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讲的就是这样的道理。
王真攥着手机思索要不要给副官打个电话,一方面他不知道那蒙面人是不是真的走了,另一方面他也不清楚打给副官对方又能做什么。李慎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天知道人跑哪去了,少年无可奈何之余,也有点隐隐的不祥预感。
他忍不住烦躁的揉了把脑门。
“不要愁眉苦脸滴嘛,骚年。”司机在前面道,“我给你放首歌吧。”
王真愣了一下,正想说不用,就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嚎从车厢内的音响里传了出来,惊得他浑身一颤。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一声比一声嚎的要命,嚎的他小心脏抽巴抽巴的疼……一首歌嚎完,他终于找到空当冲司机喊,“别放了!”
司机哦一声,不太愉快的停止了音乐放送。
“我说骚年,生活就像强哔。”司机操着奇怪的口音,一本正经的同王真讲,“你既然不能反抗,辣不如躺下来港受,也是很好滴嘛。”
王真真想跟他说,您还是闭嘴吧。这年头司机都这么烦人滴吗?
这么想着他冲窗外望了一眼,随即皱起眉,问司机:“诶,你是不是走错路了?我是去东城,你怎么上朱雀大道了?”
司机很不耐烦道:“长安城我比你熟,你坐着就行了啦。”
王真沉默片刻,冲着车窗外看了一会,确认是越走越偏了,他深吸口气,道:“停车。”
司机果然没有停车,王真心中不妙的猜测成了真,他无声攥住身侧的龙雀双刃,抬起头,表情冷漠的望向正前方的后视镜。
“小盆友,听话哟,不要乱动。”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发出桀桀的笑声,头也不回的冲王真竖起右手食指,左右摇了摇,“你要是不听话,蜀黍就要打你屁股啦。”
王真被这神经病恶心的不轻,他不易察觉的左右移动着视线,寻找着脱身的机会。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确认无误,对方很可能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往里跳……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对方目前看来并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
会是谁呢?辉光?血屠?还是庚军?
李慎也正在问这个问题,对李铁衣。
“正在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薛浪。”李铁衣的语气有点微妙,“他被你打成残废,饿狼团解散后,就离开长安,去了南海……在那里改行当海盗,还娶了个当地的混血女子。”
李慎有点小沉默,庚军的崛起道路也尽是血腥,饿狼团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例。他那时几乎天天都在杀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没一分钟安生,有时候吃个饭都会被打断好几回……那一阵子他连喝水,嘴里都带着血腥味。
打残薛浪,是因为他上门找茬,而且很嘴贱的调戏了李慎的脸。没打死他,是因为当时庚军与饿狼团的矛盾还没到死人的程度,两家只是在对立任务上正面干了一回,饿狼团吃了亏,薛浪上门也正是为此。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套路了,薛浪被打残,饿狼团不肯罢休展开报复,于是开始死人,再接下来庚军针对饿狼团接了几次对立任务,把对方杀到团灭,顺带接收了对方的遗产,把其变成自己崛起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大抵都是这么个套路。
李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杀人的那把刀。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庚衍不再需要他这把刀了,那他会是怎样个下场。他杀的人连自己都记不清,到底结了多少死仇还真是个未知数,如果有一天庚衍将他当成弃子丢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扑上来吃他的肉剥他的皮。假设那一天真的到来,他这一把刀,恐怕要杀的长安城血流成河。
讲真,他并不感到害怕。
反而有些期待。
………………
白蓝色的出租车在朱雀大道上飞驰。
王真沉默的坐在后排,视线穿过车窗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远处南城外的围墙。整个南城都被围墙围着,如果继续往这个方向走,前面就是进入南城必经的关卡。经过关卡时势必要停车接受检查,而那就是他脱身的最佳机会。
他注视着司机露出座椅靠背的半只后脑,安静的调整着呼吸。
眼见距离正前方的关卡越来越近,一直没再骚扰王真的司机突然开口问:“你现在是不是很兴奋?很激动?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王真闭目静心,当他在放屁。
“我理解你的心情。”司机不依不饶道,“真的,特别理解,我猜你一定很害怕,也很想杀人,还有点埋怨没有来救你的李慎,对不对?”
