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清奇的舒克凭借只言片语和微末的细节脑补出了各种可能性,只待柳邵亲口承认。
收到短信的舒克连忙收拾收拾往校门口赶去。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舒克拧着眉毛,久久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和柳邵说这件事。
“怎么了,得奖了还不开心么?”柳邵耸耸肩无奈道。“你可真难满足,看来我的礼物你并不喜欢。”
柳邵这句话更加肯定了舒克之前的猜想,他急得一拍桌子说:“你之前说的礼物就是这个?收买组委会的人让我获奖?那么恕我直言,这样的礼物,真是糟糕透顶!”舒克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着,还觉得刚才说的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又补充道:“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
柳邵看对方一副气鼓鼓地模样,觉得有趣极了,“你以为是我买通了组委会的评委,用钱砸了一个奖给你?”手捧着脸支在桌子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难……难道不是么?”舒克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不确定道。
“当然不是了!”柳邵歪着头说。“我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儿小钱,但也不是这个花法,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的钱以后要你保管。”俏皮地朝对方挤了挤眼。
“你别再耍嘴皮子了!”舒克气得跺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柳邵看对方真的急了,这才坦白:“其实是多亏吴老的帮助。”
“这和吴教授又有什么关系?”舒克急忙问道:“你从头到尾好好讲清楚!”
“没什么好讲的,这很清楚。”柳邵耸了耸肩。“你没看出来么,吴老挺欣赏你的,还送你礼物了不是么。”
嘿嘿……是的,吴教授自己的专著呢!
“后来我深表遗憾地顺口和吴老提了一句你的报道原本能得奖,结果被人黑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确实是被黑了,本来是绝对可以得奖的。”
舒克自然记得主编和自己说的那番话,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吴老就给你写了一封推荐信寄到组委会,没了。”柳邵摊摊手。
“你确定你没在这其中做什么手脚?”舒克仍然不放心,一封推荐信有这么大的作用?
“你是说买通评委?”柳邵笑了笑。“当然没有。”
“……那你怎么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就算谢也该感谢吴教授的帮助好么。”舒克疑问道。
“可是吴老是我引荐给你的啊!”柳邵的脸皮非常厚。
“……”也是哦。
就这样,舒克终于穿上了正式的西装,在众人瞩目中站在了领奖台上。当他拿到奖杯的那一刻,觉得这不仅是一份荣誉,而且还是这么久以来对自己梦想的一个答复。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舒克在此时却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郑重地感谢了父母、恩师、朋友,特别是帮助了自己的吴老。
当然,还有一个人,是必须要感谢的,那就是告诉自己比赛消息并且时刻为自己关注比赛动向的邹凯。下了领奖台后,舒克特意照了一张奖杯的照片给邹凯发过去:
邹凯很快回电过来,并为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看两人聊得投机,陪他参加颁奖礼的柳邵在一旁拈酸吃醋起来:“你怎么也不感谢我!我不服!”
舒克很清楚对方的性格,很熟练地说:“我们俩什么关系啊,还用说什么谢?”
舒克这么说,柳邵果真马上高兴起来。
舒克内心窃喜:好哄!
算是双喜临门,组委会的一位评委老师在颁奖礼结束后找上舒克,并询问他有没有兴趣继续读研究生深造学习。
舒克连连点头,并表明自己在实习之后更加明白研究深造的必要性,并励志要考Z大新闻学院。
老师听了不禁笑了:“我每年带三个研究生,不介意把名额分给你一个。”
舒克这才知道,这位评委老师,正是Z大的研究生导师,新闻学院的副教授!
“我是吴启南老师的学生,自然也相信吴老看人的眼光。我读了他的推荐信,也看了你的报道,你确实是个有天赋有理想的孩子。Z大原本就想通过本届比赛发现几个优秀的苗子,给予保研机会,你很幸运。”老师拍了拍舒克的肩,说到。“加油吧,小伙子。”
舒克像是被一个接着一个的甜蜜炮弹砸晕了,一时间难以接受这巨大的惊喜,呆兮兮地连忙鞠躬致谢:“真的太谢谢老师们给我这次机会,我、我会好好学的!”
