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想好说什么,便都没有先开口,于是一路沉默很快就到了火车站。顺利地买好票、候车、进站,柳邵一路帮着排队、提行李,努力用行动证明自己三好男友的形象。
可他越是殷勤,舒克心里的压力就越大。
有人说身体的性别不等同于内心的性别,程舒克虽说是个真真切切的男孩子不假,却有一颗似女孩儿一般脆弱敏感的内心,他讨厌离别且惧怕离别。他实在是太喜欢眼前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人,心里早就下了分开的决定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如果他就这样走了,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回到最初那般暧昧却尴尬的关系中么?他猛地抬头,刚想开口,却还是被柳邵抢了先。
“我刚才看见了,你把我给你买的东西都装好了还给我,我知道你是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做什么事之前一定会和你商量。”柳邵抬手,摸着舒克的脸颊,直视他的眼睛。“但是,既然我们的戒指你还戴在脖子里,是不是意味着……你还会原谅我。”抚摸在脸颊上的手移动到颈边,挑出那条穿着戒指的红绳。
戒指自从买来戴在脖子里,一直都没有取下来过。若非柳邵提醒,舒克竟然忘了这枚戒指的存在。他愣了两秒,迎着柳邵期许的目光,将手伸到自己脖子后,将穿了戒指的红绳解了下来。“这个,忘了还给你。”舒克一把拿下柳邵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将戒指放于他掌心。“还记得十一月二十三号我们正式交往,到现在是四十九天,我们分手吧。”
柳邵这时才真的慌了,前几天的思考加上沉默的一路都不能让他相出多么完美的挽回台词,反倒是舒克的这一激弄得他更加口不择言:“为什么就因为着一件小事你就要和我分开?”
舒克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小事儿?可能在你眼里,我所谓的梦想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玩笑罢了,可对我却是这五个月以来一直追寻的目标!我的努力你没有看在眼里么,艺考前那几天,我每天清早起来站在外面的小花园冻得手脚冰凉,跺着脚冲着大树背广播稿,你觉得很好受么……”程舒克越说越委屈,声音也逐渐带上哭腔。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柳邵刚想开口却又被舒克打断:“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你想让我怎么样!我不想去W大,我就想考B市的Z大。我从小就喜欢B市,想去B市上学,怎么,不可以么!我努力了,考不上是我能力不够,我认,但你凭什么拒绝我尝试的可能?连让我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我?”
两人的争吵理所当然了吸引到周围人的注意,等车的人议论纷纷,有的小姑娘甚至聚集在一起讨论两个人的关系。程舒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抹了一把泪,侧过头去不语。
柳邵知道小孩儿是个没长性的人,做什么事不过三分钟热度,以为这个所谓的“梦想”也不过是为了应付班主任让制定的目标而挑选的比较合适的学校而已。显然不知道Z大对于他来说竟然这么重要,声音也放软了:“我知道我错了,但是你不能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我。”
火车开来了,程舒克不想和他废话太多,从柳邵手中拉过行李箱便要上车,却被柳邵拉住了手。“你记不记得,买戒指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我们拉过勾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拉钩?从一向沉稳的柳邵嘴里竟能听到这样幼稚的话,舒克觉得不可思议。“说话不算话这种事你不是干过很多次?你曾经难道没有关过我?当时你是怎么说的?”柳邵拉着他的手不放的感觉在一次触动了他的怒火。想到昨天电话里和邹凯讲过来龙去脉之后邹凯给的回答,程舒克狠了狠心,转头对你柳邵说:“放手吧,不要把我对你最后的一点儿好感都给磨没了。”看着柳邵愣住并没有任何动作,又狠心说道:“也许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我,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你。”
看着柳邵眼神中明显的无措和哀伤,程舒克的心中也一阵钝痛,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平日里骄傲地柳邵如此狼狈,又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都长大了,我学会包容,你学会尊重,也许……我会去找你,到时候,我们还能重新做朋友。”然后不敢看柳邵的脸色,提着行李箱转身,踏上了离开的火车。
火车发动之前,程舒克一直别着脸,生怕看到车窗外柳邵望着他的身影。程舒克忍了许久,直到火车发动,他再无顾忌旁人的眼神,任凭眼泪疯狂地涌出。程舒克自认为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认识柳邵不过短短五个多月,却简直把他人生前十八年的眼泪都流光了。
看着眼前缓缓移动的景色,程舒克在心中默默地告别——
和这座城市告别,和这份回忆告别,还有……和这段感情告别。
此去山高路远,各自珍重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完结~看文的小伙伴们对剧情有什么看法或者觉得再遇之后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嘞~
