在明晰的五线谱上排列着或实或虚的音符,巧合得令人不可思议。
席音想起自己小时候总爱央求爸妈带他来一次,可是每次都遭到果断拒绝。他也不知道爸妈到底在担心什么,每次都会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伊洛卡当地情形太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说他年纪太小最好不要去那种地方,等长大了以后再说。
不过虽然被这么屡次告诫过,但席音当时可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主儿。他那会儿已经跟着杜念学了一些功夫在身上了,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甭管什么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只要敢来找他席家少爷的麻烦,那他一定会揍得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抱着这样的心思,席音偷偷离家出逃过好几次,总幻想着自己能凭一己之力去伊洛卡镇闯荡一番后回来就可以跟爸妈还有自己的那帮小兄弟炫耀吹嘘了,然而他这个愿望却总也实现不了,因为每次不等他逃出辛阜市区就会被杜念给找到并且抓回来。
席音心里盼啊盼,盼着终有一日自己可以挣脱掉来自家里的约束,让他自由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的时候,竟会是以那样一个决绝而残忍的方式。
爸妈都去世了,从此再没有人会来限制他的行动,可是席音却忽然之间哪儿都不想去了。
想要向其炫耀的人都没了,他就算真去了又能怎样……回来还能跟谁说?
席音想到往事,再看着眼前已经近在咫尺的炫丽夜景,顿时心里就有种很堵的感觉,
杜念从后座那里看过去,透过车子右边的后视镜刚好可以看到席音在短时间内沉郁下来的表情,他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是并没有尝试着去劝解,反而装不知情地对吴一道:“从第二大道的第三个街口往东走,开慢一点,订的酒店就在路边,应该一眼能看到。”
“嗯。”吴一顺着他的指示把车慢慢开了过去,果然一转过拐角就在路的左侧看到一家装修颇为豪华的七层楼高建筑,这在平均楼高不超过两层的小镇里已经算是“摩天大厦”的级别了。
酒店的正门口,金色的灯光竖着打出六个闪亮的大字:戴斯蒂尼酒店,用的是颇为龙飞凤舞的字体,一眼看上去还挺气派,就是认起来要费点劲儿。
一般像店门招牌这种东西都是旨在做得越清晰、突出、好认越好,而这家酒店把自己的店名弄成这样,搁别处是奇葩,搁这儿倒也算见怪不怪了。
停好车后三个人鱼贯走进大门,杜念打头,吴一殿后,席音被夹在中间感觉自己像被他们两个人刻意保护起来了一样,十分别扭。
“您好,我预定了两个房间。”走到前台杜念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说。
接待员按他的证件号搜索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十分客气地问:“杜先生您好,请问是一间单人房和一间双人标间对吗?”
“对。”杜念点了下头,席音却意识到不对:一单一双,这怎么分??杜念这混蛋该不会……
席音暂时没有确认状况便先忍住了没有发作,直到杜念拿到房卡后把单人间的那张递给吴一,又过来准备拉他的时候席音才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你有病吧?凭什么让我跟你住一起!”在公共场合席音还是控制了下音量。
杜念无辜地朝他摊摊手,“没办法,订房间的时候只有这两间了,剩下的全满,这不能怪我。要是订其它酒店又不符合你的规格,你更不愿住。”
“那也不该是我跟你住!”席音说到这里察觉到自己反应有点大,于是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些又看着吴一说:“吴一哥,我跟你换一下行么?”
“我都可以。”吴一说完看着杜念,“念哥,你看呢?”
这皮球踢得真顺,杜念在心底好笑,面上也露出些笑意来,将席音往边上拉了一点小声道:“他还不知道我受伤的事,我也不想让他知道,省得他操心。但是今晚该换药了,我跟他住一个房间总不好避开吧。”
“……你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么。”席音瞪着他。
杜念做了个“怎么可能”的表情,“你要是实在不想跟我住也可以,大不了我暂时不换药了,等回头找个方便的时间再说。”
“哎哟可别,”席音冷笑一声,“你要是因为这点小伤死在半路上,我怕别人怀疑我为了阻碍调查故意杀了你,到时候谁说得清。”
“那,同意了?”杜念挑了挑眉。
“住就住,谁怕谁。”席音绕过杜念就往前走了,因为心里憋着火那行李箱的万向轮滚在地上也是特别得响,杜念禁不住一脸得逞的笑容也拉着箱子跟了上去。
其实他当初订房间的时候空房还蛮多的,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杜念肯定是要跟席音住在一起才放心。
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只剩两间”的理由未必能让席音信服,可他堵他不会过问,因为这孩子暂时只怕是没那么多心思去考虑这些事,特别还是在他说出自己要换药之后。
