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年的辛苦，殷氏不由得垂泪，抱着儿子哭花了妆，心里暗恨。
不就是一个青楼出来的贱蹄子么？她连当初的大姨娘都斗倒了，不仅弄死了大姨娘，连她生的那个儿子也没逃过，如今的歌妓儿子才刚满周岁，这可比大姨娘那个儿子更容易夭折得多！
“娘？”顾子舒微微皱眉，十二岁的偏偏少年郎，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早熟而稳重，由顾之墨亲自教导，并不像母亲那么精于算计，也没有沾染嫡姐的高傲自负。虽然学业成绩一般，恐怕考不中举人，但好在长了一副和顾之墨一样的好面容，看上去倒是很像那么回事。
不过这个小少爷跟着他爹学了个不怎么好的习惯，喜好美色。
才十二岁，身边就有了通房丫头，而且是个视觉动物，身边长得一般的都被他撵走了，就连小厮也挑的是长相俊秀的。
自带滤镜的殷氏看着儿子只觉得哪儿哪儿都满意，她擦干净眼泪，心里暗恨，脸上却一片怜惜：“舒哥儿，你要好好念书，让你父亲瞧瞧你的能耐。你才是最让你父亲自豪的儿子，决不能被那个贱蹄子生的小畜生比下去！”
顾子舒想说弟弟才周岁，跟一个一岁的婴孩计较这些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但是面对母亲泛红的双眸，他默默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也不知道母亲这是愤恨得眼红，还是之前哭红的......
不能理解母亲想法的顾子舒嘴上应下了，转头却丢在一边。让他好好念书？算了吧，看见书就头疼。
顾子舒指了一个小厮替他望风，自己跟着二叔家的嫡次子一起翘课翻墙出门逛画舫去了。
美人不能碰，搂搂抱抱亲亲摸摸还是可以的嘛。
“小姐，三少爷又和二少爷翘课出去了。”竹香得到消息，推门进来，压低声音说道。她脸色十分诡异，自从知道三少爷这么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逛花街柳巷之后，她的脸色就没好过。
顾怜身边的丫鬟年纪比她稍大一两岁，已经通了人事。按理说早该配人了，但是丫鬟出嫁晚是常事。之前殷氏懒得管原身，就一直没在意这事儿。后来她和公主搭上之后，殷氏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笑着说丫鬟年纪大了该嫁出去了，实际上是想把她身边的左膀右臂都支走，然后把自己的人安插过来。
顾怜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但凭母亲吩咐”，转头就让丫鬟去老夫人院子里跪了一回，口口声声哭诉着不想离开大小姐。一开始顾怜也没指望老夫人会答应，她就是给自己找个台阶，这样她就能跟顾之墨说，念在丫鬟一片真心上，求让丫鬟留在她身边。没想到老夫人居然插手了，估计那会儿老夫人就知道了外头还有个庶孙的事情，也因为子嗣之事对殷氏有了不满。
其实这件事是老夫人借故表明态度，打压殷氏。奈何殷氏顺风顺水惯了，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只以为顾怜手段这么高，不仅抱上了公主大腿，还讨了老夫人欢心，虽然收敛是收敛了，却完全想错了方向。
甚至，后来殷氏越想越气，加上在公主府遭受到的冷遇，整个人气病了，足足一个月才好了些。恰好就是这一个月，老夫人趁机弄了周岁礼，顾之墨也趁机把真爱接了进来。
之后，殷氏便为了打起精神对付狐狸精，彻底病愈了。
“又逛青楼去了？”顾怜淡定地反问了一句。
她倒没有丫鬟们那么薄脸皮，毕竟见怪不怪了。不过顾子舒才十二岁，着实是早了点。
顾怜懂医，知道顾子舒这么早就开始做那种事，并且不知节制，后果有多严重。她想了想，觉得即便他们谁都不出手，顾子舒也会很快就精尽人亡的，能不能活到三十都是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卡着点更的，字数少了些，今天于是多更一些(⊙v⊙)