可以留言告诉小漆哦~
么么哒(づ ̄ 3 ̄)づ
下卷
第58章 四年
此时正是七月中旬,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拥挤的公交车上人满为患,汽车行驶间又免不得压肩叠背、磕头碰脑,人们都因闷热而拥挤的环境眉头紧蹙,只有一个靠窗的青年淡定自若格外显眼,似乎完全不受环境感染似的。
那青年看上去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有着清瘦却修长的身材,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那双水灵灵黑漆漆的大眼睛,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看向窗外,显然心情很好。
青年看了看手表,七点二十八分,正是上班高峰期。来到北京三年有余,传说中的北京公交车的确拥挤的非同凡响。他被挤在窗边动弹不得,只得习惯性地看向窗外,打量帝都才有的独特风景。
巍巍千年古城,钟灵毓秀之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华贵肃穆的红墙黄瓦,历史的厚重与现代的气息在这座国际化大都市完美融合。
这里是北京,□□最负盛名的城市之一,也是无数人的梦想之地。程舒克也是其中一员。
四年前他听取了邹凯的建议报考了北京的大学,虽然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中传,只是普通的二本院校,但能够来到这座城市,他已经感到格外满足。“没有哪所大学对不起你的才华,只有你的努力对不起母校。”程舒克这三年多来,没有因为上了大学而松懈,反而更加认真刻苦,并且有时间便去中传旁听蹭课,也算尽了当年那些未了的心愿。
如今的程舒克已经大四,本科的课程全部结束正式进入实习阶段,昨天他刚刚接到一个小杂志社的电话通知,说是对自己的简历很满意,今天就可以前来报到。
程舒克没想到毕业实习的事竟然会这么顺利,虽说公司很小,小到杂志的名字之前他甚至没有听说过。可在这人才济济的北京,没熟人没背景,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要找一个对口的实习工作该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呢。于是他也没多想,便高高兴兴地出发报到去了。
可饶是有再多的心里准备,当程舒克从学校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又在小街道中转了十几圈终于找到那栋不起眼的写字楼,并气喘吁吁地爬上七楼,站在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牌之前的时候却还是愣住了。
大学生最忌眼高手低啊!想想老师意味深长的话,程舒克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儿:淡定淡定,说不定是这家公司才刚刚起步呢!老板和同事优秀的话,还是很有发展前途的嘛!无论如何,还是要试试看才行啊!
说是公司,其实就是写字楼里一个二十多平米大的小房间罢了。程舒克敲门时,开门的是一个一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一脸猥琐的样子把程舒克吓了一跳。
虽说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在看见那人的脸时,程舒克顿时有遁走的想法,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下去:“那个……你、你好,我是程舒克,原来投过简历的,今天来报……嗯……看一下的。”舒克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报到”两个字已到口边,硬生生地改了过来。
“哦哦哦我知道,C大的学生是吧,你好你好。”猥琐男握住舒克的手,一脸堆笑的表情可谓惨不忍睹。“我叫侯山,你可以叫我山哥。”
山哥?还山鸡哥嘞?!舒克心里忍不住吐槽。“呵呵,山哥你好……”他漫不经心地快速抽出握着的手,嘴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心里暗暗诅咒室友李佳给收集的什么鬼公司资料,也太不靠谱了一点!回去一定花样吊打!
“小程啊,我这个传媒公司啊,也是刚刚起步,正在缺人的时候。你的到来,简直是如同一场及时雨,使得公司古木逢春啊!”
“……那个,我、我也要考虑考虑的,这里离我学校有点儿远,不太方便,呵呵……”舒克讪讪地笑着。
“诶!这些都是小事儿嘛!实在不行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公司也是可以的嘛!”
看着山哥一脸猥琐的笑容,舒克不禁打了个寒战。“呵呵,那倒不必了、不必了……”
“你别看公司小,还是很有前途的!我们的日常工作,也都是和上流人物交流的!什么企业老总啊、大明星啊……比如书,杜浩辰、崔云泽、张晴……这都听说过吧?”
程舒克一听,愣住了,以上他说的几个明星可是正当红啊!看不出这老板竟然是真人不露相吗?于是抛开对山哥相貌气质的成见,干咳一声,问道:“那……具体的工作是?”
山哥见人果然上钩,连忙介绍道:“你们这么大的孩子不是都追星么?什么小嫩模啊、小鲜肉的,我可是经常见的!苏洛,新出道的那个宅男女神,知道吧?她的恋情八卦,嘿嘿,在下不才,正是我扒出来的!”山哥颇为自豪地说道。
“你也不要觉得很难,其实特别简单,就是我们会从各种小道消息得到一些明星或者富商的居住地,然后想办法混到小区里去,偷偷蹲点儿,拍一些‘有价值’的照片,写一些‘有价值’的新闻就可以了。”
见到程舒克愣住,山哥又补充道:“只要小心一些不被发现,有耐心,有毅力就可以。”
“……这不就是狗仔么?”
“啧!什么叫‘狗仔’,我们也是新闻工作者嘛!”山哥解释道。
“而且,如果你拍到的东西足够‘有料’,嘿嘿,价格可是……”山哥碾着手指,又露出他那标致性的猥琐表情。
程舒克气极了,不屑写在脸上。说什么新闻工作者,老子就是学新闻的!我学新闻可不是为了干这个的!
