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莹则摇摇头,“它掉在地上,自己爬起来,看着像没事。”
秦舫于是安了心,说:“它是刚出生的小狗,还没断奶,本来就不好养的。”
乍然听到樊母的耸人之言,秦舫确实被唬住了。能下手将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小狗摔死,这心得多毒啊?现在好了,她听樊莹解释了就知道那只是误会一场。
“秦舫。”樊莹微微皱了眉头,以强调语气又说,“我真的觉得它恶心。”
这样啊。秦舫虽然有吃惊,还是安抚她,“恶心就恶心吧,不同人对着同一样东西有不同的反应,这很正常的。”
“我……”樊莹竭力想要表达什么,要以此验证自己的“罪名”。秦舫忍不住把头靠在樊莹肩膀上,她半眯着眼睛问:“我问你,如果那只小狗没有舔你,你会失手摔了它吗?”“不会。”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秦舫说不来有点高兴,她得寸进尺又把一只手挂在樊莹脖子上,说道:“你妈妈说你错了,说你残忍,你不要信她。你现在要听我的,我说你没错你就是没错。”
秦舫这么说,樊莹的眼睛歘得明亮起来,她高兴得几乎记不清自己被秦舫打断的半截话是什么。
没一会儿,她又想起来了。她想说,她觉得那只狗就是摔死了也没什么。
除了小狗的事,秦舫还想知道樊莹在她初中转校以后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摆脱了樊母,怎么考上了大学,又是怎么……认出了她?樊莹小时候的事秦舫刻意没有问,一个原因是她不舍得让樊莹回忆痛苦的时光,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自己不敢听。即使樊莹有问必答,在她回答之前秦舫也总是告诉她“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樊莹还能怎么过来呢?在就读寄宿制的高中以前,她在樊母手掌心根本翻不出天来。等到上了高中,见识的人多了,她才意识到其他人并不像她一样生活。
樊母所做是不对的,反常的,这样暴躁偏执的人是可以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的。知识改变命运。知识让她将母亲送进精神病院整整四年,也让她一封信件就将母亲送到燕京管理最严格的医院——她的母亲一辈子都别想离开那个地方。如果离开了,她总还有数不清的方法将那位母亲送回去。今天,她不就轻而易举惹怒了那个女人吗?
离开樊母独自生活的樊莹,对自己现状逐渐有了全新的认识,她为自己考上了这个学校,又幸运地重逢了从不拿她当作异类的秦舫。
樊莹抚摸着秦舫的脸,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然后闭上眼睛含住秦舫的嘴唇。
“我总是能认出你的。”就像,在你认出我之前,我也总是在你周围。这是不会改变的。
秦舫拿樊莹这句话当成告白,这也确实是告白。秦舫不自觉笑了起来,樊莹就转而亲吻她的嘴角。
两个人终于回到家,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幸而撞上秦母大包小包刚从超市回来,她们就煮了一碗豆沙汤圆吃。
豆沙很甜,秦舫只吃了六只汤圆就腻了,一碗十二个吃完了一半,餐桌对面的樊莹问她怎么了,她做出“嘘”声的动作,将剩下的都舀到樊莹碗里。樊莹咬破汤圆,喝了一口甜豆沙,小小的汤圆其实没多少馅料。再然后她双手撑在桌上,身体越过了大半张桌子,她又吻上秦舫。
甜吗?甜。腻吗?不腻。
陷入恋爱的两个人甚至忘了秦母正在厨房里头的隔间整理年货,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响起,她们快速地分开。
秦母“咦”了一声,说道:“我觉得暖气不热啊,还想打电话让人来修呢。怎么你吃个汤圆,脸都吃红了?”