感谢一下投雷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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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①⑩
且说那头顾子舒和二叔家的嫡次子出门逛画舫去了，族学里的夫子气得胡子翘起却毫无办法。
这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夫子倒是想去跟顾之墨说说，奈何被二叔三叔拦下了。
最后，夫子索性也不管他，沉溺美色，不成大器。
二叔家的嫡长子和三叔家的嫡子对视一眼，隐去了眼中的笑意，继续埋头苦读。
要说二叔为了带坏顾之墨唯一的嫡子也是煞费苦心，连自己嫡次子都舍了出去。没办法，殷氏护儿子护得严实，他们下不了黑手，只能釜底抽薪。好在二少爷本身就喜好玩乐，又是填房生的儿子，不得二叔喜欢，舍了也就舍了。
大少爷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上的纸砚。
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外祖家根本没想着替娘讨回公道，反而着急忙慌地又把娘的庶妹嫁了过来。那继室同原配未出嫁时关系就不好，来了自然不会照顾他，大少爷小时候很是吃了一通苦。
若不是父亲对母亲是真爱，十分疼宠他，将他亲自接到身边抚养，他估计也活不到大。不过继室这些年也收敛了许多，曾经仗着生了个宝贝疙瘩作威作福，还不是糟了他的设计，被父亲厌弃了？而这个讨人厌的弟弟，也是他出手引诱成纨绔子弟的。
三叔家的四少爷和顾子舒同岁，只比他小一个月，十分不喜欢四这个排名，再加上自家父母的灌输，对顾子舒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和大少爷一样是个上进的，早早地结为了同盟，只不过这个盟友之间的信任度有几重就难说了。
下学之后，四少爷走过来邀请大少爷去他院子里一起做功课，今日先生布置的策论比较难，他还没个思路。
大少爷好脾气地笑了笑：“也好，为兄也觉得无从下手。”
四少爷转身带路，嘴角忍不住撇了撇。张口闭口为兄为兄的，真是惹人讨厌。
今日殷氏娘家的嫂子带着儿子上门来了，来得突然，提前也没通知。玉兰奉了殷氏的命特意过来请顾子舒过去陪他表兄，到这儿之后没见到顾子舒，只瞧见他身边的小厮在整理笔墨。
“少爷呢？”玉兰问道。
“少爷和同窗出去了，听说今日德盛楼有诗会。”小厮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玉兰微微蹙眉，少爷又出门做学问去了，可殷家表少爷也不能没人陪啊。
正巧大少爷和四少爷刚出门，见状就一直没走，在门口瞧热闹。眼见着玉兰还想说什么，四少爷忽然开口了：“玉兰，既然如此你先回去跟婶儿说一声，让那小厮去找了三哥回来就是，左右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玉兰一想也是，朝他道了谢，匆匆走了。小厮也不敢耽误，连忙一路小跑，去画舫找他家少爷了。
四少爷和大少爷对视一眼，老三的事情暂时还得瞒着殷氏那一家子，不然若让殷氏把老三性子掰回来了，那就功亏一篑了。
......
“连竹香都能打探到的消息，大夫人竟然不知道。”兰香感叹了一句，一边整理着晒干了的草药。
竹香得意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可是从刘婶儿那里打探到的。刘婶儿是三夫人身边的陪房，当年大夫人借故打压二夫人的时候，就是拿刘婶儿开的刀，弄得现在刘婶儿在府里地位上不去下不来，很是没脸。我敢打包票，除了我没人能从刘婶儿嘴里知道这些消息！”
