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对不起, 你别哭了，这样很让人难受的。”安东尼奥伏在方向盘上，蓝眼睛里的雾气结成了水滴, 汽车里下起了雨。
罗德里格先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只能接过手机让安东尼奥先等一下，然后全心全意安慰着哭到不能自已的洛佩兹女士。
良久，罗德里格先生终于哄好了妻子重新拿起了手机, “安尼，你现在在哪里？”
安东尼奥用手臂擦掉了眼泪，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然后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没来过这里。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汽车有导航,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一听电话那头略带沙哑的声音，罗德里格先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无奈地走向了阳台。
自家孩子全部随了妻子，一个两个全是小哭包，而且哭还会传染，动不动就会发生一人难过全家人陪着一起哭的惨剧。
他还是让这两个人避开好了，要是妻子和大儿子开始对机痛哭，那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
“安尼，就像你妈妈说的那样，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应该更冷静地思考问题，而不是一旦遇到事情就会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转，现在你采用的这种方法效率是最低下的。而且莱昂只不过是出去了半天而已，电话打不通也许是因为特殊的原因，胡思乱想只会吓到你自己。明天你还有训练对吧，这个时间你应该躺在床上而不是在街上！先回去休息，也许到了家你就会发现莱昂也正在满世界地寻找你呢！”
“我知道了。”安东尼奥小声地回了一句。
“嗯，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坏！而且，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为你提供帮助。我相信莱昂不会有事的！等他回来了你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应该尊重对方的决定，而不是只想着自己。你觉得莱昂是自认为为你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也是自认为为他好呢？可能他已经不喜欢这份工作了……回家的路上开车要小心！儿子，我们爱你！晚安！”
“我也爱你们，晚安！”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安东尼奥强打起精神发动汽车，他现在心里非常乱。
如果莱昂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了要怎么办？总是出错他当然也会产生挫败感！就算门德斯没有出现，这件事可能只会晚一点儿发生。也许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莱昂会想要离开仅仅是因为他想而已……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莱昂不是因为门德斯也不是因为我，而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而想要离开的话，我想……我会答应解约的！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这样处理，但安东尼奥还是觉得难过死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自私一点儿，然后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他喜欢的东西全部霸占在手里。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晚风与飞驰的汽车共舞，奏出呼啦啦的协奏曲。
安东尼奥心情非常烦躁，平日里认为有趣的声音现在也只觉得讨厌了，直到他看到了一辆灰色的汽车。
那是经纪人先生的车――塞维利亚产，转会皇马前被无数次在耳边提起的奔驰 Metris。
第一时间就有了判断的安东尼奥再去看第二眼时竟然不确定起来，他紧紧握住方向盘，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他害怕那不是经纪人先生的车，又害怕那是！
几十米的距离最终还是到了，安东尼奥下了车，敲了敲灰色奔驰的车窗。
清脆的“咚咚”声一时之间被放大了几十倍，安东尼奥几乎以为自己的耳膜要被震破了，然而这巨大的声响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得到。
原来得不到回应是如此地难受！安东尼奥敛下睫毛，他再敲，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安东尼奥意识到了不对，他绕到了车前，车内空无一人！
荒野、弃车、凶杀……在这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诸多不好联想的安东尼奥脸色发白，他看着路边沙沙作响的草丛，想要敲击大腿外侧的手指僵直到无法动弹。
“哇……咳咳……哇……”
听出了赫苏斯的声音，安东尼奥顿时火冒三丈。他几乎找遍了半个马德里，还违反交通规则一边开车一边拨打电话，结果这家伙居然跑去喝酒！
安东尼奥几步冲进了草丛中，微弱的月光下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不停呕吐的不是赫苏斯还能是谁呢？
“莱昂！”将人拉着衣领提了起来，安东尼奥气得整只手都在颤抖，他很想不管不顾地上手把人揍一顿，但胸口几次起伏之后还是强忍住了揍人的冲动。
“喝！来！接着喝……哈哈，嗝！愿……愿赌服输！”大着舌头的赫苏斯不停摇晃着身体，“嗝――哎？你怎么又起来了？你不是被……被我给喝趴下了吗？”
妈个鸡我忍不了了！
被酒气一熏，安东尼奥只觉脑子轰地一声炸开，然后他就看到赫苏斯惨叫一声捂着脸摔进了草丛里。
