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蓝吹寒不以为意。
“吹寒,你生气啦?”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若是刚犁田回家,你就是接我回去的……兄弟。”蓝吹寒看了看他说。
方棠溪叹了口气:“可惜我什么都帮不上忙。”
“你现在就很好。”
方棠溪知道他是安慰,也没当回事:“这么慢的速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你若是受得了长途跋涉,我抱着你用轻功,几天就到了。”蓝吹寒顿了顿,又道,“但现在干粮和水都足够,我们也不赶时间。”
方棠溪知道他是不愿回山庄假扮女子,不想早些回去,自然不想拂逆于他,赞同道:“甚是,遇到农家,我们还可以借宿一晚的,只怕吹寒爱干净,不愿意随便借宿别人家里。”
“你就不怕你那表妹宁可自己吃苦,?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惨洞蠛⒆印H绱艘焕矗颐蔷椭缓每帐侄椋绞痹趺疵娑阅盖祝俊?br /> 他叫母亲叫得如此顺口,让方棠溪窃喜了一番,但也只是胡乱想一下。这种可能他也不是没想过,有些颓靡,叹了一口气:“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对娘说,胎儿流掉啦。”
蓝吹寒嘴角抽搐了一下:“胡说八道。要是这么对她说,我们以后只会有更多麻烦。到时我去附近村子问问,有没有家里的小孩生多了,养不活的,带一个回去就行。不过你表妹毕竟和你有一表之亲,她的孩子和你相像的可能性大一些。”
方棠溪道:“多想无益,船到桥头自然直。”
蓝吹寒点头赞同,当下都把这个问题抛到一旁,一路上与方棠溪只顾欣赏风景。
因这几日阳光烈了一些,蓝吹寒便在牛车上搭了个棚,上面铺着茅草遮阴。需要问路时,便说是兄弟二人,因弟弟生病了,哥哥将他拉到金州城治病,也无人怀疑,倒是方棠溪很是不平。
“咱俩年纪差不离,好像我还大你一、两个月,为什么我是弟弟了?”
蓝吹寒冷冷道:“一、两个月能让你有什么长进了?都说长兄为父,性格沉稳的自然都是兄长。”
方棠溪自然不敢跟他抬杠,反正也只是对外人的说辞,装作没听到就好。
好不容易到了金州,方棠溪已累得半死。牛车虽然缓慢,但摇晃起来也甚是难受,于是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后,他一上床就抱着被子不肯出门,反而催促蓝吹寒给他带一碗牛肉面回来。
蓝吹寒也不推脱,将腰间的剑解下,包裹放他身边,拿了些碎银子就出去。
大半个时辰后,蓝吹寒才回来,手里端着从街口拐角买的一碗面,说是晚上还要出去一趟。因为定北侯世子抢了一个女子回府,那女子很是烈性,用剪子划伤自己的脸,自毁容颜,世子仍然命人将她拖入府中。蓝吹寒决定晚上去搭救她。
方棠溪少年时身无牵挂,独身一人,也常常行侠仗义。但现在只能成为累赘,让吹寒不敢轻易出手,唯恐前面救了人,别人跟着回来,趁着吹寒不在时,把他杀了。但推迟出手,只怕那苦命的女子纵是性命还在,只怕也已贞操不保。
方棠溪眸光不由微微一黯,说道:“若是时机到了,也不必等到深夜,救人要紧。”
“好。”蓝吹寒顿了一顿,“你是我的家人,我肯定要先保全你。能成为大侠的,不是欺世盗名之辈,就是命途多舛,大多到最后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此二者都非我所愿。我一生所求唯武道……此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仅此而已。”
一生所求唯武道。方棠溪默然将这句话念了几遍。
想起自己每次到江南寻吹寒时,吹寒都在房中盘膝练功。两年前吹寒孤身闯入霹雳堂传出江湖后,名声大震。
方棠溪隐约听闻,中原武林盟的邸报里,将吹寒列入了武林榜前十位之中。武林榜自然不同江湖中闲人所品评的什么四大公子、十大美人之类,而是真正实力的确认。
他处处担心吹寒,不让吹寒再用原来身分,实际上却是吹寒为了他委曲求全。
他叹了一口气:“是我拖累了你。”
“别说这个。”蓝吹寒难得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声音也不由变得温和,“先吃面吧,不吃就放坏了。”
“哎哟!”方棠溪大叫一声,连忙捧起碗。
蓝吹寒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
到了晚上,蓝吹寒换上夜行衣,让方棠溪先就寝。但方棠溪完全睡不着,尽管对他而言,翻身的动作很是艰难,但他仍然翻了许多遍,直到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轻敲了一下,缓缓推开门,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站在门外,一颗悬起多时的心才落了地。
他连忙坐起:“你没受伤吧?”
