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文清淡定的姿态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本想反驳容文清的人,默默咽下到嘴边的话。
长老的余光他们都怕得很,容文清这个小丫头却能淡定至此,还是先不要惹她,等明天再说吧!
明日会进行传名,各个秀才家都会有官员上门,送上秀才的月俸,同时也是报喜。
如果明日报喜官员真的如容文清所说,是知府大人,那容老爷所提的要求,他们绝对不能应!
往年给案首报喜的都只是普通七八品小官,不可能是知府,如果不是曹智渊之前同容文清通过气,容文清也不敢说明日他会过来。
曹智渊说,他会亲自到容家来,为容文清送上月俸。
曹智渊是真的对容文清的那首词喜爱入狂,连带着对容文清也是青睐有加,甚至不惜在报喜这天,从睦洲城赶过来为容文清撑场面。
容文清取得这么耀眼的成绩,不知会树敌多少,有他这个知府坐镇,碍于他的面子,那些人也就不敢用阴私手段。
这是对容文清的保护,也是要容文清欠他一个人情。毕竟容文清的崛起之势已然清晰,雪中送炭者总好过锦上添花。
看着随容文清走往前厅的宗亲的背影,容老爷颓然坐下,叹口气。
“父亲,姐姐她,是不是非常不喜欢我。”孙文杰想了半天,怯生生的开口问,之前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姐姐,容老爷也同他说过,容文清有多么多么好,他背不下来的诗词经书,容文清只消看一眼就能全部记下。
看着孙文杰懵懂的眼睛,容老爷闭上眼,让小厮将他带下去。
“我容家这一支,怎么能断送在我手上?”
第二日一大早,天都没全亮,容府的侍女小厮就开始工作,将容府上下擦拭的干干净净。
听小姐说今天知府大人会来,必须弄干净啊!
“叔伯,知府大人真的会来吗?”一个容家的宗亲拘谨的坐着,想到会他能看见知府,他就兴奋的手发抖。
长老喝口茶,没有说话。不管谁来,孙文杰都不可能改姓。
天色大亮,容文清醒来,这容府虽然让她各种不省心,但她还是只能在这里安眠。
“曹智渊应该会在午时左右到,那些宗亲们都起来一个小时了。”月半瘫在榻上,像是一块黑白色的毯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要看我那位便宜爹怎么想,他如果就此收手,我还能对他客气些。”容文清眸色阴沉,若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她。
容老爷不是怕他这一支断后吗?那就将她迁出这一支,独自立户,没了她这个女儿,也没了孙文杰,她倒要看看,容老爷被怎么有后。
容文清知道,孙文杰不是容老爷的亲生儿子。
孙文杰的娘出身烟花之地,容老爷就是个接盘侠,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容老爷与容夫人都属于基本上不会有孩子的体质,容文清的出生是因为容文清需要一个身体出世,有月半的帮忙,他们才能有一个孩子。
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容老爷和容夫人又年轻,怎么可能一个孩子都没有?
正如月半所说,曹智渊是在午时左右到容府的。
等了一上午,各个宗亲早就不耐烦了,他们认为自己被耍,如果不是长老压着,早就去祖祠给孙文杰改名字了。
午时,容府的大门被一名衙役敲开,数十个带刀衙役围住容府,知府曹智渊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走进容府。
“学生容文清,拜见知府大人。”
“哈哈哈!快快免礼!”曹智渊笑的很是豪爽,他现在见到容文清简直就跟见到个大宝贝一样。
昨日他收到来自皇都的圣旨,陛下赞扬他治下有方,爱民如子,对于容文清更是称赞拥有天纵之才,还说是穆朝未来的帝师。
那满纸夸张的赞词,曹智渊都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皇帝如此陈赞容文清的原因,是因为毛衣终于被研制出来,出色的御寒效果让他喜笑颜开。最重要的是,皇帝看不惯朝中宣称女子地位低下的那些迂腐的大臣,容文清的出现,让他有资本,去打那些大臣的脸!
