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阑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虽有些尴尬,但却愈加信服他是有真本事的,客客气气的又问道:“那您看我这义弟还有救吗?”
林珩转回眼神,又看向那车子语,在他床边坐了下来,食指与中指并拢,搭在他的手腕上,放了一缕法力进去探查他的身体内部情况。
作为一个武林高手,他对人体经脉穴位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亦粗通一些医理,虽然不能治病救人,但闹清楚对方哪里出了问题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探查清楚后,又捏住车子语的手腕翻转了过来,宁阑凑过来一看,车子语的腕子内侧四个血洞,上下各两个,排列整齐,已经结了血痂,伤口呈黑红色,虽不大,却十分可怖。
宁阑脸黑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盯着那四个血洞,简直恨不得将这不省心的东西拴在马后面拖着打一顿醒醒脑,居然敢给妖物喂血,嫌命长不如让他早点送他归西,也省得被个妖怪害了命。
林珩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问道:“之前那两个,也是这样死的?血尽而亡?”
他记得上次那金甲虫,是靠勾人魂魄修炼的,这次这个,靠吸血?唔,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吸人阳气吧?估计人死了之后,魂魄也不会被放过,这次这个妖,的确比之前那个厉害,修炼的方法似乎也高端一些,将资源利用的很彻底。
宁阑愣了一下,出门吩咐了几句,又转了回来:“这个我倒真不知道,我想应当是的,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已命人去取那两个人的调查报告,核对一下便知。”
林珩点点头,道:“他快死了。”
宁阑面色一变,紧张的道:“怎么会,这才两个月,之前那两个不都是半年才死的吗?”
林珩蹙眉:“所以我才问你,之前两个是否是一样的死法。”
宁阑恍然,这事情的确疑点颇多,若是那两个人死法与车子语一致,为何那两个人都是半年才亡,而车子语两个月就要丢掉性命?若是不同,又为何到了车子语这里,那妖物却突然换了方法?
他有些焦躁的道:“想不到这其中竟还有内情,大师,这倒霉玩意儿可还有救?若是可以,还求大师救他一救,多少银子都使得!”
别看他嘴上骂骂咧咧,其实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心里还是十分担忧车子语这个义弟,求人的话都说了出来。
林珩道:“只要他不要再继续放血,就还不至于立即便死,剩下的事情找大夫,找我作甚?我只会捉妖,不会救人。”
宁阑松一口气,随即想到,这小子倔起来,哪个拦得住他?说不放血就不放血?哪儿有那么容易!
他气怒交加的坐在床尾,狠拍了一下床塌:“从今天开始老子亲自在这守着,这小王八蛋敢不听话,老子不如亲手送他归西!”
林珩不置可否,这算是别人的家事了,他管不着。
宁阑这一拍,动静有点大,将沉睡中的车子语吵醒了,他费力的睁开眼,一眼就看到离他最近的林珩,有些讶异,立即警惕起来,眼角又扫到宁阑坐在床尾,才放下心来,嘶哑着嗓子道:“大哥……”
宁阑看见他就来气:“你还有脸叫我大哥?!你这忤逆没用的东西,被个妖怪迷的神魂颠倒,说出去我都嫌丢人!你竟然还敢放血喂养妖物,谁给你的胆子?!”
车子语又叫了一声:“大哥……”
气若游丝,有气无力的样子让宁阑一腔怒火没地方发,硬是给憋了回去。
“大哥……这位是?……”车子语又看了眼林珩,问道。
“呵。”宁阑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道:除!妖!师!”
车子语蓦地睁大了眼,急切的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的口水呛的直咳嗽,脸颊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宁阑冷冰冰的瞅着他,眼看他咳得快要蜷缩起来,难受至极的样子,也没去帮他一把:“怎么?想说什么?”
