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低血糖在不断地考验着她的意志力,想要睡觉想要昏厥,但又不想失了面子。她硬挺着,看到陆南奔进了她的家,他将丁香从地上掺起来但是没来得及搭理自己。紧随其后的,是接到了电话的陈秋糖,和陪她前来的杜灵。陈秋糖倒是直接朝着叶从心扑了过来,这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有人在乎的。
这个家里一下子变得这么热闹了。
她看着陈秋糖凑近来,一双精致的眼里依然漫上了泪水,满脸惊慌失措。这孩子的手举到她的脸侧,却颤颤地不敢触碰上去。叶从心知道其原因,她太娇气了,被陆南的妈妈打的那一巴掌,一定已经让脸蛋红肿起来,看上去很恐怖。她看见陈秋糖攥起了拳,眼里冒着火,猛地起身。
“别。”叶从心拽住了陈秋糖的手。她恨恨地甩了一下手,叶从心却相将她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甩不掉。陈秋糖回头来看了她一眼,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
杜灵说:“你不要动手,我来。”
杜灵马尾一甩,站在了陆南面前,说:“你父母打了陈秋糖的姑姑,可是她是无辜的,你们没理由打她。我不打老人。”话音刚落,她胳膊向上一抡,响亮清脆的一声,在陆南脸上留下了一个鲜艳的掌印。
“你!”陆南的妈妈抡起扫把来就要打她,谁知杜灵灵巧地一躲,扫把又突然被人捉住,再也不能动了。
捉住扫把的是陆南。他将扫把夺过来往地上一扔,大吼一声:“都别闹了!”
……
陆南的父母被他劝走了,他向父母保证自己可以将这烂摊子解决掉。可是关上了防盗门,也不过是几人尴尬相对。叶从心坐在沙发上,手被陈秋糖紧紧握着,她再也没看过丁香一眼,也看不出愤怒,好像在冷静地思考着什么。
丁香和陆南给了她解释。
第92章 接棒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 丁香就要下定决心向妈妈出柜的时候,妈妈给了她另一封遗嘱,这封遗嘱上,家里的房子由两个孩子平分。妈妈对她说:“趁着我身体还可以, 我能再去用这封遗嘱做个公证。但条件是,你得结婚。”
丁香万万没想到,妈妈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居然让步到了这个程度。她出柜的话完全被憋了回去, 因为没意义了。她从妈妈?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腔杌迫匆廊痪鞯难劾锟戳顺隼础杪璐永疵幌嘈殴丫男肮檎杪枰米詈蟮幕幔幢闳靡淮蟛剑惨门呱险臁?br /> 她心在哭, 可她看见妈妈比自己的心还要疼。
她本想说“我宁可一分钱都不要, 也不会结婚”,可这一刻, 她沉默了。她说她回去考虑一下。
那天傍晚, 丁香和陆南在旷岛无人的偏僻海滩上的散步, 望着涨潮的大海那边, 根本看不到影子的大陆的方向。陆南向她下跪。
他们两人是同类人, 在某种意义上有着更加契合的价值观。丁香笑着拒绝了, 可是陆南说:“又不是真结婚。我们办个假证,给他们做一场戏。”
“不稀罕那房子。”
“但是如果你妈妈遗憾地走,你会怨自己一辈子。”
他果然是最了解丁香的人,一句话就戳中了她心里最致命的部分。
叶从心还有许多年。她们还可以走过很多坎坷,最后一起迎接人生的夕阳。可是妈妈, 没有明天了。丁香知道,陆南这个决定既是为了她考虑,也有为自己的成分。她们之间只有彼此体谅,不存在什么谁欠谁。
……
“新遗嘱去公证了么?”叶从心问。
“嗯。”丁香哽咽着说。她相信叶从心最关注的并不该是这个问题。
“那就好。”叶从心笑了笑,“挺好的,这个办法。”
丁香有点绝望了,陆南帮她说,这只是个权宜之计,还说替自己的父母道歉,他决不会再允许他们来打扰叶从心的生活。
“我知道。我挨个打不要紧,又死不了。我也长记性,下次如果他们再来我会直接报警。但是一个权宜之计,接着一个权宜之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永久之计。”叶从看看陆南,又看看丁香,说,“其实,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丁香和她两两相望,她们在彼此眼里看到的仍是鲜活的爱意。可是叶从心的爱意却没有疲惫那么多。丁香说:“你能不能,最后给我一次机会?稍微、稍微体谅一下?这不是真的,我们没有登记!现在他父母也已经不用瞒着了,只要我妈妈一走,一切都——”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为什么还没有处理完你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回来找我?”
