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有些迟疑的看着他，仿佛这才明白了什么意思，“这留疤是免不了的。”
王大勇适时的打着哈哈，“没事，男人脸上有点疤不碍事，又不是女的要在意脸。”
肖玦冷冷的剜了一眼王大勇，那神情透着王大勇从未见过的寒意和怒意。
肖玦看着医生，冷声说道，“动手术能不能把这疤去掉？”
医生迟疑了一下，“应该可以。”
王大勇却突然出了声，“不用，我不治。”
肖玦冷冷的看着他，怒道，“你到现在闹什么？王大勇，你浑身上下就那一张脸能看了！你现在是哪根筋抽了。我就想问问你这么大个人了脑袋里是不是装的全是浆糊！”
王大勇没吭声。
“上次也是，你就不知道等等吗？我都赶过来了，你再等一会儿会死吗？别人问你要钱你不知道找我吗？把自己弄成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医生看着氛围不对，包扎好就出去了。
肖玦愤怒的看着王大勇，冷冷的甩下一句，“你自己先回去吧，我看你这模样就恶心！”
王大勇心里都痛的麻木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的。
长期以来的重担终于压弯了他的腰，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整个人被压在那暗无天日的深渊中，没有一点光亮。
肖玦整个人处于一种相当狂躁烦闷的状态，他不知道王大勇是哪根筋不对，要钱不知道跟他说吗？他就不知道等等吗？
商厉那次也是，这次也是，为什么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自己扛？
他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吗？他就不能在等一等吗？只要再等一会儿，他就可以将他平安无事的带出来！
肖玦的手重重的砸在方向盘上，当他进门的时候看见王大勇的那副满脸是血的样子，他那一瞬间心脏剧烈收缩，那恐怖的令人畏惧的记忆从脑海中苏醒。
他怕，怕见到的又是一具尸体，他怕，又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想两个人都好好地，就这么平平淡淡过日子。他一想到王大勇的脸上留下疤痕就觉得心里一阵痛楚，仿佛那是对于他无能的嘲讽，也是王大勇对于他不信任的证明。
肖玦进去的时候薛亮正站在那儿，肖玦没有废话，直接一拳照着薛亮的脸就轮了上去，薛亮也不躲，就这么挨着。
“薛亮，不知道王大勇是我的人吗？你还动他？”肖玦一脸戾气的说道。
薛亮站直了身体，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知道，要不是我赶来，他现在五脏六腑都不一定在他肚子里。”
肖玦咬牙，“你为什么动他？我让你找他，是要把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是完完整整，不就是一张脸，肖玦，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薛亮冷冷的看着他。
肖玦听了一拳又打了过来，薛亮却直接接住了拳头，目光就像是一头狼一样充满野性，“肖玦，刚刚是我让你。没有人可以跟我动手。”
肖玦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肖玦，我让你你打我一拳，因为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要是那个窝囊废没了那张脸，你肖玦还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说完，薛亮松开了肖玦。
“薛亮，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费心。”肖玦目光如刀般看着他，“以后我们不要来往了，翊时说得对，我就不该和你联系。”
薛亮双手紧握，脸上一片冷冽。
肖玦说着转身便走，临走的时候突然回头，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亮子，这么多年兄弟劝你一句，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少做，折寿！”
肖玦回去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了王大勇那个包的跟木乃伊似的脑袋，整个人一句话没说就进了浴室。
王大勇仿佛早就料到这样似的，也没说话。
两个人都一晚上没说话，王大勇也没睡觉，他就站在窗户旁，拿了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脸上的伤口有点疼，可是整个人都跟麻木了似的没有半分知觉。
大概是天快蒙蒙亮的时候，肖玦卧室的门打开了，肖玦冷这张脸从那儿走出来，冷眼看着王大勇，“没长脑子吗？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在这屋子里吸烟！”
王大勇淡淡的看着他，继续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烟雾。
肖玦暴跳如雷，“王大勇，你发什么了疯！你这脸伤着了，脑子也进水了吗？你给我滚出去！”
王大勇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而痛苦。
“王大勇，你知不知道，我闻着这廉价刺鼻的味道就想吐！”肖玦厉声骂道。
王大勇终于将烟头拿出来，在烟灰缸里熄灭了。
王大勇的脸色很不好看，嘴皮泛白，一双眼睛里满是通红的血丝，脸色憔悴至极。
王大勇抬头看了肖玦一眼，那双总是憨厚温暖的眸子就如同一潭死水，就是这一瞥让盛怒的肖玦心头咯噔一下，突然冷了下来。
“肖玦，咱们分了吧。”
王大勇轻声说道，肖玦一时还有些懵，傻乎乎的站在那儿，动动嘴唇说道，“你，你发什么神经？”
“我说真的。”王大勇平静的说道，“我没什么文化，喝不惯红酒，吃不惯牛排，抽不来那些高档烟，我就爱下楼吃碗牛肉面，抽五块一包的地摊货，喝罐冻啤酒。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可是你看不上咱这地摊货，咱也没办法，我们还是就这么散了吧。”
