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暗处潜伏了十几年之久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钟叔前几天刚从席家的储藏室里将被自己封存了整整二十年的“老伙计“取了出来,虽然这么久不用刀锋有点钝,但经过他几天的磨砺已经能够看出当年的光彩。
他是个“老派儿”,用枪总觉得不够自如,还得是沉甸甸的刀端在手里心底才能踏实。
“钟叔,都准备好了么?”
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只不过比近几年听习惯了的那一个要略微低沉些。
钟叔循声望向扶梯上,看见说话的人正在下楼,便点点头站起身道:“准备好了,大少爷。“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长着一张和席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一样俊秀的眉眼,轮廓却比席乐的更加锋利凛然,一眼看上去只觉得一股肃杀之气迎面逼来。
这个人,俨然是已经失踪三年的席音。
钟叔对于席音的出现并无特殊表示,但当看到席音背后出现的另一个男人时,他却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中的刀柄。
不过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席音背后那人的眼睛。
“老爷子,对我不必有这么大敌意吧。”那人生了一幅花花公子的好面相,笑起来却凉凉地渗着几分森冷,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岁上下,身上那股子在刀光血影里浸淫出来的血腥气却已经浓得让钟叔这个“老江湖”嗅着都觉得不大舒服。
闻言钟叔也没有理会,依旧保持紧握武器的姿势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那人像是颇为无奈地摊了下手,紧走几步绕过席音走到钟叔跟前,看架势是准备要理论几句。
“季拾。”席音这时却从他背后淡淡地叫了一声,声音里暗含威胁。
被叫做“季拾”的男人脚步顿了一下,停在离钟叔有三步远的地方,回头冲席音扬唇一笑:“放心,我没打算做什么。”
席音没有回他的话,过来后手轻轻附上钟叔肩头,神情是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钟叔,您说过相信我的判断,对么?”
钟叔微微颔首:“是。”
席音手上加了些力度,拍了两下:“既然信我,暂时先跟他和平共处吧,把今晚度过去再说其他事。”
钟叔低下头,握刀的手垂至身侧:“是。”
季拾在一旁看着不由轻哧一声:“不愧是席家大少爷,说话就是有份量。”
“显而易见的事还要说出来,不是你的风格。”席音抬了抬眼皮,目光清寒如潭水,扫到季拾身上时多停了几秒,“人你都布置好了?”
“全部各就各位。”季拾啪得打了个响指,似笑非笑地说:“音子,先说好,我不敢保证今晚一定能捉到‘大鱼’,估计来得主要是些杂毛军。”
席音听了嘴角迅速牵动一下,笑意浅得稍纵即逝:“杂毛军有杂毛军的用处,他们不来,我们怎么引蛇出洞。对于这条‘大鱼’,虽然缩起来比王八还谨慎,但我跟了这么久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以前他不肯露头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筹码,如今筹码可是都放出来了,他再不出面就得面临东西被别人抢走的危险,我不信他不着急。”
季拾点头:“肯定会着急,他之前那么急着‘销毁证据’就足够证明我们找对方向了,他已经坐不住了。”
席音:“嗯,稳扎稳打,随机应变吧。”
钟叔听着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大少爷,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哎哟,老爷子这是防谁呢。”季拾先冷嘲热讽了一句。
席音瞥他一眼,遂将目光投向钟叔:“去书房吧。外面先交给你了,盯紧点。”
他这后一句是冲着季拾说,季拾耸耸肩表示自己知道了,随手将长过眉峰的刘海往脑门上面撩了一把,前额整个露了出来,他又从手腕上褪下一根橡皮绳,随意地把刘海绑在脑后,整个人顿时显得精干不少。
席音明白他这是在表示自己已经认真起来的意思,但本人却对此类中二的“我换个造型就不再是那个废柴的我了”情结接受无能,不得不抿了抿嘴唇强行把一些难听的讽刺给咽了回去。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看见他这么做都会觉得耻度爆表。
席音背对着季拾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跟着前面已经走出去一段的钟叔一起进了书房。
“大少爷——”刚进门钟叔就转过身来满脸严肃地看向席音,却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席音朝他轻轻摆了摆手。
席音:“钟叔,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
钟叔眼神一顿,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想说的话最终还是被席音坚决的目光给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他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席音跟曾经的席捉云也是越发相像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么?”席音这时问道。
“有。”钟叔仿佛下意识地摸了下胸口,十分正经地说:“大少爷,有关手稿的真迹——”
“您不用告诉我。”席音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音,年纪轻轻的脸庞上出现一种深不可测的表情,却也不显得违和,只是让人觉得有几分诡异。
席音的视线移到书房门上,似乎在透过门观察着另一侧的人,声音放低说道:“真迹在什么地方,我暂时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钟叔不禁皱起了眉头:“……既然您对他心存怀疑,为什么还要带他一起回来?甚至今天晚上也让他参与进来。”
席音:“怀疑也分程度轻重,我只会让他做在我信任范围内的事,您不必担心。”
因为他说得过于笃定,钟叔便没再表示出置疑,只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您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
“不,我必须得回来。”席音看着他,目光缓缓沉了下来。“我知道您和师父特意把小乐从辛阜调开了,为的是保障他的安全,但是仅仅调开还远远不够,必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引开才行。”
钟叔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样一来您的处境就危险了。”
席音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危险怕什么,这三年来我也没过过几天踏实日子,早习惯了。”
钟叔:“大少爷……”
席音:“钟叔,您也清楚在这个时间点上席家不能没有个当家主事的。倘若我和小乐两人都不在辛阜,那肯定会有人起疑,怀疑起我们的动机和去向,布下天罗地网来搜索都有可能,到时候小乐将不再安全,这不是您想看到的吧?”