车子语咳了许久才慢慢缓了过来,挣扎着爬了起来,正要开口,门外走进来一个士兵,呈递给宁阑一份报告,正是之前调查那死去二人的报告。
宁阑接过来扫了一眼,着重看了那两人的死因,嫌恶的撇嘴,然后又将那份报告递给了林珩。
林珩接过来大致的浏览过,看到之前那两个人的死因是,不禁蹙眉,终于明白宁阑为何那样嫌恶。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病在少阴,鬼脉难续。
少阴者,主心肾两脉。病在少阴,算是大夫说的含蓄,实际上就是纵·欲无度,以至于阳精耗尽,闹到最后,已经是孤魂野鬼的脉象,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没得救了。
“的确不一样。”林珩只能道。
他说着,将手里的报告递了回去,宁阑接了过来,抽出那张记着死因的纸,扔到了车子语脸上:“好好看看,你喜欢的就是个勾引男人吸人阳气修炼害人的妖物,亏你还当个宝贝。”
车子语捡起那张纸看了看,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宁阑气的倒仰,指着他手都有些发颤:“你,你,你气死我了!你怎么就这么死不悔改?!”
车子语黯然道:“终归是我不对在先,他想要我的命,就给他罢……”
林珩还惦记着之前那个疑点,又见他这般表现,不禁有些好奇:“为何他们二人都是死于少阴之症,而你却是失血之症?”
“对。”宁阑也想起来了:“为什么就你不一样?为何你总是维护那妖物?如今竟然还说是亏欠他的,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子语又不肯说话了,气的宁阑心口直疼。
林珩看的有些无语,好在他真正的目标,是那妖怪搜刮来的财富,而不是除妖所得的报酬,否则真是要被这两个人烦死,一个要捉一个不肯的,这是涮他玩?
他预备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那妖怪主动现身,便不是很乐意宁阑在这里跟车子语吵个没完:“宁元帅,可否回避?”
宁阑愣了一下:“啊?”
林珩道:“我想在这里暗中潜伏,等待那妖怪主动现身,会一会它。”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便离开,我就在正厅等候,若是大师有了消息,烦请告诉我一声,若是又何需要,也尽管来找我。”宁阑十分配合的道。
林珩颌首:“好。”
宁阑径直走了出去,看都不想再看车子语一眼,真是要被这混小子气死,他索性就不管了,先让大师将那妖孽除了再说!
房间里只剩下了林珩和车子语,车子语神情冷漠的看着林珩,眼里敌意满满:“你若敢伤他,我绝不会放过你。”
林珩轻轻嗤笑一声,凌空一掌轻拍过去,直接把他拍晕,歪在了床塌上。
——还绝不放过他,先管好自己再来叫嚣吧。
鉴于刚才车子语的态度恶劣,林珩小心眼的没有把他扶好,就让他那样歪着躺在床上,自己则敛气凝息,跳到房梁上藏了起来。
没让他等多久,那妖怪就来了,果然像宁阑所说的那样,十分猖狂,不拘白天黑夜,想出现就出现。
林珩仔细的打量着凭空出现在房间里的少年,年纪约莫十五六岁左右,样貌很漂亮,脸蛋儿精致小巧,身段也纤细柔软,眉眼含春,嘴角却带着天真的笑意,有种清纯与妖娆结合的魅惑。
啧,这气质,一看就像是传说中最为勾人的狐妖。
那疑似狐妖的少年走到床边,坐着看了看车子语,推了他一把,将他叫醒:“喂,醒醒。”
车子语幽幽的转醒,见到那少年,忙道:“九郎,你快走,这里有个除妖师潜伏着。”
“哦?除妖师?那姓宁的又在折腾了?来就来呗,不过都是些废物点心。”那少年漫不经心的道。
“不,这次这个不是的,他很厉害。”车子语努力的解释着,希望他能重视一些:“大哥都对他十分客气,若不是有真本事,大哥绝不至于如此。”
“行了。”少年不耐烦的摆手:“你大哥你大哥,你大哥再厉害,不过是个凡人,懂个什么?若是他请的那除妖师真的那么厉害,我都来这一会儿了,怎么不见他来除了我呀?”
车子语无言以对,他被打晕过去了,也不知晕了多久,林珩又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潜藏在这房间里,他真的说不清楚。
少年见他如此,嗤笑一声,柔若无骨的依偎到他怀里,挑·逗的摸了摸他的胸口:“行了,告诉你吧,这里根本没有人,若是有人,我能感觉不到?”
