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悲愤为力量，这倒也不错。
这两天过年，要是死了皇帝的消息传出来，确实是影响心情。大家连年都过不好的话，就总觉得接下来一年都不会顺畅的。
“边关的事情我倒不是很担心。”顾怜说道，“我只怕，这场雪......”
这场雪，下了太久太久了。
十一月初就开始飘雪，那会儿还是小雪花，下下停停的，一直没有积起积雪来。中旬还停了好几日，让庄稼汉们很是担忧。瑞雪兆丰年，若是冬日里雪小了，冬眠的虫子没能冻死一批，来年怕是要害虫灾。虫灾还是其次，有些干旱地如果冬日不下场大雪的话，开春河流流量就会很少，到夏季怕是得干涸。
十一月下旬忽然开始大雪，这回大家伙儿高兴了，觉得来年肯定能丰收，可惜好景不长。这场雪从十一月下旬，一直下到了腊月下旬，马上要大年初一了，还是没有停的迹象。虽然中间停过几次，可每回都是只停了半天，就又开始飘雪。有时候是小雪，有时候干脆就的大雪，听闻不少茅草屋被雪压塌了，冻死的人也不算少。
再这么下去，就糟了。
“你皇兄刚刚登基，若是碰上了雪灾，民间恐怕会有不好的传言。”
这里人迷信，会觉得新皇并不是上天选中的天子，所以才会降下雪灾惩罚。到时候帝王下个罪己诏再抓紧赈灾或许会好一些，但怕就怕有人借机煽动，引起百姓造反。
听着这些猜想，乔明瑜顿时苦了脸色。
本以为皇兄当了皇帝就能轻松许多，哪想到反而更累人了。不过这些皇兄怕是早就想到了，若真出现了这种情况，应该会有应对之策才是。
“不说这些了。”乔明瑜深吸一口气，抛却烦心事，“今日是除夕，说点开心的事情。阿怜，你不是在尝试制作解毒圣物吗？做出来了吗？”
顾怜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快。昨天灵宿问她要，哪能今天就做好。不过正月十五之后出征，这半个月应该是够了。
解毒圣物的制作方式十分复杂，顾怜没让任何人参与其中的过程，包括四个丫头。这是五毒最机密的东西，那四个丫头并非五毒弟子，顾怜不能告诉他们。
乔明瑜见状也不好多问，便又扯了些其他的话题。不过没什么好说的，除了询问顾怜的小时候的事情，就是跟她分享乔安呈的糗事。
身为帝王唯一的皇子，乔安呈直接被封了太子，这让很多等着看笑话的人大跌眼镜。乔安呈是三皇子妃所出，三皇子妃连皇后都没捞着，儿子居然能封到太子。原本他们以为乔安呈会跟他娘一样不受帝王待见，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太子太傅是刚刚封位国师的灵宿道长，这位道长早几年开始出现在三皇子身边，偏偏有真能耐，整个淮京达官显贵几乎无人不知。封他为国师，所有人都找不出任何阻拦的理由。而太子能有他当老师，显然说明太子很受宠。
然而，在众人面前稳重的小太子在他姑姑、父亲和他“娘”面前，完全就是个乖小孩和熊孩子的结合体。
顾怜没见过这小子，但从乔明瑜的话里，大概能听出来这货有多坑爹。
“秀珠，快！帮我接住！”前方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八成就是那个小太子了。
乔明瑜拉着顾怜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杏黄色服饰的小人爬在梅花的树杈上，摘了最好看的一枝梅，直接往下扔。
秀珠是他身边的大宫女，明显是个练家子的，轻而易举地踏地而起，接住了丢下来的梅花枝。上头的梅花依然开得艳艳的，没有花瓣掉落。
“太子殿下，奴婢抱您下来吧？”另一个大宫女秀珍伸出双手。
乔安呈抬着小下巴：“不要，孤要自己下来！”
“几天没见，都学会自称孤了？”乔明瑜走上前，把这臭小子拎了下来。
明明梅花树低矮，要什么花枝让宫女直接折就好了，这小子偏不，非要自己爬上去折。好在他身边的宫女都是会武术的，不然他栽下来没接住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嫂、国师就让你怎么胡闹？”乔明瑜挑眉。
乔安呈见是最疼他的姑姑来了，顿时笑得咧开了嘴：“姑姑！我可想你啦！”
乔明瑜一顿：“净会说甜言蜜语！”
斥责了一句之后，忍不住抱紧了这小子，接着就不撒手了。
显然，公主也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解毒圣物要怎么制作？
作者：（高深莫测）不足为外人道也
读者：说人话
作者：没想到神奇的制作过程，于是作者君机智地决定隐去不谈，然后找了个借口——“这是五毒机密，就不告诉你们”
读者：......