不管皇帝是出于什么心思,满是夸赞之词的圣旨已经颁下,这就是曹智渊以后的资本,可以助他官运亨通!
“我这有份礼物要送你!”处于兴奋状态的曹智渊赶紧将圣旨请出,“秀才容文清,接旨!”
“臣在!”容文清看着那黄色的卷轴很是惊讶,赶紧弯腰行礼。
然后,一连串的夸赞之词从曹智渊口中说出,听的在场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惊讶过后,是狂喜!
那是皇帝的圣旨啊!是颁布给容家的,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比起宗亲们脸上真实的笑,容老爷脸上的笑,要多僵硬有多僵硬,他明白,孙文杰改姓的事,他不用再提了。
第17章 先斩后奏
圣旨颁下,容文清也不用多说什么,那些宗亲跑的一个比一个快。唯独长老留下,待曹智渊走后,说要与容文清单独谈谈。
“一转眼,你就已经这么大了。”
标准的开场白,听不出别的意思,不过是惯例拉近乎。容文清谦虚的笑笑,应和两句,全当哄老人开心。
“是,三年过去,长老您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抖索。”
“你不愿叫我大爷爷,是在怨我?”长老叹口气,容老爷走了一步臭棋,或许会牵连整个容家。“你爹这次做的确实过分,他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那族人们呢?”长老说到这份上,容文清也不想瞎扯皮,主要是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能装,与其和他们虚与委蛇,不如直截了当。
长老沉默,他不能左右族人们的做法。
其实容老爷为孙文杰改姓这件事,长老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无奈,其他宗亲被容老爷许下的富贵迷了眼,执意如此,他只能顺应大多数人的意思。
“世人多是如此,私利远比他人之利重要。”长老顺了顺自己的山羊胡,看着面前的小辈,心情复杂,这是他容家崛起的希望。“你不要怪族人们,容家除了你父亲这一支较为显赫,其余日子都不好过,他们见利忘义,实能理解。你取得如此骄人成绩,想来他们也不敢再顺应你爹。”
容文清心中只觉得嘲讽。他人见利忘义能够理解,我就必须以德报怨?我的能力大,我就活该受委屈吗?
容文清刚要说话,长老抬手,制止了她。
“我知道你心中不忿,只是不管你今后如何,嫁人也好,入朝也罢。容家,都是你的宗族,你与你爹的血缘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分割。”长老微微抿一口热茶,下定决心。
荣耀是重要,可活人的成就说到底是为了后嗣的将来,没有后嗣,便是取得天大的成就,又有何意义?
“你以后,远走、嫁人、生子,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到时,你父母膝下空虚,难道你就能忍心,让他们一世孤寂?”长老说的动情,就差没滴两滴鳄鱼泪了。
只是他这话,却说的让容文清窝火。
世事如此,在所有人眼里,一个女子,嫁人生子,以家庭为中心去打转,就是理所应当。
任何想要跳出这个范围的女子,都被视为异类,他们会用最恶毒的思维去想象那些单身的女子。
可到底是谁,规定出这一条路,身为女子就非要去走!
容文清微微闭眼,还是那句话,语言永远是最弱的反击,唯有事实,才能将所有道理说明白!
这条路,我不走!我会走出一条,任何人都不得置喙的路!
“父亲之前同我定下君子协议,您应该知道吧?”
容府的一举一动,这些宗亲比谁都清楚。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想着从容府咬下一口肉!