“你……嗝……怎么能打人呢？”压倒了一大片干草的赫苏斯醉醺醺的脸上带着委屈，“说好……呃……愿赌服输的！算了算了……呃……不过你……你打了我，科贝电台的采访……采访一定要给……给我的苹果树！嗝……这个床很舒服，就是……扎人了点儿……哇……”
安东尼奥愣愣地看着自己维持勾拳姿势的左手，“科贝电台的专访”这几个字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响。他眨了眨眼，看着烂醉如泥而又脏兮兮臭烘烘的经纪人先生，心里一片酸涩。
将赫苏斯扶起来，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被蹭脏的外套，安东尼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试图脱下外套，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赫苏斯又摔回了地上。
扯下外套，安东尼奥急忙去查看躺在地上的经纪人先生。
只见赫苏斯揉了揉脸，扬起头一脸乖巧地询问：“你是谁呀？”
安东尼奥忍不住笑了起来，柔和的月光下，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美好，至少某位酒鬼就被闪到了。
“精灵……月光精灵！”
赫苏斯的呢喃安东尼奥没能听懂，不然也许明天就会出现“中年酒鬼惨遭殴打”的社会新闻了。
用外套将赫苏斯裹紧，安东尼奥细心地拉好拉链，然后转过身将人背了起来。
很想抓一抓脸颊却发现胳膊动不了的赫苏斯在安东尼奥的背上蹭了蹭，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一脸警惕地询问道：“你是谁？”
“我是安尼！”赫苏斯身上冲天的酒气和臭气也影响不了安东尼奥的好心情，他觉得经纪人先生永远都能给予他温暖。
“安尼？不要安尼背，会长不高！”
安东尼奥停了下来，他的眼眶瞬间红透，差点儿再度落泪。吸了吸鼻子，他侧过脑袋避开了趴在他肩膀上的赫苏斯，似乎这样就不会被那份热意所灼伤。
那句话触动到安东尼奥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在他得到人生第一份职业合同时，高兴的经纪人先生同样像今天这样喝得醉醺醺的。那时两个人都没车，时间又特别地晚，不想麻烦爸妈的安东尼奥只能尝试着将赫苏斯背回家。
然而赫苏斯却灵活地从他背上跳了下来并一边在地上打滚以躲避安东尼奥伸出来的手一边含糊不清地嚷道：“不要安尼背，会长不高！”
那个时候，安东尼奥还是个特别在乎自己身高的小矮子。那天夜晚，他就站在马路边等到经纪人先生睡着然后才艰难地将人背了回去。
两个人相依相伴的十一年间，实在有太多太多透着亮光的回忆了。
心里软成一片的安东尼奥将经纪人先生往上颠了颠，然后两人继续前行。
汽车就在不远处，家也在不远处！
肉肉的小肚子被压得不舒服的赫苏斯并没有强忍的意识，他扭了扭身体，猛地前倾然后一下子吐了出来。
被喷了一头粘糊状固液混合物的安东尼奥脸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已……死……
第86章 难忘的一夜
安东尼奥不想去回忆自己是怎样顶着那玩意儿回家的, 他先把烂醉如泥的赫苏斯拖到浴室里洗了一个澡, 然后把自己从头到脚给搓了一遍。之后他拿着抹布开始清理地板，又用空气清新剂把整个屋子都给喷了一遍。
最后，安东尼奥才来到了赫苏斯的车前, 因为不想弄脏自己的车, 他直接开了经纪人先生的灰色奔驰回家。值得一提的是, 回家的车途中, 赫苏斯又吐了好几次。
拎着水桶, 安东尼奥总觉得奔驰车从内到外都飘着不详的紫黑色气体。他并没有爱干净到洁癖的地步，只是一想到装满呕吐物的车要在自家车库里停上一晚他就忍受不了。
迟疑地拉开后座的车门, 视觉受到严重冲击的安东尼奥迅速转身弯下腰就开始干呕起来。
天呐！这么恶心的东西刚刚就在自己的头发上，甚至还顺着脖子流了下去……脑补出来的场景让安东尼奥呕得更厉害了, 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丢下水桶, 安东尼奥跌跌撞撞地往屋子里面跑。爱谁谁，反正他不管了！
强迫自己忘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然而越是这样却记得越清楚了。趴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 安东尼奥将胃里面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不敢去看洗手池里面的东西, 安东尼奥闭上眼睛打开了水龙头，等待了两分钟，他才睁开眼漱了口。
吐出来似乎就好受了很多！脸色苍白的安东尼奥挤出洗手液, 将自己拉开车门的右手细致地洗了一遍又一遍，柠檬的清香帮助他压下了那蠢蠢欲动的恶心感……
躺在床上，安东尼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那紫黑色的气体正在由车库向其他地方扩散, 甚至可能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身边。
一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安东尼奥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趿着拖鞋进了经纪人先生的房间，呼呼大睡的赫苏斯让他越看越气。
“莱昂！起来！莱昂！去洗车！”抓住赫苏斯的胳膊摇了又摇，结果安东尼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翻了个身继续睡，甚至还打起了咕噜。
安东尼奥感觉自己要被气炸了，不过看到经纪人先生被打成熊猫眼的右眼，那口气又一下子泄了下去。毕竟经纪人是因为他才如此狼狈的，而且打完了人才发现自己误会了对方也让安东尼奥感到愧疚。
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安东尼奥转身离开，那些东西总得有人去清理。
一大早醒来，头痛欲裂的赫苏斯很想哭，他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与科贝电视台的记者梅尔乔-路易斯一起喝酒，然后就喝断片了……
赌约是自己胜利了对吧？那专访呢？
赫苏斯急急忙忙地寻找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他插上充电器，一秒钟都等不下去地试图开机，然而手机屏幕亮了两秒钟又迅速黑了下去。