车子语有些茫然:“真的?”
他还是感觉不太对劲,方才那人给他的压迫感太强烈了,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是九郎偏偏说感觉不到人,难道是他等的太久了,偷懒离开了?
少年不答,嗔怪的抛了个媚眼儿给他,红润的嘴唇去啃他的下巴,啃了一口还嫌不够,粉嫩的小舌头在他下巴上舔来舔去,刻意的发出靡靡的水声,暧昧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
林珩:“……”他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总是要被迫看到这种场景?这个世界的人和妖也太奔放了吧!
车子语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手足无措的僵住了,他举起自己的胳膊送到少年的嘴边,讷讷的道:“要吃吗?”
少年脸上笑意顿消,拍开他的手:“你个废物!你是不是不行?”
车子语小心的虚环住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是真心爱你,以前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怪我我都知道,你想要我的命我就给你,但我不能那样做。”
那少年眯起眼睛,拍了拍他的脸:“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你就要死了,你真的不想在死前快活一次吗?你还没尝过那种滋味吧?我一定会让你快活的。”
他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带着暧昧的尾音,挠的人心痒痒。
车子语眼里痛惜更甚,慢慢的泛起了泪光:“我不愿。”
他怜爱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轻声道:“我不愿。”他一生最后悔之事,就是两年前出征之时没有带上九郎,没有保护好他。
那少年看到他眼底的深情,掩着唇笑了笑,眼神更加的勾人了,竟是丝毫不为所动,他拉过车子语的手腕:“随你吧,我饿了。”
林珩从房梁上跳下来,赶在他下嘴之前拦住了他,一掌打在他肩头,将他打的翻滚在地上。
少年嘴里露出尖利的牙齿,狠狠的盯着他。
林珩看了一眼挣扎着想要爬下来保护少年的车子语,糟心的把他又拍晕过去。
少年趁着他分神的功夫,化作一抹青黑色的影子飞速的遁去。该死的,那姓宁的竟然真的找到了身怀法力的高人!还有那人——,堂堂修行有成之人,居然不要脸面的躲在房梁上偷袭,哪里来的怪胎?!
林珩还不知道自己认为理所应当的策略被妖鄙视了,他见到那妖物逃跑,微微露出个笑意,身形一晃便跟了上去。
等的就是你跑。
他跳跃几下,动作大了点,惊醒了一直藏在他袖子里睡觉的流翾,小白团子差点被甩了出去,吓得赶紧伸出爪子勾住林珩的衣袖爬出来往他怀里钻。
林珩捞起他抱住
流翾耳朵抖了抖
流翾乖乖的窝着不敢说话了,耽误了主人的正事,又要挨训了。
林珩的想法是,打伤那妖物以后放他离开,他定会跑回自己的老巢疗伤,只消一路尾随,便可轻松将那妖物的钱财一网打尽。
想的是很好,但这美好的想法在那少年跑了两圈又绕回到将军府附近的一家客栈里的时候正式宣告破灭。
林珩黑了脸,这妖物,太过猖狂了些吧?!