长老点头,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容文清的态度告诉他,对于容氏的宗亲,她并不会选择原谅。而他打的算盘,容文清也不会让他得逞。
容文清的嘲讽这次不藏在心里,而是直接表现在脸上。
“你们是长辈,我身为容家的小辈,实在是没资格谈论你们的做法是否正确。”容文清也不站着了,她往椅子上一坐,看着面前老态龙钟的人,“可我只是辈分小,不是傻。”
长老捏紧手中茶杯的杯底,没有说话。
“宗族是否站在我爹那边,我不管,只是有一件事,我希望各位长辈能了解。”容文清看着腰间挂着的玉佩,白玉无瑕,怎么能容他人在上面缀上污渍?“自十二岁起,我便开始接管容府的生意,将近四年,如今容府的辉煌的家业,虽不能说是我的功劳,可也至少有一半源自于我。”
没错,这就是容老爷一直不敢对容文清实施强硬手段的原因。
容府现在主营的生意,几乎遍布全国的归云楼,就是容文清在打理。
“你说什么?”长老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温热的茶水溅在他手上。
容文清看着长老没说话,果然,容老爷不会将这件事同外人说,在生意刚刚有起色后,容老爷再也没有带她出去行商,就能开出容老爷的心思。
他想瞒着所有人,将这份家产,送给自己的便宜儿子。
其实容老爷以前是很不错的,他对容文清非常好,正常女子在十二岁时要学习管家,他没有让容文清学习那些繁琐的进出账,而是带着容文清学习如何做生意。
那时的容老爷,对容文清带着愧疚的心思,所以是真的对容文清超出寻常的好,好到都快让容文清以为,自己是玛丽苏小说的主角了。
只可惜,人都是会变得。容文清经商天赋极高,再加上是从现代穿越而来,新奇的点子多如繁星,四年下来,将归云楼几乎开遍全国,为容家积累了极大的财富。
这样的财富,让所有人都花了眼睛。
包括容老爷。
容老爷开始觉得,这样大的财富不应该留给一个小丫头,他俨然忘记,这些财富是出自谁手。
“长老年纪大了,想必身体不好,耳朵一定是有些背。”容文清就差没指着长老鼻子骂他聋,当然,她现在说话再难听,长老也会安心听着。“所以,容府的事情,就不劳宗族费心。长老在容府暂住一日,明日一早,文清还有些事要劳烦长老。”
“何事?”长老心中有些不安,容文清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他摸不懂。
容文清只留给他一个微笑,让他自己猜,说声告退就走了。
她走后,一直在偏房的容老爷赶忙进屋。
“叔伯,事情如何?”容老爷心急火燎,容文清得到案首之位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宗亲们见风使舵都跑了,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长老。
反正那堆宗亲拿点钱就能对付,长老才是能改族谱的人。
“她没答应,只让我等一日,明日给我回复。”长老也是个人精,被容文清那么怼也能不露声色,他端起自己只喝了一口的茶,那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的量。
就像他的寿命,只剩下最后一点。
长老心思百转,他一生要强,也活的最长,以前那些需要他妥协的人,都在他前面走了。他好不容易熬死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当上容氏唯一的长老,难道最后要输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老人是值得尊重,只可惜人们总是忘记,老人也有年轻的时候,年轻时品格低劣者,怎么能因为他老了,就变得品格高尚?
年龄不能显示一个人的品性,在人性这点上,年轻与年老,是同等的存在。
“这丫头,简直放肆!”容老爷深知时间越久越容易生变的道理,“长老,不如现在就开祖祠,为文杰改姓!”
“你急什么,明天和今天有区别吗?”长老就看不惯容老爷这浮躁的性子,年过而立,还是和以往一样冲动急躁!
长老现在相信容文清说的话了,这容府的家业,也许真的是容文清打下的。
四年前的容府,仅仅是睦洲城不起眼的商户,如今的容府,是整个穆朝都说的上名号的商贾之家。这样的崛起,怎么会是靠着一个急躁而无甚天分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容老爷真有那本事,容家二十年前就崛起了。
“是我太着急,叔伯你一定累了!我已备好酒菜,叔伯可要就餐?”
“听说归云楼的大厨在府上,可是他做的?”长老状似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容老爷脸色有异,含糊两句,只推说那大厨病了,没有做饭。
长老心中冷哼,昨晚容文清备下的酒席,主厨就是归云楼大厨,昨晚还没事,今天就病了,这是蒙谁呢?