有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其实也很重要，这个道理就跟玩全息网游一样。玩家觉得NPC都是数据，根本不是真人，对NPC态度轻慢甚至恶劣的不在少数。然后他们就会开始倒霉，因为得罪了NPC的下场其实很惨。
比如NPC会故意不给你发布任务，或者发布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NPC之间关系亲密的话，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一帮，这简直就是灾难。更可怕的是，有些NPC小心一些，还会故意破坏那些玩家的任务，或者在和其他NPC打架的时候假装不小心把玩家误伤致死。
真正会玩的人，对所有NPC都会非常友好而尊敬，如今的竹香就像一个玩家。她不在意府里那些下人的恶劣态度，反正她也不过是个不受宠小姐身边的小丫鬟，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人家友好亲切的。心态放低了，和人结交的时候就会更加自若。
竹香不在意对那些恶语相向的人友好一些，反正被骂两句又不会掉块肉，而且她态度并不谄媚，是真的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和，所以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讨好别人。竹香似乎天生交际能力满点，即便和府里脾气最恶劣的人都相处得不错，这一点即便是顾怜也十分佩服。
她就不行，长了一张让女人恨得要死的脸，站那儿什么都不做，看上去就楚楚可怜，仿佛被欺负了一样。
“别说三少爷的事儿了，也不嫌害臊。”梅香拿着信件进来，对着几个小丫头笑骂一句，然后将信呈上，“小姐，公主邀您去她府上做客。”
顾怜微微一顿，接过信，拆开来看了看。
信封里是一张精致的请帖，用桃花纸制作的，还带着一缕幽香。很难想象豪放的公主殿下会用这种精致的纸张，恐怕是看在她的身份上，特意寻来的。
顾怜猜测得没错，乔明瑜写请帖的时候很是头疼，觉得自己府上的纸似乎有些......粗犷。
奈何她府里只有白纸，虽是上好的宣纸，但她一想到精美柔弱的顾怜，还是觉得配不上那么精致的美人。
不得已之下，只好让大宫女素丹去库房找别的纸来。
素丹也很无奈，公主不喜欢那些女孩子的东西，都丢到库房最里头去埋灰了，为了翻出这张纸，她真是快要累成狗。想到日后公主可能还会找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送给顾怜，她果断指了几个小太监，把那些挤压的东西都搬出来分门别类放好，省得下次再费功夫找。
“自从一个多月前小姐随大夫人去公主府赴宴，公主一直都没有再传消息过来，奴婢还当公主忘了这档子事呢。”梅香感叹道。
人家金枝玉叶，不记得顾怜这个人是很正常的，难得的是，过了快两个月了，她居然又想起来了。
竹香嘴上闲不住，下意识插了一句：“才不是，我听闻公主这两个月回宫里住了，一直没在公主府，也很少出宫，自然不会来找小姐。现在一出宫就叫小姐过去，肯定是时时挂念着小姐呢！”
“就你知道的多。”梅香戳了戳她的脑袋。
竹香吐吐舌头，往后缩了缩。
顾怜捏着请帖，在那龙飞凤舞的大字上细细打量了半晌，忽而轻轻一笑：“明日城里有什么活动么？”
“小姐问的是什么方面？”竹香一头雾水。
“贵勋或武将家会参与的活动，或者，皇家有什么活动。”顾怜补充道，“也不拘是明日的，最近的活动也行。”
竹香皱紧了眉头，仔细想了想：“好像......半年一回的马球赛就是这几天了？”
顾怜点点头：“我知道了。”
怪不得公主急匆匆从宫里跑出来了，皇帝最近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了，他就偏疼这个女儿，轻易不肯放对方出宫的。这次马球赛，公主憋久了想去凑个热闹，顺便把顾怜拎过去陪她。
要说这公主也太神经大条了，一般文官家的女儿还真没有对马球感兴趣的。如果光是蹴鞠就罢了，偏偏是骑在马上的......