“对不起,侯先生。我不太能接受贵公司的工作,告辞了。”于是扭头便走,慌慌张张便跑了出去。
“什么素质!狗眼看人低的!呸,狗仔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
他的态度也直接惹恼了侯山,人已经走远却还能听到身后传来侯山不满的叫骂声。
于是程舒克又要为毕业实习的事情操心了。简历投出了不知道多少份,有回复的寥寥无几,唯一一个允许来报到的却又是这个样子。此时他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迷茫:自己本科学习到的知识到底有什么用呢?上了这么多年学为什么就不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呢?
正在舒克焦心之时,程母的电话刚好打来,正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原来家里知道他正在为毕业实习的事情操心,而程父正好有老同学在一家报社,倒是能给舒克提供一个实习岗位,不过薪水不高。
舒克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虽说不是什么发行量多高的大报社,却也是自己听说过的正经公司。经过前几天那个所谓的传媒公司的乌龙事件之后,舒克对选实习工作的标准又不自觉得放低很多,听到母亲的这个消息,实在是高兴非常。
放在之前,通过这种“走后门”的方式找到工作自己一定会有一点儿不自在,就像曾经就读成森一中一段时间一样,始终不能融入集体。如今的他却早已经丢弃了那些所谓的“自尊心”,没有了当初的那些不自在。无论如何,只要能找到实习岗位就是件好事儿。自己能做的,就是好好工作,不愧对给自己机会的父亲的朋友,不给家人丢脸罢了。
为了毕业实习的事情忙了好几天,终于有一个喘息的机会,程舒克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生活的新篇章。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新工作,仍然是个娱乐小报记者。
神啊,谁来救救我吧!
程舒克心里无限凄楚:宝宝心里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卷第一章 ~当然啦,下卷没有上卷长……
第59章 劈腿
不同于第一次前去报到的乌龙场景,报社所在的写字楼很大且独占两层,在北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也算得上是大规模了。出门前,程舒克暴打了室友李佳后,怀着期待的心情,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套西装出门,结果被引进到人事部门报到时,才得知自己竟然被分到娱乐专版!
程舒克心里不禁暗叹:Oh,Fuck!
见鬼的娱乐专版!
这究竟是什么命啊!
但因为是父亲介绍,程舒克这一次还不能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找机会调换版面。心里虽是不满,脸上却还得挂着标准的播音员笑容,乖乖的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对新上司说:“嗯,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娱乐专版的工作室室长名叫张伟,是程舒克的顶头上司,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脸的严肃实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娱乐版面编辑该有的模样。
接下来的工作是极其枯燥而无聊的,工作室的女同事冯真真抱来厚厚的一大摞资料放在舒克的办公桌上:“这些是各大娱乐传媒公司及其高管和手下艺人的资料,应该够你看一阵子了。哦,对了,那边是最近一年的报纸,一会儿把你认为比较好的、有价值的报到做成剪报。”女生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娱乐报到哦!”
程舒克向女生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差点儿没晕过去。墙角摞着几人高的报纸,这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看到舒克一瞬间挫败的表情,冯真真安慰道:“虽然繁琐,不过这些是新人的必修课,慢慢来吧!”
舒克沉重地点了点头。
“起初来到这个部门就是为了见各种明星,和满足我这颗八卦之心。可现在,我宁愿抱着电视机看一整天的新闻联播也不愿意再看谁又和谁劈腿、谁又吸毒被抓了。”冯真真耸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好好干,争取调版吧!”她拍了拍舒克的肩。
舒克的眼神里刚露出希望之光,对方又一盆冷水浇下:“虽然我申请了三年也并没有调出去。”
女生说罢,对着电脑啪啪啪地开始打字,一脸正义地淡定写下“八一八那些假戏真做的影星”之类的文字。
独留舒克一脸黑线。
上网搜集明星资料、富商的花边新闻,认真地读完报纸上的每一条娱乐报道……程舒克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八卦之心都在此刻奉献出去。想想未来也许还要度过很长一段这样的日子,舒克感到前途黯淡无光。
旁边办公桌的同事许子茂看上去比舒克大不了几岁,带着一个黑框眼镜,一副老实的宅男模样,见舒克一脸的颓废,主动和他分享了自己当初做剪报的经验。
揉一揉酸痛的脖颈,活动活动手腕,程舒克看了看表,已经是六点四十,超出正常下班时间十分钟。工作的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一大摞资料看得还不到一半,剪报也只做了前四个月份的。好在张伟并没有为难自己,检查了进度以后反倒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明天来继续做,便放人了。
舒克的学校和报社一个在南三环,一个在北三环,此时正是北京最堵的时候,他实在不想挤这个高峰期。附近又正好有条美食街,价格还算公道,中午时间紧迫,只是随便在那里买了份盒饭也没有好好转转,现在早已饥肠辘辘,他便决定在附近吃了饭再走。
来到北京三年多,舒克最喜欢吃的还要数老北京杂酱面:酱中有荤,菜中有素,七碟八碗,色味俱佳,又好吃又顶饱,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佳品!
程舒克找到一家店面虽不大甚至可以说小得不起眼,却人满为患的炸酱面小店,刚进门就闻到久违的香气。跑堂的小哥是清一色的马褂,肩上搭着白毛巾,见有顾客进门,便会扯着嗓子拖着长音喊上一句“客人请坐,小二上茶嘞!”倒是格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