第55章 ⑤⑤年宴
乔安呈这个小子, 是个很神奇的孩子。
他很懂看眼色, 知道谁能欺负谁不好欺负, 于是他抱紧了乔明瑜的大腿, 得到了许多好处。然后, 他对着养大他的灵宿乖巧可爱, 然后偶尔的调皮捣蛋就被灵宿无视了。
最后，他发现只要抱紧了灵宿的大腿, 就可以完全无视他亲爹的意见, 就算公然跟他爹对着干, 只要有灵宿在，他就不会被收拾, 于是他亲爹就很心塞了。
除了上房揭瓦, 没有什么是这小子没干过的。
“这梅花是给谁的？”乔明瑜好奇地问道。
乔安呈抓着花枝不撒手：“给我娘的！”
“乖。”乔明瑜摸了摸他的头。
这小子很重，乔明瑜抱了一会儿就放下了, 不然手要酸。乔安呈也不闹腾, 乖乖自己走，小小的人走路很稳健，一手拿着花，一手背在身后，像模像样的。
乔明瑜看得好笑, 低声跟顾怜说：“我哥平时就这么走路的。”
顾怜轻笑, 原来是学他爹啊。
“不过他在我哥面前从来不这么走路。”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乔明瑜笑意更浓，“哥哥最烦他走路吊儿郎当的了, 他就偏要对着干。每次他爹面前，就故意大摇大摆地走路气他。”
吊儿郎当，大摇大摆，这个形容词怎么那么耳熟呢？
乔明瑜补充道：“就是跟嫂子走路的姿势一样。”
“......”
所以太子他爹完全是区别对待么，心上人可以这样走路，儿子不可以。
“姑姑。”乔安呈本来走到前面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拉着乔明瑜的手，好奇地看向顾怜，“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乔明瑜笑了笑：“他是你娘的小姑姑。”
“那......”乔安呈仔细地算了半天辈分，无果，直接问道，“那我要喊她什么？”
“喊姑奶奶。”
这声不是乔明瑜说的。
自然，也不是顾怜说的。
顾怜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那只蠢咩，决定回头在他的解毒圣物里加点料。她记得没错的话，灵宿极其怕苦，黄连汁和莲子芯加入解毒圣物里不会影响药性，可以多放一些。
“国师。”乔明瑜跟他打了声招呼，偏头看了顾怜一眼，见顾怜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于是加了一句，“太子又爬树了，你记得好好教育他一下。你是他太傅，别把他一个丢在外头任由他疯玩，你的太傅当的太不称职了。”
灵宿：......小姑子居然学会教训他了！
果然，爱情会使人改变。
看了看可怜巴巴地把梅花枝奉上的儿子，灵宿完全狠不下心。然而面前乔明瑜和顾怜两个人双重逼视，乔明瑜就算了，顾怜的威胁目光着实有些可怕。他咽了咽口水，一把抱起儿子，转身运起轻功就跑。
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带儿子走远一些好。
“娘？”乔安呈茫然地看着灵宿。
灵宿语重心长地跟儿子说道：“你姑奶奶脾气不好，记得离她远一些。”
乔安呈乖巧地点了点头，再次把梅花枝递上：“娘，这是呈儿自己摘的，给你。”
灵宿看着梅花枝，没好意思跟儿子说他不喜欢花。假装开心地接过儿子亲手摘来的礼物，他就更不好训斥儿子了。于是教育儿子不要爬树的事不了了之，灵宿决定假装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逃得真快。”顾怜凉凉地说道，理了理衣衫，微微勾起唇角。
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十五那天，她一定会把加了料的圣物奉上的，呵。
乔明瑜哆嗦了一下，阿怜又开始了，好可怕。唔，不过还是觉得阿怜好帅......
