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瑞知道楚秋那边杀青了，正闷头努力工作, 企图挤出时间回头好计划跟楚秋多相处一下。
张大力发来的消息让祁天瑞一愣。
然后他回复了六个点。
张大力一看，就知道祁天瑞压根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不知道该说他是缺心眼还是太自信。
总觉得前途十分灰暗。
张大力放下手机，转头看向了楚秋。
楚秋在背台词, 他在背台词这方面天赋异禀，大概是因为脑子里总要记住很多小剧本以备不时之需的关系, 楚秋在速记这方面的才能堪称惊人。
“回去给你一套原著。”张大力开口说道。
楚秋转头看了张大力一眼, 拿出手机来点了几下, 之后把手机屏幕放在了张大力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太京》原著在晋江文学城发表的绿色页面，楚秋已经全文订阅, 并且看了一小半了。
文比较长, 楚秋忙着拍电影记台词，还没看完。
刘导的这部剧跟网络原著同名, 编剧也是原作者亲自操刀, 以楚秋的眼光来看, 这个剧本节奏非常棒，看起来原作者本身应该也是从事编剧相关工作的。
“手机字小，伤眼睛。”张大力说, “反正这本书你柳姐那里各个版本的都有，我拿一套来也不妨事。”
楚秋点了点头，说好。
“哦对了，你可以跟你柳姐聊聊人物。”张大力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是原作者来着。”
楚秋收手机的动作一顿，瞪大了眼，惊讶的看着张大力。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啊。”张大力说，“你柳姐也没上班，就偶尔通过我做一做编剧助理，平时就写写小说打发时间，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楚秋回忆了一下张大力的家庭地位，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柳姐偶尔会做做编剧这件事，楚秋是很清楚的，但他还真不知道柳姐还点亮了网文技能。
“挺好的，这样你进组之后不会受欺负。”张大力一咧嘴，那张充满了黑道气息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依旧杀气腾腾的。
楚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突然杀进大制作剧组，还直接跳到了男三的位置上，光这一点就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等着咬他一口。
网上舆论什么的都是小事了，张大力比较担心楚秋在拍戏的时候被人使绊子。
抢戏放暗箭是常态，楚秋有实力，张大力这点倒不担心，就怕有的红眼病狗急跳墙，趁着某些打戏和混乱群戏的机会，故意下黑手让楚秋受伤。
打戏受伤正常，但被故意打伤，就很恶心人了。
奈何楚秋目标大，而且横看竖看上看下看，他这副安静乖巧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欺负。
被欺负了还不一定会说出来。
《太京》的剧组里可没有热情洋溢天天拉着楚秋一起玩的周熠星，柳闻青那个正儿八经的老干部，拍起戏来脑子就一秒退化成金鱼，除了拍戏什么都直接扔到脑后，到时候还能记得有个楚秋需要他多加照料才有鬼了。
张大力一想就担心得不行，交代楚秋说：“刘导是习惯让主编剧跟组一起讨论的，你柳哥和柳姐都在组里，要是不想跟别人打交道，你就跟着他们就行。”
楚秋嘴上说好，但也觉得自己到时候恐怕照旧是有戏拍戏没戏蹲角落的。
刘导那边的档期已经出来了，前期拍摄都是在棚内，之后要去影视城取景，还有一些外景压在了最后。
前中期拍摄都在B市完成，张大力虽然不可能全程跟着楚秋跑，但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太多。
楚秋的戏份很重，跟柳闻青的对手戏也不少，再加上需要跟组的柳姐，有这么几尊大神盯着，楚秋觉得就算是有人想搞事情，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不用担心的。”楚秋说道。