秦舫红着脸,机器人唇边沾到了豆沙,却还一本正经在吃汤圆。秦舫就捞起樊莹没拿筷子的左手贴到自己脸上,说道:“暖气确实得修,樊莹的手很凉呢。”
秦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好像樊莹这个小姑娘面上也是粉粉的透着红。
秦母开始大量购买年货了,新年就近在眼前。班级群一条一条的消息都在拜年,秦舫爬上社交账号还能见到很多不熟悉的同学发来的私聊。出于礼貌,秦舫挨个回复了,虽然只是把“新年快乐”几个字粘贴以后再发送,她还是觉得手酸。
按着顺序回复了十几个人,她看到了那个二次伤腿的班长给她发的祝福消息,秦舫估计那一大段的文字也是禹嘉木从复制粘贴了群发的。
她和樊莹,和秦母,三个人正在客厅看着电视嗑瓜子,秦舫看了樊莹一眼,在聊天框写上“我们聊聊吧”,按了发送。禹嘉木很快回了语音电话,秦舫按掉了说自己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你还和樊莹在一起吧。”
秦舫心想这关你什么事,却还是回了个“嗯”。不过她没有慢慢与禹嘉木周旋的耐心,直接就问他:“你为什么就咬准了樊莹呢?”
禹嘉木回得很快,“一个可能,她确实做了。还有一个可能,她有那样的能力和决心,她却没有做。”
秦舫腻烦被他这样吊着胃口,正要请他直说,禹嘉木扔给她两张图片。还是那两篇新闻报道,只是被人做上了记号和笔记,秦舫没看清禹嘉木写了什么,先入眼的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下面说的,如果你不信,随时可以打电话核实。”
“这两篇报道发生在同一天,同一个社区,同一栋居民楼,甚至同一个楼层。除此以外,少有人知道它们其实就发生在前后十几分钟里。两个中学生玩闹那一条,主人公就是你和樊莹,我不知道你记得多少,我问了伯母,推测出一些。这件事发生在成年男子不慎跌倒之后,所以两件事我就按时间线给你理顺。”
“按另个事件的当事人所说,他遇上了两个在楼道结伴玩闹的初中生女孩,他起了逗弄孩子的心思。至于他具体做了什么,他不肯说,正是这件事让其中一个孩子将他推下了楼梯。他因为自己心虚,只能装作是自己失误。”
“男子摔倒之后,就轮到你了,你是为什么摔破了头呢?”
禹嘉木写到这里隔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新的消息发送过来,秦舫只好回答他:“我忘了。”
“那好,你是为什么忘了呢?有没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超越你认知的事情,因此你故意忘掉了它?你总应该想过,你为什么会摔倒,为什么记不起那前后的事吧?”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从某种层面来看,也有我知道的意思。正因为秦舫模糊知道些什么,她才没有打断禹嘉木的推测。
“这些又和你的伤腿有什么关系?樊莹这段时间和我在一起,你总不能还说是她做的吧?”
禹嘉木:“是,这次不是她。”很快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发现了一点新的东西,等确认了再告诉你……先过年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真要祝福她,就不会在过年前的两三天和她聊这样的话题。聊到最后,还给她留了悬念,闹得和连载似的。
禹嘉木所说是臆断多过事实,而当事人除了那串号码的主人与她,还有一个在她身边的樊莹。男子说的话不能全信,就只有樊莹是最清楚事实真相。樊莹,才是追究过去的捷径。
秦舫放下手机,秦母和樊莹两个看电视看得正哈哈大笑,她们看向唯独不在笑的秦舫,秦舫也就笑了起来。
她说:“饮料喝完了,我去倒。”
还是等新年过后,再为禹嘉木的疑心追问樊莹吧。
第46章 (十四)
(二十)
秦家夫妻俩都不是燕京本地人,只是在这里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自然而然定居下来。秦家的新年有一度相当费神,秦父自驾回到老家,祭祀完先人忍着疲劳再开车回家。前两年开始不那么周折,还是因为秦舫上了大学,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是个年近五十岁的半百老头,没那个折腾的精力了。当一个人开始认识到自己日渐衰老,衰老就从他的身躯啃食到了他的灵魂。
三十夜里,家中准备年夜饭,秦母在厨房忙成陀螺,秦舫帮忙打下手,秦父和樊莹在另一边包饺子。秦舫干活很利索,甚至能预估到秦母下一步需要,秦父时不时瞄她一眼,过一会儿故作不经意问她:“你在学校谈恋爱没?”
秦舫开着水龙头在洗青菜,故意将水流又开大了一些,这才回头说:“爸爸,你刚才说什么?”