不等钟叔回答,席音又继续道:“现在外面的绝大多数人仍然以为‘席乐’已经坠崖身亡了,只要我这时出现在席家,他们的关注点就都会被吸引过来。席家‘继承人’的身份只能保他平安长到十八岁,在这之后,还是让他回归原本的身份才更安全。”
钟叔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惊诧,似乎想感慨些什么又忍住了。
“爸妈不在,我能替他做的事情不多。”席音忽然又小声说了一句,“希望——”
希望什么席音来不及说完,因为紧接着他们就听见外面传来几声响亮的枪声。
席音跟钟叔顿时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都在顷刻间警醒起来,打了个手势轻轻拉开书房门,却刚好被藏在门口的季拾顺势摸了进来。
“你们这谈话可够久的,人家都打进来了。”季拾边说边给枪上膛,动作丝毫不乱,一边还对席音道:“来的人比我们预想的要多,我的人估计撑不了多久,不能留在房间里面等死,必须主动出击。”
席音目光凌厉,听到他这话蝴蝶|刀已在手中转了两圈,冷笑道:“正合我意,我也想看看都有谁这么不怕死。”
“看的时候别把命丢了。”季拾给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下来怕是场硬仗。”
席音勾了勾嘴角:“那不是正中下怀么。”
不是场硬仗的话,要找的人是不会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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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P34 猜疑
席家的安保系统由席捉云这个盗贼头子亲自设计,可以说安全等级在世界范围内都属第一流的。
不过,他这毕竟是一栋以居住为主要目的别墅,不是座用来防空防弹的碉堡,安保等级再高也没达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地步,个别来三五个小喽啰想摸进来根本不可能,但要是成群结队的专业偷盗或犯罪团伙有预谋、有规划地闯入,那就基本起不上太大作用了。
之前季拾已经让手下的人守在别墅的四角八方,确保一旦有人接近能够立刻察觉。而从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来看,此时围在席家围墙外的至少有四、五十人,并且能来的只怕功夫都不差,毕竟席捉云虽然已经死了,但席家余威尚存,没点本事的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来到席家跟前挑事。
这时席音和季拾已暂时跟钟叔分开,钟叔去了后门小花园那头,他们两人则关了别墅里的灯,摸黑往正门移动。
如果有人这会儿手里有台红外线夜视仪的话,就能够看到在黑暗中席音跟季拾移动的身形异常流畅,几乎没有一丝停滞,完全看不出跟在灯光下行动时有任何差别。
十几秒后,就在他们刚刚贴近门口时,季拾手中的枪忽然越过席音肩头向外打了出去,一声枪响伴随着一声闷哼,对方不知是强忍着没大叫还是连叫喊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挂了。
席音身体半蹲着,眯起眼睛朝半开的门缝外看了片刻后低声道:“都已经明目张胆地来了,到这会儿又偷偷摸摸起来,果然做贼改不了心虚的本性。”
季拾背靠门边的墙站着,听见他的话轻嗤两声:“你这一句话可把咱两家的老祖宗都给扫进去了。”
“扫冤枉了么。”席音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低沉的音调略有些上扬的趋势,“要是不心虚,至于劳心劳神地做这么多安排么。”
“话说得没错,但你好歹对先人多显示出一点尊重吧。”季拾漫不经心的语气从头顶传来,反正席音是没从他这话当中听出多少真心的成分。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不然也不至于能在一起凑合这么久。想法若是不一致,那他俩估计早就掰了。
一句话没接上的空当季拾又朝着漆黑一片的门外开了一枪,有人应声倒下,在这种几乎没有视野的夜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瞄准的。
席音又蹲了几分钟,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这么等着了,便抬起身准备出去:“你守着,我去外边看看。”
“先再等会儿。”季拾按住他肩膀,打眼观察着暗处的情况,嘴上教导说:“这种时候不能急,谁先沉不住气谁完蛋,最好等他们主动过来,正好我们是人少打人多,开暗枪能干掉一个是一个。”
席音:“我知道,但我们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万一警察赶过来,把人都吓跑了,我们还抓谁去?”