“也是。”张大力操着老妈子的心，叹了口气，“你是锦鲤嘛，运气应该很好的，碰不到那些红眼病。”
楚秋：“……”
我真的不是。
因为是夏天的缘故，楚秋的行李十分轻巧，连行李带箱子也不过五公斤重，张大力下车的时候，拎着行李箱就跟拎空包一样轻松。
楚秋戴着口罩和帽子，背着背包，跟在张大力背后进了VIP通道。
两个人坐在休息室里候机，张大力手机嗡嗡嗡震个不停，拿出来一看，全是祁天瑞的消息，措辞十分之鸡裂，可以从中窥见出祁大老板的内心有多崩溃。
张大力跟祁天瑞你来我往了一会儿，那边终于消停了下来。
张大力放下手机，问旁边依旧抱着剧本啃的楚秋：“回B市之后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上一世的张大力已经很久没有问过这种问题了。
自从他得知了楚秋是个孤儿，而楚姨又走了之后，就再也没问过这样的问题。
楚秋没有朋友，对于社交非常冷淡，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工作之外勉强称得上是社交活动的，就是被张大力强拉去他家吃顿饭。
楚秋一年里唯一算作私事的，就是去祭拜楚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楚秋依旧是个孤儿，但楚姨没有离开。
她这次的病发现得早，手术十分成功，回到福利院里之后，恢复的情况相当好，在前两天还给楚秋打电话，说回了B市之后回福利院去看看，给他坐一桌好菜犒劳一下。
楚秋并不是没有朋友了。
热情周到爽朗大方的周熠星大概算得上是他的友人，这一个月来没少拉他四处溜达着吃喝玩乐。
楚秋也不孤单。
同样多经历过八年时光的祁天瑞熟悉他，了解他，知道他的经历，熟知他的许多事情。
变化很大。
楚秋想，好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但这些变化，并没有让楚秋感到苦恼。
对于这些变化，楚秋扪心自问，他是感到十分开心和愉悦的。
楚秋摩挲着手中的剧本，对于张大力的问题，轻轻点了点头。
张大力问：“有什么安排？”
明星艺人之类的，很多隐私的事情也是需要报备的，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比如被跟拍影响到朋友生活，被断章取义的截取了照片泼一身脏水之类的事情。
楚秋早年红起来之前，曾经因为跳槽风皇突然得到大量资源被黑得体无完肤，后来又由于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匹配他所拥有的那些资源的缘故，经历过一系列的腥风血雨。
对于这些事情，他很是熟悉。
所以楚秋很诚实的回答了张大力的话：“回福利院。”
楚姨很久没下厨了，楚秋从前两天那通电话起就一直在期待。
张大力听他这么说，只好把心中的打算往后挪了挪。
“我跟你一起去吧。”他说道，“也该去见见你家长辈。”
张大力说你家长辈说得十分自然顺畅，楚秋听了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他并不排斥这件事，甚至是乐于见到这种事的，因为张大力的存在对于楚秋而言同样是家人。
楚秋点了点头，低头去看剧本。
张大力的手机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嗡嗡响。
张大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祁天瑞，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对楚秋说道：“小秋，得空了要不要到我家去坐坐？”
楚秋头都没抬：“好啊。”
张大力还有一堆劝说和借口没有讲，被楚秋两个字堵在喉咙口，愣了半晌，默默咽了回去。
他之前和祁天瑞商量着，由他们两个试探楚秋到底是直是弯似乎是不合适的，但由张大力媳妇拉拉家常扯扯淡顺势问一问，却正合适。
而且柳姐本身对于降服了祁天瑞的楚秋也十分好奇。
不过祁天瑞他很可以啊，居然连楚秋不会拒绝去他家这种事都能知道了。
这种了解程度已经很超过了。
祁天瑞和楚秋之间绝对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张大力心中想道。
他眯着眼打量了楚秋好一会儿，始终没能从楚秋平静的面色中觉察出什么来。