蓝吹寒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哪有这么容易受伤?”
方棠溪不由有些尴尬。
虽说侯府或许藏龙卧虎,但蓝吹寒的家传武功便是幻影无形,最擅群战,即便霹雳堂那种以群攻的独门火器著称的帮派也奈何他不得,一个王府只要没有一个人能一对一地胜过他,那么以他的身手,只要没有中毒受伤,便可全身而退。
蓝吹寒对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在送了那姑娘去寻她家人时,让他们连夜搬走,以免惹是生非,又道:“城中发生了这件事,我们急着离开,反而惹人疑窦,不如多住个几天?”
“最多再住两天,我担心拖得久了,我表妹都要临盆了。”
“你又不是稳婆,急着去等她临盆作甚?”
“她原是打算把孩子让我抚养的,我拖拖拉拉的,倒像是不太情愿。”
“你越是殷勤,她就越是以为你要和她抢孩子。”
方棠溪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母子天性,若非不得已,谁愿意把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给别人?没想到蓝吹寒一向冷冷淡淡,却是比他想得长远。
“你说得对,要不,我还是等她分娩过后再去看她?”
蓝吹寒的唇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那是最好。”
方棠溪原是同情表妹,又急于敷衍母亲,如今看到吹寒对那孩子并不十分期盼,表妹也犹豫不决,心思也淡了几分,苦笑道:“都是我一头热。”
“你也不必想太多,我观你那表妹性格软弱,未必敢以未嫁之身抚养幼子,她吃不了那么多苦。”
“惦记别人的孩子总不好,她若是有这个意愿,就多帮帮她吧。”方棠溪倒是立刻看淡了。
此地离安置表妹的田庄已不远,既然不再急着去探望,两人就在城中住了下来。
蓝吹寒闭门练武时,他就在房中看看书,有时吃吃喝喝,倒也其乐无穷。
第五章
房中寂静无声,一个黑衣男子正盘膝坐在正中,一口长剑正横放在他膝上,俊美的面容毫无表情。在他周围,错落地插着四十九根一人多高,手腕粗细的木柱。
剑上寒光如电,不过一瞬,横在膝上的剑就已入鞘,四十九根木柱上,都多了一个洞,而那个洞,正是人形的咽喉处。
他虽然纹丝不动,但却能听到有一根木柱因为他速度慢了一分,所以轻微晃了一晃的风声。
当他入定时,就能听到很多声音,包括门外水沟的水声,蚯蚓在泥里翻动,三条街外一条狗在深夜的巷道中吠,自然也能听到,在那一刹那,隔壁传来的轻微声响。
那只不过是方棠溪喝茶时茶盏没有拿稳,与茶杯轻轻撞了一下而已。虽然瘫痪了三年,但他仍然不太适应,有时会把握不住平衡。
蓝吹寒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
剑若兰芷之幽独,这是皓月居剑术的要诀。只有绝对的寂静和孤独,出剑时才能毫不犹豫,迅捷无匹。
所以他曾经对自己伴侣的期许是,只要安静贤慧足可,容貌家世,都不是最重要的。如今和了方棠溪在一起,指望对方安静是不可能了,他不是女子,贤慧也搭不上边,反而把他修得圆融的功法也破出了一丝裂痕。他越是修补,裂痕就越大。
他茫然无措之际,方棠溪又因他的失误被人绑架落水,出于心中的亏欠和愧疚,他不再关心练剑的事,男扮女装,专心做方棠溪的“少夫人”。
回想起方棠溪落入水中的那一幕,他不由冷汗直下,庆幸自己及时赶到,那次爆发式的施展剑术,也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剑不是在只有最安静的时候才最快。在人的情绪到达一定程度时,还能超越前者的速度。