王真静静的睁开眼。
“别怕别怕。”司机自顾兴高采烈的说着话,一脚踩下刹车,抬起手冲守在关卡前的警卫打招呼,“我……”
刀光乍现。
断面无比平整的车顶斜飞出去,旋转着哐一声砸上关卡前的铁护栏,王真翻滚落地,右脚在贴到地面的瞬间便已发力,整个人弓着身向前狂窜而出。警卫的呼喊被他抛在身后,他两手倒提着长短双刀,一跃翻过护栏,冲进了南城。
前方是一片坦途。
然后他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多了一只尖尖的东西,像锥子,猩红的液体从金属表面滑落,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王真漠然看着自己的鲜血,心情是异常的平静。
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所以我就说了,不要怕,我会让你死的很快嘛。”
第21章 小进展
日头西沉,已到黄昏。
从胸口里流出来的血是烫的,王真的心里却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短时间内也死不了——对方巧妙的避开了他体内的脏器,制造出的伤口虽然吓人,但并不致命。他勉力支持着虚弱发软的双腿,不让自己倒下,沉默咬紧牙关,看着走到面前的人。
喀哒,喀哒……对方的行走中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声声敲在王真耳中。他刚才上车的时候并没仔细看,此刻才真正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很瘦,也很高,瘦的像一只衣架子,风一吹整个人似乎都要随着衣服飘起来。他踩着喀哒喀哒的脚步声从背后绕到王真正面,表情很是玩味,一双眼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王真。
“很镇定嘛,骚年。”他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有骨气,是条汉子,我喜欢。”
这人脑子估计真的有病,王真捂住嘴呕出一口血,再支持不住,腿一软向前跌倒……被人伸手接了个满怀。
这是在南城最大的正入口前,虽说到了傍晚,往来的人也不少。几名警卫无动于衷的站在关卡前,没半点伸张正义的念头。南城的守卫也是任务来着,公会定期发布,酬劳很低,但足够安全也足够清闲。会接这任务的佣兵想也知道是什么水平,指望他们会多管闲事,还不如指望老天会下红雨。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这群警卫里居然有个熟人,不是王真的熟人,是司机的。
“薛白狼?”那警卫站边瞧了半晌,终于确认了,上前来发声问,“是你吗?你回来了?”
司机闻声回头,眼睛无声眯了眯,随即露出爽快的笑容,回答道:“老何?哟,巧啊!嗯我回来处理点事情,完了晚上一起聚聚?我请你喝酒。”
“行,你搞你的吧。”警卫点点头,准备退回去,走两步又回过头,皱眉道,“诶老薛,你们别站在路中央的,往边上走点,挡着人过路了。”
司机点点头,将王真拎着后领提起,喀哒喀哒的走到路边上,往地上一丢。他转了个身,有点费力的把两条腿折下来,也跟着坐到地上。
准确来说,那不是腿,是两条金属杆子。表面镀着一层黑漆的金属管有两指粗细,管上有一条细细的暗沟,倘若仔细去看,就能发现管身上刻满了肉眼难辨的能量纹路,构成了最起码不下三种源纹组合。
司机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义足,扭头看旁边正努力爬起来的王真,微微笑了笑,没说话,又抬起头,去看天上一点点往下沉的那轮红日。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萧瑟,更有些伤感。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梦都想出名。来长安前,人人都说我是天才,到了这里,才发现像我这样的天才遍地都是,一点不值钱……刚才跟我打招呼那个,当年信誓旦旦说要混出个人样,现在还不是给人看门,嗨,都是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王真埋着头,吃力扯开伤口处的衣服,用手摁住伤口附近的大血管,把随身带着的止血粉撒上去。他忙于自救,压根没去听身旁人的话。
“你这样不行。”司机突然对他道,伸手帮他把伤口用撕开的衣服包扎起来,手法很是熟练,效果也相当明显,王真伤口处的流血几乎立刻就被止住。