公司分给楚秋的公寓有家政阿姨定期来打扫卫生，楚秋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大睡了两天之后，拎着给福利院的大家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楼。
在下电梯的时候，正巧撞上了刚好回来的周熠月。
周熠月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一脸菜色，看到楚秋之后那眼神幽怨而哀愁，还特别反常的沉默不语。
楚秋被他盯着，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秋啊。”周熠月扒上来，“秋啊，星星他在C市，是不是特别开心啊？”
楚秋抬头看了一眼下车过来接东西的张大力，想了想，对周熠月点了点头。
周熠星岂止是开心，他在C市快活得都快化身窜天猴直冲上天了。
周熠月闻言脸色更差了。
“凭什么星星他在C市浪得飞起，我就要因为你俩那套照片被迫相亲啊！”
周熠星和楚秋那几张照片一出来，双胞胎的爸妈越看越觉得自家小儿子怕是弯了，转头就跑去周熠月店里逮住了大儿子，说月啊，星星弯了，你可得把持住。
“这才一个月！我都见了六个姑娘了！”
周熠月委屈极了，他瞅着楚秋，仿佛下一秒就能“哇”的一声哭出来。
楚秋想了想，从手里的几个袋子里艰难的拿了个苹果出来，递给了周熠星，权当安慰。
周熠月也没客气，接过了作为安慰的苹果，回头看了看走到旁边来的张大力，又瞅了瞅楚秋拎着的大包小包，觉得这副样子也不像是要去工作。
“准备干嘛去？”周熠月问张大力。
张大力一边接过楚秋手里的大小包，一边回答说探亲。
“那挺好不赶时间，秋你赶紧帮我个忙。”周熠月摸出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来，对着镜头说你是个直的，星星也是直的，你跟星星是普通朋友关系，我发给我爸妈。”
说完周熠月一顿，想到祁天瑞的心思，这才想起转头问楚秋：“你……是直的吧？”
张大力：“……”
@祁天瑞
你看看人家！！！！
再看看你自己！！！
真是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张大力：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辣鸡的发小！
祁天瑞：我吃柠檬[哇的一声哭出来.jpg]
第三十三章
说来可能没人相信, 楚秋的性向其实是大白兔原味奶糖。
……开玩笑的。
从来没有人当面问过楚秋他的性向问题, 楚秋也从来没有特意去考虑过。
但别人问了, 他通常都是会回答的。
楚秋想了想，不太确定道：“是……吧, 大概。”
提及性向，就不得不联想到喜欢的人。
楚秋有喜欢的人吗？
他自认为是没有的。
楚秋阅读过许多书籍，看过许多影视作品, 也仔细看过情感类的节目，他习惯从中归纳总结出“喜欢”和“爱情”这种特殊情愫的情感表现和生理反应，以此作为他拍戏时的参考。
但除却他能感同身受的亲情类作品和节目能让他产生共鸣之外, 关于爱情的故事，他始终无法将自己代入进去。
大概是因为未曾感受过, 所以无法理解, 就如夏虫不可语冰。
楚秋虽然无法了解这样的情感, 但对于这种胜似亲情又不是亲情的情感始终都抱着敬畏之心。
他努力归纳总结了许多，同一个场景私下练习无数次, 一直依靠技巧来演感情戏, 容纳了许许多多的参考，虽然没有情感的代入, 在镜头下却依旧表现得十分完美。
很多大导都夸他入戏快, 感情充沛。
可实际上, 楚秋一直以来都对爱情这档子事没有什么实感。
他没有喜欢的人，也未曾拥有那份心情，自然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直是弯。
在不确定自己是弯的情况下, 通常就默认是个直的。
但楚秋这答复充满了犹疑和不确定。
因为在联想到“喜欢的人”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不同以往一样脑袋空空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祁天瑞。
大概是因为祁天瑞是最先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明确的对他表达出爱情意向的人。
楚秋：“……”
要命了。