直到老师离去,舒克还喜不自禁地傻笑,柳邵在旁边笑吟吟地:“恭喜啦,以后就是研究生了呢。”
这一刻,舒克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走到礼堂外,他才抑制不住地大声喊道:“啊啊啊我太高兴啦!”
这时颁奖礼刚刚散场,嘉宾、评委、参赛者、观众,还有Z大过路的学生,礼堂前人群络绎不绝,舒克这样突如其来的大喊一声,引来路人纷纷侧目,不过见他拿着奖杯,就知道是获奖的参赛者,也都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行走在Z大的校园里,他的心里是不可抑制的激动:来北京三年,自己最想去又从不敢去的就是这里,这是他年少时候心心念念的地方啊!今天,他在这里迈出了梦想的第一步,而以后的三年时光,也将在这里度过。想想都是多么美妙的事!
夜色降临,柳邵拉住他的手漫步在校园的小道:“曾经是我太过幼稚,不懂得尊重和理解,把你的梦想击得粉碎,让你和我都痛苦了四年。还好现在,我还能牵着你的手,甚至、试图弥补一些当年的过错,我真的很高兴。”他站定,吻了吻舒克的额头,小声说道:“舒克,继续自己的梦吧,这一次,我会站在你旁边。”
舒克听着这样的告白,竟然比世间最甜蜜的情话还要让人沉醉和感动。
他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嗯!”
第81章 出柜(上)
虽是费了些周折,但程舒克最终还是拿到奖项,又被顺利保研。接连的喜事让他终于获得了久违的清闲,在李佳的带领下在宿舍打打游戏,没事儿出去和柳邵约约会,倒着实过了一段神仙般自在悠闲的日子。
好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只唯有一点,舒克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那就是自己和柳邵的关系,到底该不该、又如何向双方父母坦白?
也就是人常说的,出柜。
这块舒克心里的大石头,从四年前就压在心头,两人分开后渐渐消磨,此时卷土重来,更比之前压力倍增,沉甸甸逾千斤重。
他不是没和柳邵谈论过这个话题,可看对方那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轻松模样,又实在无法把话题深入下去。他知道柳邵是不想让他有压力,但殊不知,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没底。
很快就是元旦,舒克大半年未曾回家,很是想念自己的父母,决定回去一趟。柳邵的情况比之舒克更甚,回国以后在家呆了两天又马上飞北京去了,搞得他现在一往家里打电话就被自家老妈骂是白眼狼,于是也跟着舒克急匆匆地订了机票。
说得这么多……其实事实就是柳大少爷和舒克和好不久正在甜蜜期,不想和对方分开罢了,这一点,从他给自己买的机票不是飞武汉而是X市就知道了。
已至隆冬岁末,又回到久违了的故乡,虽没有北京的华灯璀璨、高楼林立,却是空气清新、节奏缓慢。下了飞机的一刹那,舒克就有一种“回家了”的亲切感。
和记忆中一样,8路公交车直达自己家门口。车上人满为患、熙来攘往,但听到熟悉的家乡口音,舒克还是倍感亲切。
程舒克敲响了家门,开门的是母亲。也许是自己已经考上大学的缘故,她这两年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不再整日严词厉色地逼自己学习,也不再过于干涉自己的交友,她越来越像自己曾经向往的母亲那样,而面对这样的母亲,那些心底想说的话便更加说不出口。
看见柳邵的时候,程母明显愣了一下:“这位是?”