王真已经弄不清楚这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了。
“别这么看我。”司机冲他咧嘴乐,那张脸上的笑容是一点都不掺假的高兴,“刚才是逗你玩的,我本来就没想杀你。”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王真虚弱的问。
司机友善的冲他笑一笑。
“等李慎呗。”他理所当然般道,“等他来救你,我才好跟他算账啊。”
王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感情这事他不是主角,李慎才是。他捂着伤口去看司机的脚,那两只金属义足太过显眼,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反着光。司机注意到他的视线,淡然一笑,道:“对,这就是李慎干的好事。”
“我头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跟你也就是一般年纪。”司机用一种追忆般的口吻对王真道,“他蹲在公会外头,下马桥边上吃盒饭,一群人里就数他最显眼,那张脸真不是一般的漂亮,东城里没一个姑娘比得上……我当时就跟我们团长说,要不干脆把他拉进来,本事不够,看着养眼也行啊,可惜团长没答应。”
王真听他瞎扯,心情也有点复杂。挨了胸口这一下,他知道眼前这人肯定是仙路,想跑是没可能。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到李慎来,对方的精神状况明显有问题,谁也担保不了这神经病会不会又发疯。还有个比较糟糕的问题是,一旦李慎赶到,他对这疯子也就没什么用了,被随手杀掉的可能性不要太大。
于是王真破天荒主动开了口,他很认真的问司机:“你想死吗?”
司机愣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笑的眼泪都掉出来,将过路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像傻瓜一样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两滚,接着又用力擂地,完后肩膀一耸一耸的,笑的像要断了气。
王真费力的往旁边挪了挪,感觉丢脸的不行,希望别人别把他和那疯子看成一伙的。
“我有说错吗?”他冷冷对旁边还在莫名发笑的司机道,“李慎是半步神坛,你对上他,就是死路一条。”
“是,没错,你说的很对。”司机止住笑,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我不是笑这个。”
“我是笑我自己。”
………………
发生在南城正入口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送到各个有心人案头。血屠的钟楼上,穿着睡衣的老人正在与面容憨厚的年轻人下棋,笑嘻嘻说了句去看戏,伸手将满盘棋子一把撸了。正准备爽快灭杀其大龙的年轻人嘴角无声抽搐,在心底默默骂了声娘。
大漠的首领黄沙坐在办公室里,跟秘书问了下封河的行程,确认对方一早就带队出发去了北地,便很是安心的舒了口气。
长安南郊外,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接到报告,很是苦恼的挠了挠头,本着团内‘自己屁股自己擦’的原则,默默操作着轮椅去车库取车。
庚军会馆顶层,庚衍看着坐在面前的首席军师林国,摁着眉心说这样不好吧。后者推一推眼镜,反问道,您有更好的办法吗?……庚衍哑然,撑头不语。
辉光晓雨楼,二层书房内,李铁衣亲手给李慎加了一杯茶。
“薛白狼六年前离开长安,去了南海,这事是真。改行做海盗,娶妻生子也是真。”他看着手上薄薄一页的报告,表情不是很好看,“四年前他携家出海遇上海难,在记录上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之间发生了什么,看来又是个谜题……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李慎对?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Π桌鞘侨绾嗡蓝瓷坏悴还匦模匦牡氖峭跽娴乃阑睢2还苣巧倌瓯澈笫欠癫赜忻孛埽丫肫渥隽嗽级ǎ鹩σて渲苋?br /> “那现在他们到哪了?”他问。
李铁衣没有隐瞒,直言道:“在南城正入口,王真受了伤,跟薛白狼在一起,没有移动的迹象,似乎在等人。”
等人?等谁?