秦父摇摇头,一脸的无奈。他也年轻过,秦舫在恋爱,他看出了一点苗头。就是秦舫不像其他孩子手机不离手,这点不像异地恋该有的状态。秦父便猜,秦舫的恋人会不会是燕京这头的,只是他再观察一阵,发觉自己女儿房门都不大爱出,这就教他疑惑了。
“叔叔,秦舫没有男朋友呢。喜欢她的人倒是多,就是没有她喜欢的。还有我们班长……也暗恋过她。”
樊莹压低声音,体贴地满足了秦父的好奇心。她所说句句皆真,除了没坦白秦舫有个女朋友而已。即便如此,秦舫还是回过头偷偷瞪她一眼,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开了。倒是秦父被两个年轻女孩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咳咳两声,一张脸绷得严肃,像个严父的样子。
七点春晚开播,秦家差不多也在这个时间吃饭。大部分卫视都转播了这个节目,秦父调了几轮电视频道,借用电视热闹的背景音来帮忙烘托节日气氛。
四个人吃着一桌八道精心制作、集齐了海陆空三处鲜味的年夜菜,竟比平时胃口更小,秦舫刚喝了一口饮料就打了个饱嗝。至于她为什么打饱嗝,还是因为做菜时试吃得太过贪心。装食物的胃囊饱了,她还有存放茶水的余裕,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酸奶抿个不停。一顿饭下来也被她一个人喝掉半瓶饮料。
新年这天无事可做,吃过饭秦舫抢着洗了碗,一家人就又围着看起电视。电视的内容并无人关心,此刻是一家人吃着零食谈天说地的闲暇时光。电视看到中途,秦父秦母一起回了趟卧室,再回来就拿着两只红包,秦舫一只樊莹一只。
秦母把红包塞到樊莹手里,樊莹有些不知所措,她回头看了眼秦舫才将它握到手里。父母离婚之前她收到过新年的红包,也为此期待过,但从樊母专注于对她的“改造”之后,她就再也不知道节日是让人感到温馨与喜悦的日子。
樊莹觉得手上的红包很烫手,就像它的颜色一样,被一团炽烈的火焰包裹。这火烧得她手指发疼,可她就是放不下它。晚上睡觉的时候,樊莹小心地将它放在抽屉里,秦舫又拿出来塞到她枕头底下。
秦舫说:“这是压岁钱,要陪你睡觉的。”
樊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尽管她常在秦舫面前做出柔弱的样子,可她的心像钢铁一样,本来不该有那些复杂的人类情绪。
樊莹的脑袋严严实实埋在被子里,肩膀倒是露出了一大截。秦舫伸手把她的睡姿掰正了,替她盖了被子,然后笑眯眯亲了她的额头,说道:“新年快乐啊,樊莹。”
喜欢秦舫的人那么多,这世上喜欢她的,却只有秦舫一个。
樊莹的占有欲空前地膨胀,她又埋着头,不想秦舫见到她眼中的痴迷。秦舫亲了她的额头,又亲她的头顶,她停下来的时候,樊莹仰起头一下衔住秦舫的嘴唇。与往常浅尝辄止的亲吻不同,樊莹这回的动作大胆了许多,搂住秦舫的脖子,双手顺着秦舫脊背的脉络往下摸索,最后她抱住秦舫干脆翻身坐在秦舫腰上。两个成年人,到这份上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秦舫没有阻止的意思,樊莹就隔着衣料拿敏感的唇感受秦舫身上细微的颤动,从秦舫的双.峰间摩.挲过去,终于咬住她的上衣下摆。樊莹慢慢褪.着秦舫的衣服,同时双手未曾停下温柔的抚.摸,秦舫被她又亲又摸的,在她身.下仿佛一条烫熟的红皮虾。只不过她这条红皮虾,尚有一颗滚烫的色.心不改,羞赧了一阵她渐渐主动地回应了樊莹。比起樊莹的慢动作,她就和土.匪打.劫差不多,一面害羞一面却三两下将樊莹剥得干干净净。樊莹一身白皙的皮肤平时捂得严严实实,放在灯下看,秦舫只想到两个词:吹弹可破,滑若凝脂。她本来想要按掉照明,现在又反悔了,她喜欢樊莹美好的身体,想仔仔细细记住。