杜念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他对席音掩藏在冷漠外表下的心软和弱点心知肚明,而他一直都在利用这些。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目的是出于保护,那么采取这样的手段,是可以被原谅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猜到了某只迷迷的回答~~~
第17章 CHP17 疑惑
“席音,可以过来帮个忙么。”杜念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席音坐在床边身体顿了一下,但下一秒还是站了起来。
“帮什么。”他走过去拉开门站定,蹙眉看着里头杜念正在艰难地给自己换药,讽刺道:“你刚才怎么没叫我,对自己的耐疼度这么有信心?还挺身残志坚嘛。”
杜念听到他的话就笑了:“要只是疼的话倒不怕,就怕使的劲大了又把线撑开,我是没那个勇气再缝第三次了。”
“缝第二次也是你活该。”席音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嘴上嫌弃着,人却走到杜念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药瓶,先拿棉签沾了一旁的碘伏替他将伤口消了下毒,棉签滑过皮肤杜念的肌肉就微微绷紧了,席音忍不住又开嘲讽:“不是不怕疼么,绷什么绷。”
“这纯属身体的应激反应,我有什么办法。”杜念说着拿起绷带,他刚才自己已经大致给左臂上完药了,就准备往上缠,然而还没等他把绷带挨上去手就被席音打落了。
“你别乱动,就凭你刚才右手的这点行动力,药肯定上得乱七八糟,等我弄完这边再重新给你处理一遍。”席音板着脸,可是声音中还是有隐约的担心透了出来。
杜念不禁觉得自己罪过更大了,一时间没有说话,静静坐着任由席音处置。
“嘶——”忽然,右肩上传来的剧痛让杜念下意识出了声,紧接着又是一下,还好他这次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没再嘶出来。
杜念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对着自己伤口“泄愤”的人,虽然身上很疼但还是忍不住笑道:“要是医院里缠绷带都照你这个緾法,那刚抢救回来的人都非得再被疼晕过去不可。”
“有那么多废话下回你就自己缠。”席音说完绷带刚好到了头,他便用力一系,看着杜念瞬间抽搐了一下的表情不由觉得心里暗爽。
就是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不舒坦。
“好了,席大少爷,该这边了。”杜念这时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身体左侧转过来对着他,因为左臂的伤口没有经过二次缝合,所以看起来要好得快一些,并不像刚才他右肩上的伤处看着依然有些可怖,席音感到压力稍减,拿起药瓶时就微微松了口气。
“席音,你既然这么关心我,这回下手就别太狠了吧。”杜念朝他咧嘴笑道。
“你要点脸吧杜警官。”席音改了主意,放下药瓶换了碘伏在手里,又给杜念消了一次毒,虽然碘伏刺激性比较小,可还是会有疼痛感,席音觉得这样能把自己的心态拉得平衡一些,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扭曲得厉害,两种矛盾的心理打得热火朝天,一方面不忍心看眼前这个人受伤、另一方面又不想让他那么好过,感觉自己已经朝着精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杜念仍半靠着洗手台坐着,他用余光可以从镜子里面看到席音脸上纠结万分的表情,结合落在自己左臂上时轻时重的力度,他对他内心的所想所念已能猜个大概。
“对了席音,这周末就是你的生日了。”杜念忽然提了一句。
“是又怎样。”席音没有一点激动的样子。
“上回不就说了么,十八岁是个重要的日子,应该好好过一下。”杜念眯眼想了想,又道:“如果我们能在那之前找到席乐就好了。”
席音的动作停住了。
“席乐到底在哪。”他问。
杜念摇摇头:“我不知道。”说完看见席音不信任的眼神,便又加一句:“真不知道。”
“你拿我开涮么。”席音将手里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完,然后站开两步冷冷盯着他。
“席音,我只是知道大概的地点就在这里,但具体到哪一条街、哪一条巷、哪一个房子里的哪间屋子我就真不清楚了,我还没那么神通广大,所以才需要调查。”
杜念边说边收拾搁在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整整齐齐地摆到镜橱里再将镜子合上,好整以暇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席音忽然就有种把自己刚缠好的绷带全扒下来烧了的冲动。
杜念放好东西回过头来看到席音的表情,仔细观察两眼,笑笑:“这么苦大仇深的,怎么了?嫌我哪句话说得不够严谨?”
“严谨,严谨得可以去当国家元|首了,我居然到今天才发现杜警官的政|治天赋,以前真是瞎了眼。”
席音一甩门出了卫生间,走到床上迅速钻进被子里,把整个人都盖了个严实,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别他妈再来烦我。
杜念出来看他这样不禁无奈地笑了一下,先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喝了两口,然后坐到席音身侧,拍了拍大概是他肩膀的位置笑着说:“先别躺着,去吃饭吧,中午没吃好,晚上带你去找点有营养的。”
席音其实是想硬气地说一句“我才不去”来着,但是架不住肚子饿,感觉自己撑不过这一晚上只好爬了起来不情不愿地问:“吃什么?跟吴一哥约好了么?”