“一、二、三……三十！”速度飞快地数完了三十个数，赫苏斯再次摁下开机键，这一次他成功了。
不过开机之后，显示出来的两百多个未接电话让赫苏斯受到了惊吓，他点开一看，几乎全部都是安东尼奥的名字。
赫苏斯瞬间感觉到了心虚，他又点开信息，一长串的短信闪了出来。
“莱昂，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去了哪里？”
……
“是有事情吗？没事的话给我回个电话。”
……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对你，我向你道歉！”
……
“不管怎样你先回家好吗，我们可以再谈。”
……
“你还好吗？是出了什么事吗？”
……
“？”
“？？？”
“！！！”
……
“你在哪！”
……
看完这些，赫苏斯更心虚了，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是家才松了一口气。
咬咬牙，赫苏斯还是决定先给梅尔乔-路易斯打电话。
“喂？”一大早就被手机吵醒的路易斯心情非常不美好，“你谁啊！”
“梅尔乔，我是莱昂，我们昨天说好的专访……”赫苏斯既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答案。
“哦！是你，你挺能喝的嘛！哈~”路易斯打了个哈欠，语气颇为随意地说：“既然赌约你赢了，专访给你也没问题，看一下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看了眼自己床头边贴的“苹果树日常训练表”，赫苏斯强行按耐住内心的欣喜，“今天下午以及明天上午都有时间。”
“今天不行！明天吧，刚好借一下现在的新闻热度，明天上午十点钟你带着罗德里格到电视台来，只要报我的名字就会有人带你们进来。行，就这样吧，挂了！”路易斯拍板做了决定，挂掉电话，他拉开酒店套房的窗帘，望着窗外的风景开始思考明天要提问些什么问题。
“耶！”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赫苏斯哼着歌去了浴室准备刷牙洗脸。
“安尼！天呐！我眼睛怎么黑了一只？谁打了我？我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吗？”看着镜子里右眼青紫的自己，赫苏斯不可置信地惊叫道，他像旋风一样一下子就冲到了楼下，并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餐桌前。
足足忙活到凌晨四点钟的安东尼奥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抬头扫了经纪人先生一眼，低下头继续用刀往面包片上抹果酱。
“等等！”赫苏斯猛地拍了一把桌子，“你怎么两只眼睛都黑了？我们昨天不会打架了吧？噢！我的妈！难道我耍了酒疯？对不起对不起，安尼，下次我不会再喝这么多酒了。”
就连抹果酱动作也比一般人要好看的安东尼奥身体一僵，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对不起，莱昂，昨天我打了你，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没关系没关系！一定是我做错了事！你的眼睛……”赫苏斯非常惊慌，对他容忍度极高的苹果树都打了他，那他一定做了非常天怒人怨的事情。
“你没有打我。”一眼就看出了经纪人先生正在害怕什么，安东尼奥脸色苍白语气幽怨，“你忘记昨天发生了什么是吗？我背你的时候你吐在了我的头上，还吐得车里到处都是。为了清理那些东西我一直努力到天亮，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睡着，所以我脸上的是黑眼圈，而你脸上的是我打的！”
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安东尼奥眼睛里面布满血丝的赫苏斯咽了咽口水，只要一想到自己吐在了苹果树的身上他就非常绝望。
“哈哈……哈哈……早餐有我的份啊！”赫苏斯干笑着。
“吃饭吧！”安东尼奥将碟子往那边推了推，低下头有些内疚地说：“打你是我的不对，我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你，你又一直不回我电话，后来见到喝醉的你我情绪就失控了，对不起！”
想起电话那碴心虚就呈几何状增长的赫苏斯连忙摆手，“没事，是我不对，没有告诉你我的去向！”
说完这些，赫苏斯又试探性地往安东尼奥那边移了移，“那我们一笔勾销吧，你也别不理我了，前天和昨天的事都让它过去好不好？”
因为是真正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所以就连那点小心机也显得非常可爱，安东尼奥笑着点了点头。时隔两天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再度恢复了和谐。
“对了安尼，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拿到了科贝电台的专访，明天上午就可以去电视台了！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开心？”没有看到自己预料之中的反应，赫苏斯停下往嘴里塞面包的举动。
“我脸上的黑眼圈实在太明显了，教练他们会不会对我不满？”安东尼奥有些忧虑，其实他已经吃饱了，但因为纠结这个问题而留了下来。
赫苏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去找隔壁c罗借BB霜遮一下！”
“BB霜？那不是女士用的化妆品吗？你觉得c罗会有？”
“怎么不会有？他连面膜都用，BB霜怎么会没有？而且不是还有新闻说他整过容吗？”
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新闻的安东尼奥瞪大眼睛，他想了想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好了！我的车留在了路上，想让克里斯蒂亚诺带我一程。至于你的奔驰，今天你一定要带它去洗车店从内到外好好清洗一遍，还有我们家的车库也要洗！虽然我努力了三四个小时，但我还是觉得它们很不干净！”
“好好好！快走吧，不然你要迟到了！”
这还是安东尼奥第一次拜访邻居c罗的家，而理由还是借什么BB霜。
自觉尴尬的安东尼奥不乐意去敲门，而厚脸皮的经纪人先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