李慎站起身,冲李铁衣点点头道:“我过去看看。”
“一起吧。”李铁衣也站起来,把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取下来,递给李慎,“我叫人安排车,你把这个穿上,外头凉了。”
李慎犹豫了下,接过大衣,穿到身上。厚黑的呢子料,很暖和,也很合身。老实讲,他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车就停在楼下,李慎与李铁衣并肩坐在后排,都有些沉默。李慎是心里有事,李铁衣却是沉默着看他。老人的目光有些复杂,会在李慎察觉到的时候无声避开。
小车驶出辉光的正门,沿着道路驶上直通南门的朱雀大道,往南城正入口的方向而去。傍晚时分,南城已经有些安静,各家会馆的楼上稀稀落落亮起灯光,道路两旁的路灯却还暗着,要等到天黑才会统一打开。
李慎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里想着等下该如何去处理王真的事情。把人救出来不难,麻烦的是之后,如果少年无法解释清楚是如何学会的以刀入神,不要说身边的李铁衣,连他自己都会有些不舒坦。
正想着呢,他眼前突然掠过一道浮光,一辆湛蓝色的酷炫跑车从外面闪电般驶过,即便以他的眼力,一瞬间也只能瞧见个模糊的影子,可见车速之快。
李慎眨巴眨巴眼,倒嘶一口凉气,如果他没认错,那是若风今年才新出的幻彩零式,限量绝版全方陆只售一百辆,而且绝壁被改造过,否则跑不出这神一样的速度……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一百辆早被卖完,还挺懊恼来着。
男人爱跑车的心理差不多跟爱美女是一样的,得不到的才最心痒,尤其受不了还有人在眼前炫。李慎默默打定主意,这车要是敢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保准要把车主拎下来,不分青红皂白糊一顿才算解气。
李铁衣突然轻咦一声。
只见一辆外表十分骚包的红色思考者从后面追上来,与李慎这辆车并排开着,后排的车窗落下,露出黑帝斯那张笑成朵菊花的老脸。
李铁衣也伸手打下车窗。
“哟,小李,你干嘛去呀?”黑帝斯一开口便贱气十足,连坐在旁边听着的李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恕不料人下一句就对上他了,“咦,小慎也在呀?你们爷俩终于凑一起了哈。”
李铁衣呵呵一笑,随口将话题岔开:“你老也去看王真?那倒是同路了。”
黑帝斯意味深长的冲他笑笑,他也面色如常的冲人笑笑,这相视一笑间有多少暗潮汹涌,还真是很难说得清。
冤家路窄几十年,也不过如此。
第22章 小人物
夕阳的余晖渐渐被黑夜吞没,路灯一盏接一盏,由远及近的亮起,仿佛有某种东西,正要伴随着黑夜一并降临。
空气似乎变得冷冽起来。
瘦高的男人抚摸着腿上的金属管,眼神有些恍惚,王真捂着胸口沉默的坐在一边,猛然抬起头,望向道路的另一端。
有什么东西,来了。
来得很快。
外形酷炫的湛蓝跑车在道路上划出一个闪电般的Z字,毫无预兆的静止在路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车门向上滑开,两只灰色的折叠支架在车门下缘咔嚓一声展开,静悄悄的,一辆轮椅从车上滑下。
这是一只相当惹眼的轮椅,纯金属表面上镀着一层淡蓝的的反光漆,两只轮子足有手臂粗细,轮胎是加厚的军用型,还带有防弹外壳。在上方的椅座更像是一架操作台,三只不同大小的数据屏被机械臂支撑着,依次排列在座椅两侧。座椅的后背安装着一台水陆空三用的动力引擎,还挂有可展开的空用机械翼,而座椅下方两侧的两只大黑匣子里装着什么,恐怕没人想知道。这简直不像是轮椅,更应该说是某种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