肖玦感觉自己的手脚一下子都冷了下来，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王大勇要走？他要走了？不是说好了过一辈子吗？不是喜欢他吗？他为什么要走？
肖玦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在打哆嗦，整个人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硬撑着问道，“王大勇，你这是说真的？”
王大勇利落的点了点头，“真的。”
肖玦看着王大勇，跟要把人吃了似的，“王大勇，我再问你一次，你说真的？”
“真的，肖玦，我们还是散了吧。”
肖玦一口牙咬的死紧，手脚冰冷，就站那儿看着王大勇，整个人都跟木头桩子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肖玦这才微微动了动身子，冲王大勇扯着嘴角笑了笑，“成，你要走就走。王大勇，你算个什么？你当我肖玦没了你就过不了日子吗？”
肖玦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武装自己，他不想在这个时候露出一点的卑微与乞求，还是对着王大勇这样的人，那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王大勇很平静，他的东西也不多，大多都是肖玦给他买的，以前的东西都被肖玦给扔了，王大勇也没什么行李。
肖玦看着王大勇就这么走出了门，肖玦脸上那副平静的面具一下子就打破了，对着王大勇撕心裂肺的喊道，“王大勇，你走了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说着肖玦就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往门口掷去，玻璃在地板上发出破碎的声响，王大勇回过头来看着肖玦。
肖玦整个人眼眶通红，就跟一直受伤的却固执的小狗似的，就那么愤怒而不屈的看着他。
“以后按时吃饭，记得吃蔬菜，别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好好过日子。”王大勇说完后就毫不留恋的走了。
肖玦就一直站在那儿，看着王大勇的背影从门口消失。
冰冷的手脚渐渐有了知觉，脑中的空白混沌渐渐认清了现实，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可是仿佛一切都不再真实。
心里，有一个地方空了。
好难受，眼泪为什么会流下来？
肖玦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对着满屋子狼藉和孤寂，不知不觉眼泪流满了整个脸庞。
王大勇走了。
不是说了，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吗？
第49章
王大勇回去的时候发现这屋子竟然比想象的要干净一些，一股久违的归属感传来，这房子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熟悉和安心。
王大勇是真的有点累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海上漂浮许久的浪子，终于在这一次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这是他的房子，这是他的家，贫穷，狭小，但是他是这里的主人，没有人可以让他离开，他不用带上其他人的面具，在这里，他就只是王大勇。
王大勇躺在床上，这过去的一年就像是一个荒唐古怪的梦，王大勇闭上眼睛慢慢进入了梦乡。
等王大勇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窗外还是黑的。王大勇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他整整睡了一天。
肚子有点饿，王大勇打开他那老旧的冰箱门，结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王大勇干脆直接穿了个短袖下了楼，走到了楼下的面馆，对着老板娘说道，“大碗牛肉面，就在这儿吃。”
老板娘爽快的应了一声，抬头一看，笑着说，“这不是大勇吗？可有日子没见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
王大勇含糊的说道，“出了趟门。”
老板娘也不多问，王大勇就进去捡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看着那简易的小面摊，还有周围和自己一样形形色-色的老百姓，王大勇不由得生出来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老板娘把面端给他，上面的牛肉给的很足，王大勇的心因为这真切的关照而感到暖和了几分。
对呀，这才是他的日子。何必为了那追不到的水中月镜中花而委屈自己呢。
王大勇想着，心情不禁轻松了几分。
吃完面王大勇给了钱，就漫不经心的走了出来。
过了两天王大勇回来原来的公司，反正他们一直都挺缺人，王大勇要回去领头的也是欢迎，以前的兄弟还拍着王大勇的肩膀问这段时间上哪儿去了，怎么都不和兄弟们联系，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王大勇也就敷衍了几句，大家看他不想说也就没有刨根问底。
脸上的伤也只是皮外伤，看着有些吓人，可是养了段时间就可以拆绷带了。
王大勇站在镜子前看了会儿，脸上从眼角下一直延伸到脸颊有一条伤痕，疤脱落后看着不会那么吓人，可是那印子应该就会留一辈子，看起来有点像条蜈蚣。
以前的兄弟见了还拍着他的肩膀惋惜的说道，“以前那张脸多俊呀，这好好地一条疤可就毁了。”
王大勇笑了笑，“毁了也好，这脸生的好看，招祸。”
那哥们啧啧两声，还以为王大勇是在自恋。
王大勇仿佛有回到了以前的那种生活，和肖玦遇见的事情就仿佛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可是王大勇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寞，晚上一个人躺在被子里的时候，身侧好像少了一个人的体温。又一次他做菜的时候下意识的做了肖玦喜欢的菜，王大勇平静的把菜吃了，当做一起都没有发生过。