从无情之剑过渡到有情之剑,这当中的难度笔墨难以形容,他也曾想过,这点灵感未必能支持自己走得太远。明知道,这世间存在有情之剑这条路,但未必属于自己。
于是,他放下这个想法,专心山庄的琐事,每天埋头于帐目和事务之间,却因心境的变化,使得剑法忽然间升了一层。
每当想起方棠溪毫不犹豫地付出,他的心中便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断地磨砺着他的心。
与此同时,他发现方棠溪这个初时看起来只不过是寻常纨绔的男子,接触后才知道他有万般有趣可爱之处。
想守护他,想停留在他身边。
这样的心情,让他的剑术与日俱增。初时在剑法一道疑惑不解之处,也渐渐有了答案。
有情之剑再上一层是什么,他感觉自己能触摸得到,但也察觉到很是危险,他并不想踏入那一步。
脚步声从外急急忙忙而来,蓝吹寒停止了观剑,站起身来,绕过竖立的木柱,打开房门。
那人正要敲门,发现门忽然被打开时,手在空中顿住,发现是蓝吹寒时,躬身行礼:“公子,舒姑娘已然分娩,产下一个男婴。”
“好,你对她说,方棠溪没去看望她,是因为不想帮她带孩子,他还年少,此时没有孩子,以后未必不会再有……她若不愿自己养,就把孩子留下,以后方棠溪会帮她交给一户人家代养。”
“是。”男子行礼告退,转身而去。
皓月居虽然大多已解散,但门下毕竟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弟子,蓝吹寒就留下他们听用。因他不想让方棠溪多心,所以一直没让他知道。
“舒姑娘”自然是方棠溪的表妹,因他上次前去安排之时,让舒宁秋有了误会,他拒绝以后,舒宁秋改变主意,要见方棠溪,他自然百般阻挠方棠溪前去了。
她误会自己不要紧,若是忽然发现方棠溪为人不错,一定要嫁给方棠溪做妾,借此度过难关,那可令人生厌得很。
或许舒宁秋的想法并没有这么离谱,方棠溪也绝不可能和别人发生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关系,但他只要一想到,会被第二个人占了方棠溪妻妾的名分,他就会忍无可忍。
会让他门下弟子这么安排,其实是想到这姑娘没有定性,又十分软弱,此时硬起心肠抛下孩子,以后日子好过了,说不定又回来探望,牵扯不休。
他虽然一心向剑,但并非不解世事,而且看人极准。这么多年来,让他看走眼的,也只有一个方棠溪而已。
这家伙不按牌理出牌,有时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有时……却又让人觉得他令人心疼。
方棠溪从蓝吹寒的口中听闻表妹安然产下一子时,不由甚是欢喜:“吹寒,你说我们给她送些什么礼物好?”
蓝吹寒淡淡道:“说不准他们母子就要分隔,你这是在恭喜她吗?若是她要带孩子走,礼物还不如银钱好用。到时看她需要些什么再说。”
方棠溪无言以对,良久才道:“好吧。”
蓝吹寒看他闷闷不乐,于是又道:“你既无聊,那就在路上慢慢想,反正是送给孩子的,也不必急在一时。”
方棠溪知道他不喜欢为这些琐事烦心,能提出意见已是极为难得的了,不由有些懊恼,不该问他。
第六章
想来想去,小孩子应该都有长命锁和银镯子,用来辟邪。
于是他找了一锭银子,慢慢用内劲捏了两支细镯子,还剩下一大块,于是用匕首削了一块锁片,刻了“长命百岁”四个字,用红线穿了。由于牛车行得太慢,他在车上闲极无聊,又捏了一个空心铃铛,里面放几个银珠。
由于工具简陋,靠他手劲捏出,铃铛倒也古朴浑圆,只不过比起寻常铃铛来大了一些,足有一颗元宵那么大,穿在长命锁旁边,轻摇红线,便能发出悦耳的声响。
蓝吹寒听到声音,本来在赶着牛车,转过头看了看,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你这做的是猫铃铛?”