他看着那少年上了楼,进了一间上房,便绕了一下,摸到了背面,伸出一根手指直接在墙上戳了个洞,观察着屋内的情形。
结果就叫他看见了再次冲击心灵的一幕。
那少年脱光了衣服,伸出手在背后抠挖着,慢慢的竟然将皮肤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扯着那口子两边,将那缝隙越撕越大,最后竟然将整张皮都扯了下来。
林珩:“……”他真是宁愿看活春·宫。
作者有话要说: 珩的三观在不断地受到冲击,还是要早点习惯呀~
话说,这章不虐吧?看到最后大家就该明白了嘛~我一贯是绝不BE的呀~羞涉~
☆、第九章
皮囊揭下后,那妖怪露出了本来面目,墨绿色的一团,身形像人,脸上的嘴足足占了三分之一,可以说鼻子以下全是嘴,嘴里长着锯齿状的獠牙,眼睛细长鼻子凹陷,丑的惨绝人寰。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妖都是有本体的,这玩意儿看着倒像传说中的鬼魅精怪。
林珩思忖着,继续观察着房内的动向。
那墨绿色的妖怪将那张人皮揭下来后,平铺在床上,从床头拿过一个小箱子,打开后取出一堆零零碎碎的膏脂彩绘之具,在被林珩打伤的地方涂涂抹抹:“该死的,竟敢暗中偷袭我!早晚有一天要揭了你的皮,将你的心挖出来吃了,呵。”
它嘴里不住的咒骂,言语中垂涎之意十足,贪婪的想要林珩的皮,林珩听的恶心,但还是强忍着继续看。
骂了一会儿以后,那妖怪似是心情好些了,伸出五根鸡爪似的尖锐蜷曲且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铺在榻上的人皮:“那车子语倒是个好男人,可惜啊~好人一般都活不久,今天晚上就去挖了他的心,让我也尝尝这好人的心,是否滋味格外不同。”
“嘻嘻~”它爪子尖儿上细长的指甲伸进嘴里扣着牙,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划拉声:“谁叫你不肯陪我快活一番呢?若是识相点,倒还可以留你多活一段时间。”
它说完,又开始叠那张人皮,叠成了极小的一块,放进了那小箱子里,又从里面取出来另外一张皮,铺开了细细的描绘补色。
补好后,它便将手里的绘笔一扔,捏着皮子的边缘提了起来,好像穿衣服一样披在身上,顿时又变做了一个芙蓉柳面的美女。
它化作美女后,对着镜子细细的照了许久,最后才满意的一笑,纤纤玉手点在那铜镜里的美人面上:“你呀,真是美。”
林珩看的直皱眉,这怪物,到底有多少张皮?害了多少人?
“啧,刚才扫了兴,今儿就先去找李郎快活快活,晚上再去挖那车子语的心,你说好吗?”
那妖怪还在对着镜中的美人说话,眼波儿一转,眼里的阴毒淫·荡遮都遮不住。
林珩见它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便悄无声息的先行走了。
流翾嫌弃的吐了吐舌头,它没有看见那妖怪的模样,光是听到它说的话就快恶心吐了。
林珩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驱散了一些心中的不适感,慢慢地答道。
流翾甩了甩尾巴,安慰的蹭了蹭他的手指,主人真是太可怜了,它都能感觉到主人翻滚的情绪,被恶心惨了。
林珩抱着猫,回到了客栈,牡丹出去了,青莲留在客栈,见到林珩回来,心中暗暗赞叹牡丹心思细腻,若是她们都不在,主人冷不丁回来,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天大的失职?
“主人。”青莲迎了上来,她生性恬淡,没有牡丹灵巧擅言辞,便只是唤了一声,便沉默恭顺的等在一边听候吩咐。
“嗯。”林珩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青莲忙给他倒茶,却被他拒绝了:“不用,我有些事想问你。”
青莲略退一步:“是,主人请讲。”
“今日我见到那妖怪,身披人皮,皮囊之下是只墨绿的人形怪物,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可知道?”林珩废话不多说,三两句问完。
青莲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回禀主人,青莲曾经有所耳闻,这种怪物,不常见,但名气却很大,它的名字叫魅。”
“它和我们妖是不一样的,妖是生灵,只是种族不同。民间常把鬼魅合在一起说,以为那是一种怪物,实际上,鬼和魅,亦是不同的。”
“鬼是人死后,胸中怨气不散,或者枉死之人,便可能会不肯投胎,化作鬼,滞留在人间。而魅,是由气而生,凡是一种气特别旺盛的地方,就有可能会催生魅,但这并不容易,催生一只魅,需要的时间还是很长的,而气是会变化的,很难保证一个地方长久的都有一种旺盛的气,所以魅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是很少见的。”
“魅有清魅,有凶魅,清魅由清平喜乐之气催生,身形清透,不伤人。凶魅与之相反,是由怨毒血光之气催生,身形污浊,极狠戾。从主人的描述来看,那只凶魅已然接近黑色,可见作恶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