丁香欲言又止。她看上去快要急出汗了,可是看了看陈秋糖,又攥起拳来忍下去,“我……现在不能给你解释。”
叶从心只能笑了。“我是体谅你的,你做得很对。这世上有很多人我都觉得他们不容易,我体谅他们也佩服他们,就像我现在也很佩服你。可我不会和他们在一起。
“我根本不怪你假结婚,你就算真结婚,我也能体谅你,不过是个小三,做就做了,我没那么道德高尚。”叶从心笑笑,“可是我们是约定了的。要么出柜,要么你给我一个交代。你却选了第三个选项,还要让我以为你选了第一个。我身体不好,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我就想过个平平淡淡的生活。我现在下船。”
“丁香,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愿意帮你做慈善。”
叶从心说完这话,看见丁香掉下一滴泪来。她觉得丁香可能会为了挽回她而做些什么,连忙说:“体面点。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很体面的。”
丁香又掉下一滴泪,攥了攥拳,终于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她就在哪里哭,陈秋糖似乎被气氛感染了,也在默默地抹着眼泪。叶从心觉得这时候最该哭泣的明明是自己,心里疼得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甚至如果现在心绞痛发作她可能都意识不到,但眼中十分干涩,半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她真是服了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丁香平静下来,问了一句话:“你真是因为我假结婚吗?其实,这只是你甩掉我的一个机会吧。”
叶从心问:“你在恼羞成怒吗?不像你。”
“我都看见了,学姐。看见了很多东西。”丁香戚戚然地笑着,目光在陈秋糖和叶从心两人之间交替着,“你生日那天,我到广场上去看了烟花,那之后的事,我也全看见了。很漂亮,学姐。”
叶从心心里一惊,可是面上未动。她似乎已经不在乎了。然而陈秋糖却坐不住了,她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想为叶从心澄清,但这幅样子完全是越抹越黑。叶从心笑着将她扯回了沙发上,她反握住陈秋糖的手,看见丁香盯着她们紧握的手,眼里露出无法掩盖的厌恶。叶从心甚至感到了阵痛一般的愉悦。
“你跟陆南走吧,丁香。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现在就走。”叶从心柔声说,“以后咱们就别见面了。”
丁香猛地盯着她,似是哀求,“我不能跟他走。学姐——”
“你要得太多了。人不能太贪心,因为我给不了你那么多。”
“上次在旷岛我说过了吧?”叶从心颤抖着唇,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不要你了。”
丁香很快收拾好了东西,这期间,叶从心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她一直握着陈秋糖的手,向一尊石像。她的手是冰凉的,手腕上苍白的皮肤透出红色和蓝色的血管,陈秋糖观察过她的手腕,今天显得更加脆弱。杜灵为她倒来水,她也不喝,石像是喝不进去水的。
丁香拉着行李箱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最终看她一眼。丁香给她鞠了个躬,说爱她。她回了一句:“那你自己消化一下。”
她还爱我,叶从心想。她也爱丁香,她也需要自己消化。在这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爱她。
爱到真的不怪她骗了自己,爱到她所有的解释自己全都不假思索地相信,爱到她和陆南为了做戏同房同寝也没关系,爱到完完全全的体谅,爱到她一个厌恶的眼神就可以让自己坠入深渊。
深渊是好的,可以促进消化。
叶从心消化了一会儿,问:“他们走了?”她已经说不出更长的句子,眼前已经在冒金星,一直拒绝看丁香,也是因为她没有力气抬头了,害怕被丁香看出她快不行了。
“他们走了。”陈秋糖的声音隐隐约约的穿过来,像是隔着水。
太好了。叶从心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心的晕过去了。她感觉陈秋糖努力的抱住了自己,她被拥抱得几乎窒息快要死了。她听见陈秋糖哭着喊着叫她的名字,又说什么对不起。她就想说:你道什么歉啊,也别哭丧啊,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果然,杜灵骂陈秋糖:“你是不是傻啊!快叫救护车啊!”