“还继续逛吗？”顾怜站在梅林中轻轻一笑，笑容灼如红梅。
乔明瑜心头一跳，差点忘了呼吸。
“还是不逛了吧......”再逛她要猝死了，美色使人亡啊。
这么好看的阿怜，要带回宫殿里，关起门来，她自己一人看！
“那就走吧。”
等顾怜走出去好几米，乔明瑜才忽然回神，连忙跟了上去。她伸手拉住顾怜的手，果然触手冰凉。顾怜一年四季都这样，身体里没多少热气。她抓着顾怜的双手捂着，就着别扭的姿势往自己的宫殿走。
顾怜也没推辞，任由她这样抓着自己。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却前所未有的温馨。
两个人在乔明瑜的寝殿围着暖炉看书聊天，一下午的时间便这么荒废过去了。等到傍晚，就有宫人前来传信，说是要开宴了，请公主和县主过去。
宫宴没太妃什么事儿，九点以后的家宴他们才会出席，所以女眷这里地位最高的就是乔明瑜了。宫里没有高位分的妃嫔，太后也去世了，老皇帝那会儿的太后更是早就去了，整个皇宫里除了乔明瑜，连个像样的女主人都找不到。
官员家眷里头倒是有不少一品、超一品的夫人和老夫人，好在公主也是超一品的，所以不至于压制不住。乔明瑜直接坐了主位，顾怜就跟她坐一桌。
反正主位就乔明瑜一个人，身边坐谁都是乔明瑜自己的事情，别人置喙不得。要是她身边有皇后太后之类的，就不好让顾怜过来跟他们平起平坐了。
男人那边是皇帝的座位放在最上头，旁边最近的就是国师的位置和太子的位置，这两张桌子遥遥相对，下头才是其他王爷和皇亲国戚。
不管男人那边怎么样，总之女眷这里乔明瑜说了算。
年宴设在谷丰殿，这个宫殿是专门举行年宴的地方，殿内可以容纳数百人宴饮，十分巨大。即便被屏风隔为了两个区域，也不显得拥挤。宫女们捧着佳肴四处穿梭，舞女乐师卖力地表演，热闹非凡。
然而众人并不敢真的热热闹闹喜笑颜开，毕竟先帝刚去，这里的人都是知道内情的。
可是不笑闹发出声响的话，也不敢板着脸惹新皇不高兴，只能含蓄地微笑着，结果笑得脸都僵了。借着喝酒的动作拿大袖子挡住脸，趁机揉了揉，官员们暗中腹诽两句，又匆匆把酒杯放下。
真是不知道新皇是有多不待见先帝，不给发丧就算了，还非要弄年宴。老皇帝刚死，就让大家笑嘻嘻地宴饮，也不知道先帝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新皇脸上倒是没什么笑意，表情淡淡的，眸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歹他没笑，不然怕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不孝。亲爹才死，还好意思笑？
“众爱卿，今日不必拘束。”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头传来，那语气跟说“这是你们最后一顿牢饭，所以一定要好好吃，多吃一点好上路”一样。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举起的筷子又悄悄放下了。
还是喝酒，喝酒吧！
刚举起酒杯，新皇便提起筷子吃了一口菜。这下众人心里又犯嘀咕了，帝王死后二十七日不仅禁宴饮，应该还是要禁酒的。
这么一想，他们又默默放下了酒杯。
太折腾了，这么一顿宫宴吃完，估计要胃疼。
女眷那里就简单多了，乔明瑜根本没那么多废话，说了一句随便吃不用管我，然后就拉着顾怜开始秀恩爱。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吃得特别开心。
原本还觉得胃疼的夫人们，见状顿时感觉，胃不疼了，眼睛有点疼。
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他们决定埋头吃菜，或者看歌舞表演，就是不要去看上首那两个人秀恩爱。
“这个不好吃。”乔明瑜偷偷跟顾怜抱怨。
桌上有一道菜，冷了，所以味道不怎么样。那菜冷了的话，原本被作料压下去的腥味会浓一些，一般人都能接受，可是乔明瑜对这个很敏感。
顾怜给她夹了别的菜：“那就不吃那个了，吃这个吧，这个好吃。”
两个人凑在一起亲亲密密地吃东西，气氛十分美好。
过了一会儿，太子溜了过来。
“姑奶奶。”小太子脆生生地喊道，好在他记得把声音压低，不然全天下都听见了。
顾怜嘴角一抽：“怎么了？”
乔安呈一脸认真地问道：“我娘不肯吃鱼，说有腥味，吃了想吐，他是不是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懂医术的顾怜：“......”