容文清说的话果然是真的,这事从道理上来说,不好办啊。长老心中盘算,不能讲道理,只能耍阴招。
不管明日容文清给个什么答复,孙文杰一定会上族谱!
木若已经成舟,一个小丫头,还能抵抗不成?
“你给他们留这么长时间,也不怕他们耍诈,来个先斩后奏?”月半日常啃竹子,对于宿主家里的糟心事,它表示自己看好戏就成。
淳朴的古代人,还能玩的过猥-琐的宿主?就这件事,宿主一定是采用了拖字诀。
现在着急的不是容文清,而是容老爷和长老,只要容文清不撒嘴,咬死不让孙文杰上族谱这件事,容老爷和长老肯定着急。
人一急,总会做出冲动的事情,自毁长城。
“等的就是他们先斩后奏。”容文清漫不经心的翻书,她记忆力只能说比一般人好,如果不是月半开挂,她背一本书都费劲,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被所有人认为有过目不忘的神技能了。
月半吧唧吧唧嘴,为容老爷与长老点蜡。
“你想要脱离容老爷自立门户,你娘呢?她怎么办?”月半想到那个柔弱仿佛菟丝草的女人,有点胆寒。
可怕,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世界上最坑的队友。
第18章 去往皇都
容文清认真的看书,没有回答月半的话,好像没听见似得。气的月半差点没把竹子扔她头上去。
容夫人怎么办?这个问题容文清没想过。
不是她不关心容夫人,而是容文清很明白,她的便宜娘会怎么选择。
为别的女人养孩子,容夫人都不在乎,容夫人眼中,只有容老爷。她不会在乎容文清在这件事里受到的伤害,即便心痛,都只是一时。
人性多变,痛苦与不安,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只有后悔,才能改变一个人。容夫人会后悔吗?她不会!就看她到现在还猫在自己房间,连曹智渊来她都没出屋,就能看出她的选择。
容夫人选择逃避,她选择躲在自己的世界,所有人都是自私,没有人例外。
第二天到来的格外慢,容文清只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非常不自在,或许是因为,过了今天,这里就不再是她的家。
容文清不会向容老爷低头,如果低头能让她更好的活着,她可以低下去。只是无数事实证明,低头,是让自己最痛苦的方法。
“听说长老和父亲,昨晚开祖祠,连夜将孙文杰的姓氏改成容了?”容文清进屋也不打招呼,直奔主题。
容文清还以为容老爷能等到今天,谁知道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容老爷脸上带着虚假的满是疼爱的笑容,看着容文清,就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
让人作呕!
“文清,怎么能说是改呢?文杰本就姓容啊。文杰,快来拜见你嫡姐。”
孙文杰,不,现在是容文杰,迈着自己瘦弱的双腿,可怜巴巴的向容文清行礼。“文杰拜见长姐。”
容文清侧身躲开容文杰的礼,容文杰这一礼,直接行给她身后的桃杏,吓得桃杏赶忙蹲身请罪。
“我说过,我没有弟弟!”容文清周身气势大盛,本来平和的气息变得尖锐无比,一时竟吓得众人不敢动弹。“这件事我不想说第三遍。”
容文清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容老爷对上后,吓得背后全是冷汗,他仿佛看到了杀意!
她想杀了谁!容老爷被自己的脑补吓到,赶忙一把拉过容文杰,满是警惕的看着容文清。
长老也被吓得够呛,以往容文清都很冷静,那样的冷静给他一种错觉,一种容文清会逆来顺受的错觉。
所有人都不懂,冷静不等于懦弱。
“不管你承认与否,如今族谱上你母亲的名下,有一个儿子!容府以后的继承人,是容文杰!”长老咽下一口口水,强装镇定的开口,“你确实为容府付出良多,以后你的嫁妆里,会有容府如今钱财的一半!这是你爹亲口承诺的!”