“妈,他就是柳邵。”舒克连忙介绍道。
程母上一次见柳邵还是十几年前全家去武汉拜访柳家的时候,记忆里那个皮肤白皙穿着裙子简直像个小姑娘的男娃娃和眼前高大帅气的柳邵怎么也联系不起来。她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恍然大悟:“哦,老柳家的孩子吧!”说着敦促两人进屋。“哎呀,这么多年不见这孩子,还真是变样了呀,我记着以前还没有我们舒克高呢,现在能比他高一头了吧!”
舒克在旁边无奈:“也没有高一头那么多吧……”
两人来到了舒克的卧室,不大的房间却整理地干净整洁,特别是那张看着就很柔软的小床,崭新的床单和被罩一看就是程母刚刚换过的。
柳邵一想这就是舒克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忍不住后趟呈“大”字型倒在床上。他刚伸手想搂住舒克亲一口,这时们却突然被推开:“我以为只有舒克回来呢,就没准备那么多,你们先看电视、玩一会儿啊,阿姨再去买点菜回来。”
柳邵一惊连忙坐起来摆手:“不用麻烦了阿姨……”
程母已经笑着关上门。
“阿姨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柳邵惊魂未定地小声说道。
“她进我房间从来不敲门的。”舒克撇撇嘴,答。
“……”
“怎么样?”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舒克问道。
“什么?”柳邵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我妈啊。”舒克顺势侧卧在他旁边,支起一只手臂看着对方,“你不是挺会看人的,你觉得我妈她……能同意么?”
柳邵想了想,说:“……我看悬。”
“我觉得也是。”舒克泄了气一般说,“我妈是个挺封建挺保守的一人,职业又是个老师,从小管得我可严了,肯定不会同意我们、我们俩这样的……”
“看来我遇上了一个厉害的丈母娘啊!”柳邵眼带笑意地感叹着,长臂一揽就把舒克的脖子勾过来狠狠地亲了一大口。
舒克却挣扎着逃脱对方的钳制,并躺在他身边埋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
“放心吧,只要我们俩坚守到底,总是能撑过去的。”柳邵侧过身看着他。“我妈那儿应该好说,我觉得她应该已经猜出来什么了,只要再搞定我爸就行了。”
舒克却忧心忡忡:“我怎么觉着,叔叔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呢。”
“只要把我妈那儿搞定了,我爸自然由她摆平,都不是事儿。”柳邵显然很是乐观,朝舒克眨了眨眼说道:“再不济还有我姐呢,她肯定是我方队员。”
舒克回想起那个兴趣成谜且酷爱牵线的柳樱姐,不禁一头黑线。
“到时候我爸妈都搞定了,再让他们和你父母沟通,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柳邵很快展望出美好未来。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同想象中那般。
当天晚上,程母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虽然和柳妈妈的手艺相差甚远,但也算是饱含热情了,柳邵也是相当受宠若惊,吃得饱得不能再饱。
程父程母似乎对柳邵这个老友的儿子十分好奇,吃饭间问题接二连三:什么在哪儿上的大学呀、国外的生活习不习惯啊、以后准备在哪儿发展啊等等……当他们知道柳邵已经是璨华影视这样的大公司的高层,都赞叹不已,连道柳民生了个好儿子!特别是程父看着柳邵,简直越看越喜欢,连道让舒克和柳邵多多联系,好好学习。
舒克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暗想到:要是你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怕到时候非但不让我和他“多多联系、好好学习”,一定还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舒克家是个普通的中等户型,可不如柳邵家的别墅那样大,当天晚上,柳邵就和舒克一起挤在他那张小床上。
柳邵自然是乐得挤一挤好吃吃豆腐,舒克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实在不敢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乱来,连声警告对方“保持距离、不要胡闹!”。于是,这一夜倒是过得格外平静,两人都睡了个美美的好觉。
可大概是天有不测风云吧,纸包不住火,最终还是出了差错。
第二天,舒克准备和柳邵一起回武汉去,在柳家住几天,然后好好计划商量一下,怎么和柳家长辈出柜。
程母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以为儿子只是单纯去朋友家玩儿,热情地要给他们买早餐。而程父一大早就上班去了,这么一来,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自从和舒克重新在一起之后,柳邵还没试过人就在自己眼前却不能碰不能亲的滋味。他已经强忍了这么久,此刻舒克的家人终于不在身边,就顿时化身豺狼,将舒克推倒在自己身后的那张小床上……
“诶我忘了问了,小邵你豆腐脑是吃甜的还是咸的啊。”可好巧不巧,程母却是去而复返,并按照自己的老习惯直接推开了舒克的房门。
紧接着,她就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你、你们……”程母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气得浑身发抖、全身无力,勉强扶住门框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陈梓然的事已经对她有过一次沉重的打击。看着自己的亲外甥走向这样一条荒诞不经的“不归路”,她恨铁不成钢;而当外甥离家出走三年未归音信全无,她又心急如焚。每当她看着被自家儿子气得以泪洗面的妹妹,她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劝才好……但是在她心底,又生出那么一点点的小确幸: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幸好自己的儿子没有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丢人现眼的“怪病”!