“杜之恒给了多久?”季拾问。
“半个小时。”席音说着用右手从怀中掏出枪,蝴蝶|刀握在左手轻轻一甩亮出刀刃,让自己保持枪、刀同时在手的状态道:“你就留在这儿,我猜真正背后那人的人手一定藏在这些人当中,但是应该缩在比较后面准备来个‘渔翁得利’,我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季拾:“我明白你想直接冲出去抓人,但是当前条件下你抓错人的可能性很高。”
“这还用你说?”席音忍不住挑了挑眉,对这个总喜欢在关键时刻泼冷水的“搭档”相当无语。“我也知道要从这么多人里挑出那人的手下不容易,但总得试一试,有组织的和杂毛军相比起来在行动模式上肯定有所不同,只要能找对一个有嫌疑的就先绑起来,留着逼供。”
“逼供?万一人家以死明志了呢?”季拾笑着用几个手指来回转枪。
席音忍住没直接一子弹崩他脑门上,耐着性子回答:“你太高看他们了,就算是亡命徒也都是些见钱眼开的货色,我出更高的价钱,还怕他们不开口么——”
席音的话音刚落忽然被季拾一脚踹翻在地,紧接着身后就是一声东西碎裂的巨响,他竟堪堪避过一颗子弹。
“谢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席音抬头对季拾说了一声,也没多客气,季拾点点头,淡定的模样似乎这是件多么稀松平常的小事。
不过……
“下次轻点踹成么。”席音揉了揉肩膀又加一句。
季拾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情况紧急,力度控制不好。”
席音心想这人九成九都是故意的,暂时便先咽下这口气,猫起腰摸到门框:“那我先出去了。”
“真是拿你没辙。”季拾说着把席音拉到身后,自己先往外探了探情况,然后轻轻撂了一句过来:“一起吧,黑灯瞎火的,刀枪不长眼,你要是挂了我的金库就没了。”
席音听了不置可否地一哂,“随便你。”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地俯身出去,期间碰上两个已经快摸到别墅门口的家伙都被席音一个手刀上去敲晕了扔在路边,季拾的人也解决了十几个想要硬闯的练家子,后面还有二十来个蠢蠢欲动的。
不过虽然打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留情,但双方都十分默契地尽可能保持安静,到底心里都明白像这种杀人劫舍的事情见不了光,而且很多人也摸不清辛阜警察局的反应速度,一边闯其实也一边做好了随时逃脱的准备,想着在警察到来之前能抓到席家大少爷的活口最好,抓不到也没事,大不了之后再卷土重来。
席家家业固然十分诱|人,但也得有命消受才行。
席音自己也清楚在今夜来的这帮人中的大部分都只是想趁热赶个新鲜,他们认准了只有席音本人才能取来密码本,至于还需要真迹来解|码的这一层他们并不是特别关心,反正在他们的想法中,只要把席家大少爷攥在手里,那密码什么的都不是问题,由着他去解,最后只要坐等着收钱就够了。
对于这些个阿猫阿狗席音都懒得搭理,这种事在席捉云成年之时就经历过,只要扛过了最初的明潮暗涌,把人心安定下来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新当家的不是好惹的,后续的事就非常好解决了。
而他现在最担心的,则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也就是杀害自己父母的真正凶手。
“喂,音子,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头?”季拾这时忽然拽住席音闪到林荫道旁的一棵树后,神情警醒地说:“这里面似乎没有我们要找的人,而且从我们两个出了大门开始,周围就比之前安静了不少,好像忽然走了一部分人。”
席音蹙眉听了听,点头道:“人的确比刚才少了,但是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就撤退,他们会去了哪儿。”
季拾:“你家那位老爷子不是去了后花园么,那里有门吗?”
席音:“有门,但是要想从外面开必须得用密码。而且后花园的安全防范比前院要强得多,当初我爸生怕有人进去糟蹋了他那些花花草草,所以对那一块的保护设置得最为齐全。”
“既然这么安全,老爷子还去那里干嘛?”季拾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是以防万一,?0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故撬斜鸬氖裁聪敕ǎ俊?br /> 席音瞪他一眼:“别乱猜,不会是钟叔,他去后花园只是为了防止那些人从后面进来。”
季拾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角:“是么,但愿不是他。”
两个人就这么打哑谜似的交流完,季拾给席音打了个手势,准备继续往前走一点收拾掉剩下的人,远处却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呼啸着越靠越近。
“已经半小时了?”席音迅速看了眼时间,发现果真已经到了十二点半,眼看着一些隐隐绰绰的人影在听到警笛后就开始飞速地撤离,他心里不禁感到奇怪,难道这就结束了?
对方还压根没近到他跟前,这样一来他抓不到人,对方不也是一无所获吗?如果没办法控制住他,那又如何得到标有财产所在地的密码本?
除非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席音飞快地将思绪从头理了一遍:假如对方最初就不打算在今晚绑架他,那就很可能没有露面。可是今晚应该是最好的机会,来的人多且杂,趁乱下手总比之后再单独组织成功率更大一些,对方会错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