希望公主不要心血来潮让她学骑马，她没法解释为什么她一个文官家里养在深闺的姑娘会骑马，而装不会，又很麻烦。
第11章 ①①统领
第二日一早，顾怜换上一身轻便的窄袖衣服，带着兰香一起踏上了马车。
之前一直带着梅香，但现在梅香需要留守家中坐镇，带上学了些医术的兰香正合适。兰香沉稳细致，虽然嘴拙，但料理事务的时候最细心，也能及时应对突发情况。
殷氏那头一直不知道顾怜要出门去公主府做客的事，直到顾怜早上给她请安时说了，她才得知。奈何此时公主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殷氏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怜离开。
“这小丫头片子太不识抬举！”殷氏气得胸闷，“也不说主动带妹妹一起去，公主殿下那里是轻易能搭上关系的么？有好处竟然只知独占，真是养了一头白眼儿狼，丝毫不知孝悌！”
玉兰垂眸替她顺了顺气，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人家本身就和嫡母嫡妹关系不好，而且还有仇，有好处会带上殷氏母女就怪了。就算她真的傻到主动提出来要带顾情一起去，殷氏恐怕也会怀疑她不安好心。
殷氏这些年舒坦日子过多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玉兰有些担忧，夫人养尊处优多年，一副玲珑心肝早就懈怠了，如今碰上后院那位圆滑难对付的丽姨娘，也不知有几成胜算。
顾怜却不管嫡母怎么气恼，笑吟吟地坐在马车上同特意来接她的素丹交谈起来。
拜公主所赐，素丹并不像其他宫女那样每天只伺候人。乔明瑜是个比按常理出牌的人，她喜欢拉着别人和她一起谈论她觉得不错的书籍，可身边的女子军都是不爱红妆爱武装且更不爱读书的女汉子，她只好拉着身边的宫女一起看。因此，素丹见多识广，看过许多典籍。
不像公主那样偏爱杂书，素丹得了允许便时常泡在书房里，什么书都会看看。即便做不到什么知识都精通，但也略懂一二，因此聊什么她都能接上两句。
通过一番交谈，顾怜敏锐地发现素丹更偏爱地理传记，尤其是那些游记。想来从小就被约束在宫中的素丹心里对外界是很渴望的，京城内外的风景她还能跟着公主瞧上一瞧，更远的景致却看不到了。
顾怜身为一个早早离开五毒教总坛千万中原的苗人，不仅见识过五毒无心岭的岩峦叠嶂，还见识过九州各地名山大川的壮丽奇景，更见过塞外风光、东海客岛、西域广漠等边界风景。她有意识谈论这些素丹感兴趣的话题，很快就让素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这些游记奴婢竟没看过。”马车停下时，素丹遗憾地感叹了一声。
顾怜淡定地笑了笑：“都是母亲嫁妆里的藏书，不出名，写得也不算好。那些景致都是我自己根据仅有的记载联想出来的，不见得准确。”
原主的母亲大姨娘家里是经商的，为充门面买了许多书籍，但实际上家中子弟并不爱看。后来家道中落，能卖钱的都换了钱财，这些不珍贵的游记卖不出去，就一直留着了。
其实这么几代人下来，游记也丢的差不多了，毕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些外人不会知道，顾怜拿来扯谎十分方便。不仅是游记，那些书里还有些其他种类的，基本都是不出名的书籍，杂书比较多。
素丹在小太监地搀扶下下了马车，又转身去搀扶顾怜：“即便如此，顾小姐也十分厉害了。”
顾怜还待说什么，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乔明瑜拿着马鞭直接从侧门里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牵马的小太监。
“走吧，带你去看看马球。”乔明瑜冲顾怜抬了抬下巴，顾怜只好又扶着下人的手上马车坐好。
这回素丹没有跟上来，而是另一位身着劲装的女子上了马车。
“顾家小姐，在下镇国公嫡女邱鹤，是殿下身边右卫队统领。”那人拱手行礼，完全一副男子做派，十分利落。
乔明瑜身边有两队亲卫，一队左卫是皇帝为她组建的男子卫，一队右卫是她自己在女子军里挑选出来组成的女子卫。除此之外，她还有甲乙两队暗卫各十人，甲为男，乙为女，隐于暗处。
左卫的人在外围拱卫着乔明瑜，右卫则贴近马车和乔明瑜，贴身保护。
如今想要抓乔明瑜去威胁三皇子的人不少，而近日的马球赛又在京郊，乔明瑜出门自然要带齐人马。实力更高一筹的左卫正副统领护在乔明瑜一侧，而实力稍逊一筹的邱鹤入马车坐镇，剩下右卫副统领则坐在外头车夫身边戒备。
顾怜友好地冲邱鹤还了一礼，撩起帘子瞧了瞧车外，左右卫只跟来了一半人，剩下一半守卫在公主府中，但即便如此，人数也很多。顾怜粗略扫了一眼，大约共有四五十人。
这么多人，足够护得住他们了。
兰香也瞧见了外门的阵仗，顿时吓了一跳，她还没见过出行带这么多侍卫的。她见过最多的是殷氏出门带上了近十个丫鬟婆子，其中大半还是说不上话的小丫鬟，那里头一个侍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