……
叶从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种体验很不陌生了,她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大概有那么十次左右,是在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病床上醒来,睁开眼的时候世界是昏黄的,还冒着星星。她意识到有人在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小臂,睁眼望去,是坐在床边不断地耷拉着脑袋的陈秋糖。
叶从心的血管太细,正常速度的输液也常常超过她的承受能力,需要用轻拍的方式帮助血管扩张,她才不会感觉到小臂顺着血管爆裂一般的疼痛。陈秋糖已经有经验了。
叶从心的手稍稍一动,陈秋糖就立马精神起来,瞪大了眼睛,眼里泪汪汪的。叶从心看着她就想笑。
但是几秒钟之后,她想起来了。她已经再也没有丁香了。
她对陈秋糖说:“新生活开始了,我的甜甜。”
陈秋糖有点哽咽,“你别强迫自己。如果你不想她回来,没关系,反正我会陪着你。如果你想让她回来,我可以帮你去找她。”
叶从心笑道:“你为什么这么贴心啊?还帮我找她?你不喜欢我了?”
陈秋糖低下头掩饰大红脸,“我只要你不赶我走。”
“我可以不赶你。可是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离开我?”
“当然不会!我一辈子都不会!”
“丁香也这么说过。我妈当年,也这么说过。”
陈秋糖抬起头,看见叶从心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像个死人。她体温本来就低,眼里若没了光亮,那么整个人就跟死人差不了多少了。陈秋糖连忙说:“我、我喜欢你!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啊。”叶从心说,“你总会有累的一天的吧。”
陈秋糖听了怔怔的,手上为她拍打的动作停了下来。叶从心感到了酸胀,然后演变为疼痛,她闷哼了一声,陈秋糖立马回过神来继续帮她拍打。叶从心蓦地眼眶发酸,问她:“你何必对我这么好呢?你没有自己的生活么?就不想要一个对你好的人来陪你么?”
“如果你能更关心我,就会知道我不是没有自己的生活。”陈秋糖的声音有些冷。
叶从心心中一颤。这孩子,长大了。没有人的话是不能吞下去的,没有人的真心是百折不挠的。陈念食言了,丁香食言了。而她,因为信念被一次次地风吹雨打,也没能完成说好的“一起走”。
陈秋糖也是普通人,她不会例外。
叶从心想象了一下回到一个人的安宁日子,想象了一下再没有人为她做饭、提醒她吃药、时而烦一烦她、时而吵一吵架的日子。她突然变得恐惧。这种恐惧让她鄙视自己,居然变得如此不能忍受孤独了么?是不是因为年纪的增大?
叶从心猛地坐了起来,趁着病床周围没人,迅速地在陈秋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你……!”陈秋糖捂着嘴,又羞又囧地直跺脚,慌张地向四周张望。
“放心,没人看见。”叶从心也有点脸热。她马上倒回了床上,不耐烦地说,“别犯愣,接着拍啊,疼起来了。
第93章 都是错过
那一天起, 丁香从叶从心的生活里消失了。陆南倒是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叶从心的微信——她相信丁香是不会给他的。这男人可以说是非常努力了,叶从心觉得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可笑的人,如此撮合喜欢的人和情敌,真不是个傻子么?还是用伪善来刷丁香的好感度?