方棠溪挠了挠头:“大是大了点,但也是一番心意,本来应该在金州买的,没时间选了,先凑合吧。小孩子的东西若是太金贵,表妹带着它也不太方便,所以没用金子。”
蓝吹寒微微一笑,说道:“你把这个铃铛给我看看,晚上我弄几个小的来。”
方棠溪自知自己多年不练武,武功倒退得厉害,蓝吹寒不知胜过自己多少,闻言大喜道:“那就多谢你啦。”
“有什么谢不谢的。”
方棠溪原想说“说的也是,你也是孩子的长辈”,但发现他神情冷淡,完全不像自己这么激动。立时便不敢吭声了。吹寒说过,会把他当家人看待,他就应该知足了。而这个孩子,是家人的亲戚,对他来说,更是远得很。孩子收养不成也就算了,万一收养成了,叫他一声娘,难道还指望他答应?不在爹娘面前露出破绽估计就够难的了。
夜间在野外露宿时,两人烧了篝火,蓝吹寒便做了几个小铃铛,坠在那两支小银镯子上给他,但那大铃铛却是自行收入怀中。方棠溪原以为他是拿大的来做个模子,看完就捏扁了做小铃铛用,以免浪费,没想到他竟收了起来……
难不成他当真想养一只猫?方棠溪想象了一下吹寒满面冰冷地喂猫的样子,打了个寒噤,却是没多嘴再问他。
到了田庄外时,有几个佃户十分殷勤地上来迎接。这片地方是方家早些年买的,这两、三年一直是少夫人手下的管事在收租,租金低廉,比别的地方低了好大一截,佃户们自然希望能长租。
“少爷一路辛苦。”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上前行礼,“敝姓杨,杨开泰,少爷唤我老杨就行。”
方棠溪看他比自己年岁稍大,于是道:“杨大哥不必多礼,我表妹不知安置在何处?我去看看她。”
杨开泰为难地道:“舒姑娘的家人一直来寻她,说是舒夫人多月未见她了,很是想念,快要瞒不过去了,所以舒姑娘就走了,临走之前把孩子托付给少爷,请少爷帮她寻一户人家照顾,她来世必定结草衔环,报答少爷。”
“走得这么快?”他呆了一呆,没注意到杨开泰向蓝吹寒的方向微微点头。
“外面有风声说,舒姑娘不回家其实是去寻死了,舒夫人怕她就这么没了,所以一定要见到她。她也是担心自己回家后不能再出来,所以做了这个决定,还说这个孩子是死是活,以后就听天由命了。”
方棠溪呆了半晌,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这样的,不由得一喜一忧。喜的是在母亲那里终于有了交代,忧的却是表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身世也是可怜。
众人将他们迎入田庄,有人宰杀了一只羊,将羊杂羊骨取将出来,做了热气腾腾的羊杂汤,羊排烤得焦香,一根根地码在盘子中,送了上来。方棠溪心事重重,原是没有胃口,但看到那羊排上的香料被渗出的油脂浸透,散发出强烈的香味,又有些忍不住,就着几个玉米饼子吃了许多。
孩子被乳母抱了出来,他正满手都是油渍,看那襁褓之中孩子睡得正香,面颊红润,手足白皙柔嫩,显然是照顾得极好。
乳母满脸堆笑,要他抱一抱孩子,他却很是犹豫,求助地看着蓝吹寒:“我会摔了他的,吹寒,还是你来抱吧。”
“你以后总要学着抱一下。”
方棠溪一想也是,自己以后就是孩子的爹了,总不能抱也不抱一下,犹豫着擦了擦手,这才抱在怀里,却是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
乳母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男人对这个就是不在行,要托住他的屁股,不然他会醒的。”
话没说完,孩子就被惊醒了,哇哇大哭。稚嫩的嗓音让方棠溪大是失措,连忙交还给乳母,再也不敢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