而此时,她这一点点可怜又可悲的“小确幸”又被被自己的亲儿子活生生地打破了,她此时的心情,用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
柳邵和程舒克受到的惊吓一点儿也不比程母小,柳邵尚且能在面上保持着镇定,而舒克却是彻底地手足无措。他手忙脚乱地想把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却忍不住浑身发抖,且冷汗直流,湿润的手心哆嗦地握着衬衣的扣子,试了几次才把勉强扣子扣好,昭示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突如其来地受到这种惊吓,没有哪位母亲可以保持冷静。一辈子为人师表、严于律己,在任何场合都格外注重仪态修养的程母,此时也口不择言地大骂起来:“不要脸……不要脸!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一个男孩子,有没有一点羞耻心!我从小就是这样教导你做人的么!啊?!”
舒克千百次地幻想过自己的父母得知此事时的反应,各种各样版本的假设都有,他甚至模拟过当父母不理解地痛骂斥责时,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语言去一一反击。可即使在脑海里预演了千遍万遍,当噩梦终于成真并活生生地上演在眼前的时候,当母亲的怒气如狂风暴雨般地向自己涌来的时候,自己竟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好像一切解释和语言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从没有那么一瞬间如此时这般,让他深深的体会到,自己原来只是个懦弱的胆小鬼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的积分系统好像改了……
第82章 出柜(下)
预定好的节奏被全然打乱,程舒克只感到迷茫和无助。他内心慌乱无助,面上惨白如纸……
一直以来,“出柜”在他心里就像是一颗威力极强的炸弹,不管怎样,一旦引爆,总能带来一系列巨大的灾难。他能做的,无非两种:一是把炸弹深深地埋藏在心口,小心翼翼地提防,将自己的心层层包裹进森严壁垒,可炸弹里定时器滴答滴答的声响,却注定了日日骚扰着他那本就不安定的心;二是犹如建筑学上的爆破一般,策无遗算、点滴不漏,将损失压到最低,轰得一声,大厦倾倒,假以时日,却总有重建的一天……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这颗炸弹就这样在毫无防备之时陡然引爆!他自溃不成军,母亲也遍体鳞伤,这场他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了的较量,结局终是两败俱伤。
面对母亲歇斯底里的叫骂,程舒克只觉遍体生寒。那个曾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家”仿佛在刹那之间破碎了,他像是一头见不得光的怪物一般仓皇而逃……
身后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已经嘶哑,杀伤力却一点也没随之减少,“变态”、“不要脸”、“畜生”等词汇像是一根根锐利的钢钉,把他牢牢地钉在罪恶的受刑架上。
逃!逃!逃!程舒克的脑海里本能的只剩下这一个字。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跑,终于精疲力尽了,这才在路边的小巷子靠着墙边儿蹲下。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无措、迷茫、怀疑,而后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尽般笼罩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