很快两个人就光溜.溜地返璞归了真,两人厮.缠在一块儿亲吻相拥,却仍不知餍.足。饱满的花蕊中央有甜美的露水蜿蜒流下,床单被它濡湿,也被两人的汗水浸湿。樊莹伸手在花蕊周围小心地揉.捻,细碎地呻.吟声便从秦舫口中泄出,她立马拿另一只手按住秦舫的嘴,伏到秦舫耳边说:“会被人听到啊……”秦舫的身体绷紧了,集中了全身观感的那个敏感之所却仿佛扭开了水阀,变得更加敏感易摧折。樊莹手上淌满了花汁,两人扭动着腰肢竭力接近彼此,她自己也已欲.念横流。秦舫仿佛是她一人专属的催.情药,她只是轻轻咬住秦舫的肩头,就觉得一身的血液在沸腾。听秦舫的声音从悦耳到沙哑,樊莹才稍作休息,含.住身下人的耳垂,舌尖四处游走,像在玩什么抓捕游戏。秦舫哑哑地笑了,突然袭击了樊莹此刻的软肋,眼中带着情.欲燃烧的意.欲,又带了情人间玩闹的促狭。
她说:“我更喜欢你的声音,唱歌给我听啊。”
手指便如琴键,而樊莹是她唯一的琴。
当晚的凌晨,秦舫翻箱倒柜找了花色相近的床单被罩换上,再连夜将旧的毁尸灭迹,两人前后到浴室又洗了澡。
要是不折腾这些欲盖弥彰的小把戏,秦舫或许就和樊莹两个人头抵头睡着了,她们在黑暗中睁着清醒的眼,一直见到了透过窗帘泄入的晨光。
秦舫偏头说了早安,才发现樊莹双眼亮晶晶的一点都不输她。
“早安。”樊莹在被窝里向秦舫发动了咸.猪手攻击,秦舫防备地掩住胸口,真是哭笑不得了。
怎么,一晚上还没摸够?当你睡着了才不和你计较的好吗?
第47章 (十五)
(二十一)
寒假一个多月,过完新年就跟调了快进似的,眨眼到了返校日。期间秦母时不时拉着秦舫谈谈人生理想,想要诱.惑她主动离开樊莹。秦舫先还没觉出什么,次数多了,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头。
秦母在家中见过寥寥几位亲友,难得放了长假就爱待在家里,秦舫稍一动脑筋就想到那位为了一则旧新闻电话访问秦母的禹嘉木。也许,他不止问了当年的事;也许,秦母自己联想到什么。离家前一天,秦母又准备好了长篇大论,秦舫自己摊了牌:“妈妈,不知道你有没有认出秦舫……她是我初中转校那段时间认识的朋友。”
秦母被她一句话吓得满面惊愕,不知不觉还带了点口吃:“你……你不是都忘了吗?”
正因为她忘了,那段空白的旧事才被人翻出来,当作泼在樊莹头上的一盆污水。因此,秦舫笑着说道:“我都想起来了。”
“樊莹妈妈来家里道歉,我那时在卧室睡觉是不是?”秦舫看着秦母点了头,接着说,“她妈妈说的话你不要信,过年前我去看过阿姨了,樊阿姨在精神病院待着,已经疯了。”
“那年她的精神就开始出现问题,才有那些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樊莹和那样的母亲过了两年,高中离开母亲回归了正常生活,她真的不容易。妈妈,你不要误会樊莹了。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让秦母接纳樊莹的身世,秦舫竭力美化了真相,秦母的一颗心起起伏伏仍难平静。
“疯了……”那樊莹不就是疯子的孩子?有那样的母亲,癫狂的基因潜伏在她身体里,她能好成什么样子?秦母完全记不起“初见”樊莹的欢喜,话都快说不利索。
秦舫安抚地拍着秦母的手背,只好说:“你慢慢听我讲。”
记不清那起意外的秦舫,将她凭想象杜撰的故事给秦母细致描述了一遍。估摸着樊母举例论证,一定不会忘了讲起那条惨死的幼狗,秦舫顺带将这件事澄清了。最后绞尽脑汁结词陈论,就为了让秦母相信樊莹和樊母不一样:她能融入社会,不陷入自己的妄想。
“你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好,就算你不信我,你还不相信自己吗?”眼看着秦母犹疑不定,秦舫连连发问,“要是没有班长的电话,抛掉成见,你觉得樊莹究竟有什么反常?”
秦母说不出来。
“我本来是不信的,只是想到了当年樊母的话。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