看着不像, 大概,他是真的爱丁香吧。叶从心失落地想,如果丁香能和她假戏真做, 也不失为一种好归宿,自己大概也能好受一点。
巍巍南风:叶学姐,你介不介意出来吃个饭?我想还是应该澄清一下你们之间的误会。
一叶知秋:我介意。
陆南好久没动静,可能是没遇见过这么直白的拒绝。
一叶知秋:还有什么比那天说的更多的料么?如果没有的话, 我们之间就没有误会。
巍巍南风:既然没有误会, 你为什么还是不能原谅她?
一叶知秋:我从没怪过她,就谈不上原谅。她会懂我的, 你不用再努力了。
可是陆南依旧很努力, 在之后的几天里, 他陆续地向叶从心描述了丁香很多不为她所知的生活细节。
比如领证之后他们为了装做夫妻确实一起住在丁香家, 但是同房不同床, 陆南睡在地上。比如丁香其实很早就回到北京了——她需要上班呢。但她一直没有联系叶从心, 而是在回龙观租了一间环境较差的小房子,至今都没过租期。
丁香住在那里有一个月,因为离公司太远,所以过着朝五晚九的生活,即便如此, 她也会抽空到五道口转一转。她会选择叶从心习惯赖床的日子潜入实验楼,在走廊里经过他们实验室的玻璃门时向内留意一下。会请miki吃顿饭,问问她叶从心的现状,但同时让她不要透露自己和她见过面。
可是她看见的,似乎并不是一个思念着她的爱人,她还看见了其他。
这其他具体是什么,陆南并没有说——因为他也不知道。丁香只是在11月的某一天晚上给陆南发微信,告诉他,自己撑不下去了,尽管还有屁股没擦干净,但她必须回到叶从心身边。陆南问她原因,她不肯说,只是显得很难过外加有些惊怒。
11月的某天晚上。叶从心大概猜到了,然后便心头涌上一波波的罪恶感。对比丁香回来之后那段有如新婚的幸福时光,她着实太佩服丁香的忍耐力了。
可这些,不过是一些对丁香的生活添加的修辞罢了,无法改变已成的定局。
最后一次,叶从心告诉巍巍南风:我们不用再联系了,我很忙。
巍巍南风:我们可以吃顿饭,我去北京请你。
一叶知秋:在旷岛的时候我记得说的是我请你来着。不用了,谁请谁都一样,一句玩笑话罢了。
然后,她把陆南拉黑了,也是拉黑了和丁香的最后一扇联络窗。
唯独一月的一天,陈秋糖已经放了寒假,叶从心趁她去上摄影课,开车去办护照续签。她在三环路上堵着车,百无聊赖的时候手不慎碰到了罗莎琳德的什么按钮,小屏幕上列出了乘客名单。
自己的信息下面,就是“副驾驶拥有者,丁香”。
叶从心不知道,如果爽了网上预约好的护照办理事项,会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不良记录,但她掉了个头,直接奔向了中关村。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叶从心发着抖,沿着被清扫出来的人行道走向企鹅那闪闪发光的大楼,钻进丁香每天都要钻两遍对的旋转门 。她直奔前台,告诉那里的工作人员,她想找一个人,叫丁香,是去年下半年从深圳总部调过来的新人,应该还是项目经理职位。她甚至不知道找到之后要做什么,她既不可能去见丁香,也不可能暗中观察。
前台小姐在电脑里噼里啪啦查询了一通,告诉她,查无此人。
怎么可能没有呢?!叶从心懵了。
前台小姐并不会给她更多的解释,她转过身去茫然地望着高档又充满活力的办公大楼,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智障。而这个智障还一直自以为天才无比。
“啊……你……”
一个听起来有些肾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从心一回头,盯着眼前的妹子看了一会儿,猛然想起,这正是当时在深圳见到的那个,丁香的室友。这个程序员妹子竟也调到北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