王大勇有时候也会想，肖玦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又或者，是不是又在思念那个死去的人，想着想着王大勇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这几天的日子虽然有些不适落寞，可是比起在肖玦那儿压抑矛盾的生活倒是轻松不少。
这天王大勇开门的时候感觉屋里有人，王大勇的内心不受控制的一跳，结果一开门居然是李明。
李明捧着零食正窝在那儿看电视，一看是王大勇急忙站了起来，“舅舅，你回来了？”
王大勇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情，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明挠了挠脑袋，“那个，舅舅，你吃饭了没？”
“没有。”
“那我等会做点饭吧。”
王大勇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李明坐了下去，懒懒的往沙发上一靠，“周末，宿舍太吵，我就上这儿待会儿。”
怪不得我这次回来感觉这屋子干净了些，王大勇想到。
王大勇坐在一旁，李明看着电视又偷偷的打量了王大勇一眼，问道，“舅舅，你这脸怎么了？”
“碰上点事儿。”王大勇轻描淡写的答道。
说着王大勇又突然想起王惠了，问道，“对了，你这几天见过你妈没？”
李明摇了摇头，“上个月她给我一笔钱，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了。”
李明说着又看了王大勇一眼，欲言又止，半晌，还是问道，“舅舅，你怎么回来了？”
王大勇闷着没吭声。
李明见状试探性的继续问道，“舅舅，你和那个人分了？”
王大勇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掺和。”
李明心里不服气，可是也没多问。
晚饭的时候是李明做的饭，他自小就一个人在家，他那妈也不怎么管，做点饭倒是能吃，就是菜是从外面买的卤味。
虽然多了个不省心的小子，可是这屋子里倒是没那么冷清了。
王大勇回来这儿已经有大半个月了，这些天，肖玦一直都没找过他。王大勇心想，可不是吗，就自己这种人，难不成还指望肖玦他对着自己恋恋不舍吗？
肖玦说道那么清楚，自己要走要留都随便，狗养久了还能有点感情，结果自己混得连条狗都不如。
就在王大勇以为肖玦要把他忘了的时候，肖玦却又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天下班，王大勇往家走的时候就看见了有辆车停在他家楼下，王大勇一看就觉得那车眼熟，果不其然就看见了肖玦。
王大勇这还有些纳闷，走过去的时候肖玦摇下窗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过来。
王大勇走过来，肖玦也没看他，冷冷的说道，“上车？”
“不是，上车干嘛？有事吗？”王大勇问道。
肖玦一时气闷，抬起头狠狠地刮了他一眼，“王大勇，这里人来来往往的，要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跟我那点见不得人的破事，你就上车。”
王大勇无奈只好上了车。
肖玦穿的挺精致，可是王大勇也没注意，只是大大咧咧的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肖玦回头看他，看见他脸上那道疤痕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去做手术把那疤去了吧，医药费我出。”
王大勇听着有些不耐烦，自己都已经搬出来了，他这怎么还阴魂不散呀？自己合盖着做他男人一辈子的替身？
“你有事说事。”王大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肖玦微微抿了抿嘴角，别过脸，“你东西忘我那儿了，我给你送过来。”
王大勇没想到居然是为这个，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那都是你买的，我一开车的用不上。”
肖玦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那么说，一时有些生气，“那东西放我那儿占地方。”
“那你就扔了呗。”王大勇脱口而出。
肖玦一下子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了王大勇一眼，“你爱要不要！”
王大勇不明白这好端端的肖玦怎么就生气了，一时也摸不着头脑，看肖玦这架势是不要是不打算放自己走了？王大勇想了想，这才说道，“行了，东西在哪儿？”
“后备箱。”
王大勇听了就开门出去了，肖玦跟在他后面，打开后备箱果然看见里面有个袋子，满满一大袋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王大勇将袋子提出来，问道，“还有事吗？”
肖玦这才透出几分茫然的表情，又看着王大勇突然问了句，“王大勇，我哪儿对不住你吗？你为什么要走？”
王大勇失笑道，“没，是我配不上你。”
肖玦听了这话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讽刺，恶狠狠地看了王大勇一眼，转身上了车，一踩油门就走了。
王大勇也不知道他这是抽的什么风，这手里的东西还挺沉，索性提了东西就上楼去了。
开门的时候李明正好在那儿玩手机，一抬头就看见王大勇提了一大袋东西往屋子走，“舅舅，这什么？”
“玩你的去。”王大勇说着就提着东西回了房间，他将东西打开，里面乱七八糟堆着以前肖玦给他买的衣服手表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大勇看着不禁有几分感慨，然后将袋子拉链拉起来，扔在了一个角落里，仿佛要将过去的那段记忆也随之遗忘。
肖玦到家的时候发现顾泉正站在门口，说道，“我说怎么没人给我开门，原来出去了。”
肖玦掏出钥匙开门，顾泉也跟着一边进来一边说道，“王大勇去哪儿了？”
“走了。”
“走了？”顾泉疑惑地问道，这一进家门就被这屋子里的惨状惊呆了，“窝草，这什么情况？遭贼了？”
屋子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满了一地。
肖玦淡定的走到了冰箱前，开了冰箱门却发现冰箱里只有一堆发黄坏掉的菜，肖玦骂了一声关了冰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