“他不来,刚才说没胃口准备早睡了,让我们俩自己去。”杜念含着笑说,然后在席音拒绝前又道:“别绷着了,界限也不是非要在这种时候划,只是一起吃个饭又不会怎么样,顺便在路上还想跟你说点事。”
“你想说什么?”席音不喜欢好奇心被吊着的感觉,特别是在他已经没有多少可吊额度的情况下。
不过杜念要是能痛快地被问什么就就答什么那他就不是杜念了。
挥了下手,杜念先穿好了衣服,拿起大衣走到门口才说:“别急,等会儿在路上说更合适。”
席音瞬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扯了自己的外套就一言不发地撞过杜念出去了。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得吃的。
席音大踏步地往前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但他就是不想停下来问杜念,准备随便找个看得过眼的餐厅就进去。杜念则亦步亦趋地紧随他身后,脸上似笑非笑的,等着席音刚拐到第三大道上又往前走了一点他便伸手拉住了他,在他看过来的疑惑目光中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打了个“这边”的手势,把人领进一家装修看上去还算讲究的家常菜馆。
“坐吧。”杜念开口的同时已将席音按在靠窗一桌的小圆木凳上,桌子也是木头的,颇为陈旧的感觉,却擦得很干净,看起来倒有几分古韵古味。
杜念十分相熟地跟隐在柜台后半打着盹儿的人招了招手:“老板,老三样,再加两份荤的,您给看着上吧,快一点就行。”
那老板一点头连声都没吭就调头进了内厨,席音等他彻底进去后就转过脸来冷笑着看着杜念:“杜警官,常客呀。”
“还好,不算太常。”杜念神色坦荡,没有隐瞒的意思却也不打算解释。
席音心想自己反正都跳坑里来了,也不在乎多被他坑几次,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于是索性不再问,安安静静等着菜和饭上来一顿风卷残云,填饱了肚子把碗一推,“吃完了。”
杜念比他先停了筷子,一直坐那儿看着他吃,此时听见便站了起来松松肩膀说:“吃好就走吧。”
“不付帐?”席音不由又往柜台扫了一眼,发现那老板已经连人都不见了。
“付过了。”杜念拍拍他,半推半揽地出了店门,席音等出去后肩膀一抖甩开了他,顺便将眼中的狐疑收了起来。
就算被坑也是有尊严的。他说了不问,就会说到做到。
“走错方向了,在这边。”见席音闷着头准备回酒店,杜念喊了他一声。
席音左右看了几眼,感觉自己的方向感不会有错,的确他走的才是正确的方向,于是嘲笑道:“就你这认路能力还去当警察,不嫌丢人么。”
“谁说要回去了?”杜念挑起唇角却没怎么笑,表情有些认真地问:“席音,你不打算去云叔以前的家看看吗?”
云叔是席音的爸爸,他听了不由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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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以前的家……现在还在?”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但并不是不相信房子的存在,而是不相信自己居然终有一天能接触到席捉云的过去。
杜念朝他点了点头:“就在四大道上面,至今空着没有人住,我猜席乐会不会也去那里。”
“席乐……”席音忽然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层层疑云包裹住了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涌上这样一股强烈的不安,既想把这团疑云破开又害怕破开之后不得不面对的真相。
杜念刚才站在距他两米远的地方,这时已经走到他跟前,托住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席音,不用勉强,我这只是个提议,你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
“去。”席音忽然把杜念的手拨开又认真地重复一遍:“当然要去。”
他就是为了真相才来的,在这里退缩之前的心理准备就都白做了。
不就是一栋老房子么,怕个鬼。
第18章 CHP18 密码
月朗星稀,天幕上幽幽洒下几缕清光,在四周不算亮的昏黄路灯的陪衬下将整栋房子笼罩其中,透出几分说不出的幽静和微妙的不和谐感,让人一眼看上去不太舒服。
席音暂时还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让他感到不舒服,他就是觉得看着这房子的时候牙齿间就像嚼了沙子一样,又膈又磨,半边脸都有些发酸。
“怎么了?”杜念注意到他不太对劲,扭头打量着他问。
席音没回答他,吸了口气压了压心里这种违和的感觉,走到这栋小二层别墅的门口,先透过窗户往里面观察了一会儿。
这栋别墅的整体建筑风格和伊洛卡镇的其它房子类似,华丽而复古,但是因为长期无人打理外墙的墙皮已有些脱落的迹象,颜色也褪去不少,显出一副豪华衰颓后的景象。
从面积上来看,这栋房子不算是小镇里最大的,但也不小,明显比刚才一路走来见到的普通房屋要大个一点五到两倍的范围,高度也突出至少两米的样子,而且周围所占的私属领地也更大,矮篱笆墙圈成的小院子里杂草丛生,甚至盖住了从院外延伸至正门的石头小径,席音跟杜念刚才就是踏着草走进来的。
虽然这里显然没办法跟席家在辛阜的那栋宛如庄园一般的宅子相提并论,但能看得出来,以前席捉云住在这里时,他的身份和地位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那后来为什么离开了呢?并且这么多年以来,席音都没有听他爸主动跟他提起过自己曾经住在伊洛卡的事,他会知道还是有次一不小心听到爸爸和席乐的对话,一时好奇就冲进去问,结果却被席捉云三言两语就给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