吃鱼同样觉得有腥味想吐的乔明瑜：“......”
“为什么这么问？”顾怜压下了嘴角的抽搐。
乔安呈歪了歪脑袋：“我娘说你医术可厉害了，而且我觉得，我娘生了我，你又是他姑姑，你肯定也生过孩子，比较懂这些。”
顾怜竟然无言以对。
“你娘......”顾怜压下了吐槽的欲望，“应该是有小宝宝了，你去陪着他吧，乖。”
乔明瑜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怜睁眼说瞎话，一时忘了告诉乔安呈真相，乔安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悄悄跑回男人那边去了。他得好好保护他娘，这样来年就有弟弟妹妹了。
顾怜一言难尽地对乔明瑜问道：“这孩子一直都以为他是灵宿生的吗？”
“......估计是。”
因为从来没人特意告诉过乔安呈他的身世，他外祖家的人说的话他又不信，所以乔安呈到现在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灵宿生的。他爹告诉他，他娘当年是突然出现的，所以他娘是特别厉害的仙人，而仙人，肯定是会生娃娃的。
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话说五毒有一种可以让男人生孩子的蛊，如果灵宿需要，顾怜不介意给他弄出来，就是养起来麻烦了些。
接到顾怜广告推送的灵宿一头雾水，他又不要生孩子，顾怜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忍不住一本正经地胡诌了......希望灵宿挺......住......
明天大概就要去打仗了，然后公主化身帅气将军了，这才在正常的人设，她现在痴汉的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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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⑤⑥初一
被儿子坑了一把的灵宿事后知道了真相, 看着这臭小子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他也没舍得打, 于是直接迁怒了儿子他爹。
理由也很简单, 你儿子连男人不会生孩子都不知道, 你这个爹是怎么教的。
新皇陛下敢怒不敢言, 没敢说儿子都是你这个当娘的在教育。
不过这些和顾怜没什么关系，吃完晚宴挨到子时她就被乔明瑜拉走了。回宫洗漱一番, 因为要守夜, 两个人干脆烧了炭盆子坐在床上, 没让几个丫头来打扰，就他们俩靠在一起取暖聊天。
守夜一般意思意思撑过零点就够了, 乔明瑜作息时间很规律, 平常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她忍不住直打哈欠, 迷迷糊糊地靠着顾怜, 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顾怜拿被子把两个人裹起来，顺着她的胡言乱语说着话，估摸着零点一到，就哄她躺下睡觉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起来，雪竟停了, 久违的阳光撒下来, 倒是个好兆头。
乔安呈那个臭小子一大早就跑来找顾怜，说要给姑奶奶和小姑姑拜年，实际上这小子是来讨要红包的。小小的人儿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陪两位长辈吃饭, 也不要人伺候，自己就能拿着小勺子吃，只是人小手短够不着菜，不得不让宫女帮着夹菜。
“灵宿倒是把他养的不错。”顾怜有些惊讶，灵宿平时看着挺不着调的，能养好小孩子真是很神奇了。
乔明瑜见怪不怪，大约也只有顾怜看透了灵宿的本性，新皇和乔明瑜看灵宿的时候好歹是带了一层神话色彩的，没那么幻灭。她给乔安呈夹了一筷子他最讨厌的鸡蛋，乔安呈不高兴地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吃下去了。
吃完饭，乔安呈眼巴巴地看着两位长辈，没伸手讨要红包，但意思挺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