他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脑子里的祁先生晃出去。
周熠月和张大力看着犹疑不定的楚秋，对视一眼，觉得祁天瑞还是有戏的。
张大力心里有了底，就开始赶人：“行了行了，周熠月你赶紧回去，我们先走了。”
周熠月撇撇嘴，收好手机，拿着楚秋给他的那个大苹果走进了电梯。
自己开车的话，福利院跟楚秋现在所居住的公寓还是有些距离。
张大力开着导航，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坐在后座垂着眼沉思的楚秋。
又是一个红绿灯路口，张大力踩下了刹车，问楚秋：“想什么呢？”
楚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冲张大力摇了摇头。
总不能跟张大力说他在想祁天瑞。
在之前察觉到自己想法的时候，楚秋就感觉有些尴尬。
要说祁天瑞对楚秋的好，楚秋有没有发觉，有没有感动，那肯定都是有的。
可正因为有这份感激在，面对对他抱着异样好感的祁天瑞，楚秋就愈发的感觉不知所措。
在知道祁天瑞的心思之后，楚秋非常明白祁天瑞只是单纯的想要对他好，想把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用以表达自己的好感与诚意。
可楚秋对此只觉得压力有点大。
大概是因为他对祁天瑞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论报答，加上他上辈子的资产，都不够祁天瑞给他砸的一个零头。
意识到自己无法回应感情，又没办法报答这份好感，楚秋就感觉自己愁得头大。
以祁天瑞的地位和身份，大概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
就比如他觉得甩手给楚秋砸个几千万让他直接空降剧组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又比如他觉得给楚秋控舆论垒资源推楚秋，大大方方的把楚秋拉进他的朋友圈里，也不算什么事。
他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无法明白被他施以如此程度的重视和好感的人内心的不安。
楚秋并不讨厌祁天瑞，对于他的表白也并未曾升起过什么厌恶。
当时他只是平静的听完了祁天瑞的心意，平静的拒绝，然后平静的道歉。直到重生回来细细思索，才猛然意识到在自己没有察觉的地方，祁天瑞偷偷的为他做了多少事情。
祁天瑞对楚秋的好，楚秋都一笔一划记得很清楚。
可对于没办法回应他的好感，却又希望能够报答祁天瑞的楚秋而言，这一笔一划的债务就越堆越高，越堆越高，高得楚秋拼命仰起了头，都望不到顶峰。
人情债最是难还，楚秋感到十分苦恼。
他寄希望于重生一次，事情能够有所改变。
不论是他改变，还是祁天瑞改变，都是好的。
楚秋抬眼看着前方的红绿灯，红色的秒钟闪烁跳跃着归了零，灯光从黄转绿。
过了这个红绿灯，就到了福利院所在的街道了。
张大力找了个树荫停好车，跟楚秋从后备箱里分着拎完了大包小包出来，往福利院门口走。
正是下午，初秋的阳光还有些炽烈。
楚秋走了没两步，转头看了一眼停在张大力前边的面包车。
张大力正瞅着福利院的牌牌，上边写着“B市福兴儿童福利院”。
见楚秋停下，问道：“怎么了？”
楚秋看了那车一会儿，走到传达室窗户外边想问问还负责守大门的海爷爷，结果发现老爷爷在开着空调的传达室里，躺在椅子上，美滋滋的睡得正香。
“没事。”楚秋摇了摇头，又瞅了那车一眼。
福利院附近的车楚秋差不多认了个遍，这块小小的郊外老城区里，就像独立于繁忙大都市之外的小城镇，哪家出了事娶了媳妇买了房车有了什么工作，基本上都门儿清的。
楚秋记性很好，这辆车楚秋没见过，车牌号也没见过。
停在福利院门口，可能是办好了手续来领养小孩儿的夫妻吧，楚秋想着，带着张大力直接进了院门。
楚秋一边走，一边短促的介绍。
“操场。”
“宿舍。”
“教室。”
“……”
张大力听着楚秋毫无解说的介绍，无奈的配合着点点头。
福利院不大，经济也并不算宽裕，建筑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墙面上爬着翠绿的爬山虎，围墙里侧的角落里有几块土地，搭着架子爬着藤，藤下的菜畦苍翠的长着一些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